第一章 山有少年郎,垂釣桃花江
東嶺一帶沒什麼好看的風景。
大抵不過層巒疊嶂的青山,以及一條據說源自雪山的小江。
江名桃花江,自青山深處,七拐八繞地轉了出來。
而東嶺此帶,山中多桃樹,據說是有一個桃花妖,喜扮紅妝,引俊俏少年入山。
每到落英時節,桃花借著山風,將江水鋪上一層漂亮的粉紗,煞是好看。
這也是「桃花江」的出處。
桃花江行經此帶,山嶺已經逐漸稀少,土地肥沃,江水平緩,養育了一方百姓。
因而,本地得名「桃源鄉」,附近有一座桃源城,是方圓百里內的唯一城池。
今日是個好天氣。
微風習習,帶著山中的清爽空氣,陽光和煦,別有一番春日溫情。
清澈的江水帶著嬌嫩的花瓣順流而下,那花瓣在一根竹漂旁調皮地打了個轉,才依依不捨地打著旋往下。
突然,那竹漂往下猛地沉了一下,直沉到了水下。
岸上的人,立刻握緊魚竿,往上猛然一拉——
「唉,多好的機會啊,可惜了。釣魚也有大學問,只靠蠻力是不行的。少年郎,你這麼大力氣,肯定脫鉤了!」
旁邊一個酒槽鼻的老頭,遺憾地評判道。
在他看來,旁邊這位俊俏少年,是最不適合釣魚的一類人。
沒什麼耐心,也沒有技術,還……
——咕咚
酒槽鼻老翁吞了口唾沫。
「還特娘的運氣賊好!你小子就是來氣我的對吧?下月的日用還想不想讓我幫你帶了?」
老頭指著那尾被少年「扯」出水面的桃花鯉,橘子皮般的老臉變得通紅,眼珠子都有點泛綠。
桃花鯉啊!
那可是本地的仙貢!
呈給仙人能得一張消病消災的符篆,黑市上能賣百兩銀子呢!
並且這尾桃花鯉賣相不凡,大半鱗片都是粉紅色,被拉出水面也生龍活虎,個頭不小,約莫有兩三斤重。
這個賣相,少說也要五百兩銀子!
那釣者輕笑了一聲:「晚飯就是你了。」
旁邊的老頭兩眼一瞪,你小子要吃了它?
你小子要吃了五百兩?!
「交給我處理,你們今年的日用我全包了!」
老頭搓著手,把手邊的金絲竹竿也丟到一旁,滿臉都是討好。
「老王頭,做人可不能太貪心。上次給你的那尾上品桃花鯉,就被你剋扣了大半。只是一些日用品,滿打滿算二十兩銀子都足夠了吧?」
釣者將桃花鯉丟進魚簍,隨後拂了拂落在肩上的桃花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如玉的手掌。
老王頭愣了一下,在心裡連忙警告自己,這貨是男的,這貨是男的,才把一些奇怪的遐想丟出腦袋。
隨即叫起屈:「日用品當然沒那麼貴,但是你小子要我搜集各種珍植,還有那些死貴的香料,你知道那些東西有多貴嗎?」
老王頭的臉擠成皺巴巴的一團,宛若花掉的是他自己的錢:「我就落了十兩銀子跑腿,虧大發了!」
「是是是,你虧大了。」
帶著斗笠的少年郎,輕笑了一聲:「把我的這套釣竿給你當作補償如何?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釣竿嗎?」
老王頭轉了轉眼珠,老臉立刻笑開了花:「行啊行啊,我也不能賺你便宜不是,下次你來,我給你弄一套更好的!」
嘿,你小子那破技術能夠釣到這麼多桃花鯉,肯定是那根翠竹桿的原因!
說不定還是走了狗屎運,在山裡撿到了靈物!
少年郎抓起魚簍,看著仍然在紛飛的桃花,皺起了眉頭:「今年的花飛時節,似乎有些長了。」
「哈,誰知道呢,興許是桃花妖想要找個俊俏的,從山裡出來了。你小子可要小心了,可別被桃花妖抓了進去!」
少年郎也不言語,他拉低了斗笠,桃花花瓣順著斗笠不舍地滑落下去,抓著魚簍,又拎了老王頭帶給他的牛皮紙小包,就要邁步離開。
身後的老頭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小子,最近桃源城的袁大善人惹了急病,就連仙人賜的祛病符都沒甚作用。
現在袁家貼出了懸賞令,正在求救命靈物。
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有好東西,不妨去桃源城試一試。」
「為何?」
「袁大善人雖然只是一介富商,但他有個好兒子啊。
他兒子袁天初拜入了仙門,不日就會趕回救他父親。
聽說他這次回來還負責仙門的招新事宜,你懂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老王頭臉上露出一絲奸詐的笑容:「這個消息就不收你錢了,我要趕緊試試你小子的魚竿!」
正在迎著桃花雨進山的少年郎頓住了,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俊秀英武的臉龐。
劍眉兩行,掩映著丹鳳黑眸;美玉如面,點綴上單薄朱唇。
靜若月下謫仙,動若幽谷精靈。
宛若天地鍾秀於此,從精粹里跳出一個玉人,美玉無瑕,舉世無雙。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小子的真容,但老王頭每次都會感到讚歎。
同時生出一股遺憾。
這麼好的皮囊,為啥給這小子安上了?
外面看著人模人樣的,可那裡邊,藏著一個無賴潑皮!
果不其然,摘下斗笠后,少年便緊皺眉頭,似乎第一次認識老王頭一般:「勞資的才不是什麼魚竿!是大象!
你這老不修真噁心,以後離我遠點,你這人呼吸過的空氣會臟到我妹妹的!」
「呸!趕緊給我滾,你小子看著人模人樣的,整天腦子裡在想什麼東西?
天天泡在青樓里的公子哥都沒你齷蹉!
今天裝了這麼久人樣,這就累了?」
「你懂什麼?
這叫扮演,角色扮演你懂不懂?
不管是走溫情偶像流還是霸道總裁流,都別想帥過勞資!
這樣我妹妹就看不上那些白痴了!
論起顏值,我武陽舉世無敵!」
少年郎十分自豪地說道,絲毫不感到羞慚。
老王頭心裡只道老天瞎了眼,做出這麼一個奇葩來,不耐地朝他揮了揮手:「別打擾老頭子釣魚,滾蛋吧你!」
武陽朝他豎了個中指,下一刻,把斗笠帶上,瞬間回到偶像謫仙狀態。
「桃溪燒得綠葉酒,一口酌下花滿杯。」
「長生久視不自在,自在人間盼君歸……」
漫步在漫天的桃花雨里,美少年悠然長吟,且歌且行,很快消失在層疊的樹木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