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求救
孟苒的手抖頓住了,她在之前猜測了很久這人是誰,甚至猜到了昨日碰到穿著黑衣騎著馬的那幾人,卻沒想到是柳生財。
「他敲門敲了多久?」
「昨晚至現在。」
孟苒站起身,瞪了白止溪一眼。
但她沒法說出責怪白止溪的話語,兩人走過一個秋天,一個冬天,孟苒早已知道:白止溪心裡眼裡只有自己,如果孟苒不去問不去說白止溪就決定不會去做多餘的事情,就算旁人死在他面前也是一樣。
他並非冷血,白止溪本就是如同機器人一樣的存在,他的世界里,人命不值一分。
但孟苒不是,她力之所及,能救便救,記得給錢就好。
這人的傷勢,孟苒不確定自己的治療術管不管用,便毫不猶豫喊了白止溪:「救他。」
白止溪唯孟苒的命是從,她說,他便做。
柳生財很快便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看向孟苒和白止溪,知道是兩人救了自己。
他二話沒說,跪在了兩人面前磕起了頭,但並非感謝救命之恩,反而一邊哭一邊懇求:「求求您二位救救我娘子我兒子我父母和兄弟!救救柳家村吧!」
孟苒不明所以,給白止溪使了個眼色,讓他扶柳生財起來說話。
白止溪得令,手一抬,柳生財便被一道他看不見的真氣給扶了起來,就算再想跪下也辦不到。他仍然用懇求的目光看著白止溪,他知道,整個紅豐鎮,只有眼前的人能夠救他的至親了!
孟苒笑了一聲,聲音溫和,語氣鎮定。
她端坐在扶手椅上,雖然仰視著柳生財,卻顯得高高在上:「不要急,你說清楚了,我們才能幫你。」
在孟苒的話語、笑聲和姿態下,柳生財漸漸恢復了安靜。他看著站在孟苒身後的白止溪,整個人都漸漸鎮定了下來。
「其實……」
柳生財說的顛來倒去孟苒險些沒聽明白,但是仔細整理了一下,孟苒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她昨日看到的那些的確是來自官府的人,還不是普通人,是修真者,什麼水平不知道,畢竟柳生財只是王家的做工小廝,上哪兒知道那些事情去。
而且來了不是第一批了,也不是第二批。從剛下雪開始,城裡陸陸續續來了至少五六批修真者。柳生財一開始不知道他們往哪裡去,只嘆道不知道哪兒又出事了,讓官府大老爺們這麼行色匆匆。
直到後來,前幾日鎮長來王家做客時,他在門口聽王老爺送鎮長出門時,直到了那些修士大老爺們……去的就是柳家村。
「妖啊!柳家村有妖怪!修士老爺們都去了五六批人了,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啥!」
孟苒聽柳生財說完,問了句話:「你沒回家去看過嗎?」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著:「過年老爺沒給假,年後我想回去,管事將嚇人分了好幾批分別休假,我輪得晚,前幾日還在做工。我那日聽到鎮長說漏嘴的話,就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了,工也不做了。但是我回不去……」
他說話顛三倒四,孟苒得聚精會神聽才能聽明白:「就算我不做工了我也回不去啊!官府大老爺們把去柳家村的路都封死了!大雪封路,我爬山也爬不過去。」
看來柳家村的狀況真的很不妙,要不然不至於大冬天的,路都全封上了。
孟苒看了白止溪一眼,心想他肯定知道這件事,但是:孟苒不問,白止溪不說。
他真真正正如同一個機器人,孟苒一個指令他一個動作,呆板到孟苒有時候都想退貨。但是系統沒有退貨選項,而且這個機器人用起來也還算順手,所以小毛小病孟苒就忍了。
柳生財說完了話,又低聲哭泣了起來,他重複著那句話:「求求您了,救救柳家村吧!」
孟苒嘆了一口氣,讓柳生財進裡面去休息會兒,他們商量商量再說。
柳生財往裡面走著,走每一步都會回過頭來小心翼翼看一眼白止溪,那是他最後的希望了。孟苒透過重重疊疊的雨幕,看到院子那頭,剛子夫婦立在房門口,期期艾艾的看著前頭。
外面的雨還不停歇地下著,白止溪看人離開了,彎腰撐在孟苒肩頭,他的手掌上有一股熱氣傳來過來。
他的聲音很輕柔,如同羽毛,說話時呼出的氣打在孟苒的耳朵上,讓她有些不自在:「你剛才淋濕了,換身衣服吧。」
聽到白止溪這麼說,她才覺得自己有點冷。
剛才走在院里淋濕的衣裳貼在她身上,方才聽柳生財說事沒感覺到什麼,此時卻覺得有些冰冷。
她卻搖搖頭,不打算去換衣服:「你用清潔的技能讓我衣服干吧。」
她沒有心思走回去,再面對柳生財絕望的臉孔,也不想換衣服。
白止溪聽了便揚起手,用了技能,孟苒身上濕淋淋的衣服瞬間就幹了,連她濕噠噠的頭髮都變得干透了。
孟苒放不下陳家村,和白止溪再三確認陳家村什麼都沒發生,才鬆了一口氣,開始思考柳家村的事情。
救?
不救?
二選一的問題放在了孟苒面前,但是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孟苒連基本的情況是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柳生財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這個世界這麼大,出個門給人看病都能碰到一隻35級的狐狸,孟苒不敢賭,害怕某一天就碰到了白止溪也打不過的人。
孟苒坐在扶手椅上,手肘靠在扶手上,撐著下巴在思考著。
她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如同含羞草,輕輕觸碰就會把自己整個包起來,不讓別人看見分毫。只有探明局勢,孟苒才會做出決定。
她準備回絕柳生財,至少在她了解事情真相前,孟苒絕不會輕易下決定。
她在起身的那一刻,孟苒卻想起了她去柳家村和柳生財妻子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的那一晚,她們倆談天說地聊八卦。中間那小小的孩子睡得很沉,年輕的女人一邊拍著她的孩子一邊和孟苒聊著天。屋外的月光灑進來,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她想到了柳家村門口隨風招搖的那兩棵柳樹,她坐在牛車的車轅上,依靠在白止溪的身上,漸行漸遠。柳生財的弟弟還和她們說,若是有空,再去家裡坐坐。
孟苒深吸一口氣,「不救」這兩個字,她終究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