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確診
他的呼吸熱熱的呼在她的頸側,全身像個燙爐子,不正常的體溫將唐朝顏飄渺的神思給漸漸拉了回來。
她想到了他還在生病,並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小感小冒。
「你越獄了?」
悸動過後,理智馬上回到了大腦里,唐朝顏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問話反常的嚴肅。
「醫生和護士知道嗎?」她緊張兮兮的問道。
陳潛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懶懶耳語道:「我偷跑出來的。」
唐朝顏聽了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任性了?這種時候能偷跑出來嗎?
可要衝他發火?
她又哪裡捨得?
於是火氣涌到了喉嚨口又被她給生生壓制住了,想到他一個人在黑漆漆的樓道里孤零零的等了不知道多久,氣就全泄光了,心還軟得一塌糊塗。她真的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唐朝顏閉眼頹喪的想。
睜開眼后,她扣著他的手回了半個身,視線和他的對上,也許是因為正在低燒的緣故,陳潛的眼睛像是浸在一汪水中似的,明亮到灼人,一下就將毫無防備的她,魂兒都給吸走了。
等唐朝顏反應過來時,左手已經撫上了陳潛的臉側,氣氛頓時就變了。
他的眼神彷彿在霎那間被零星的火苗點燃了,連帶著兩個人的周遭都登時迅速升溫,回過神來的唐朝顏突然覺得手心都燙人得很,吞咽了下口水,剛想抽回手,他就直直盯著她低下頭吻了上來。
這個吻,很謹慎。
自始至終都只停留在兩片唇瓣上,有點像是情竇未開的少年之間的接吻似的,不得其法,不知道還有更深入的吻法,只能反反覆復的在唇上黏磨。
但那畢竟只是假象,而唐朝顏清楚並不是,她知道他這般克制是為了什麼,也因此討厭他的剋制。
陳潛一直在忍,如果她不來招他的話,他堅信他可以忍到這一記吻安安全全、保保守守的落幕的。
可她偏偏來招他了——
唐朝顏出其不意的咬住了他的下唇,然後半吸半含的包進嘴裡,齒尖緩緩磨蹭著他的唇瓣,間或一縷吐息鑽進他的齒間,輕輕鬆鬆的就勾起了他心底強行壓制著的,全部的,瘋狂的念頭。
然後他看到她忽然睜開了眼,迷離的眼神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看進他眼裡,看得他心都一緊,某些情緒瞬間衝上大腦,再多的理智此刻都拋了,原本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她發梢的手上移,一手按著她的後腦、一手按著她的后腰,往自己這猛的一送。
陳潛不管不顧的加深了吻,激烈到好像都想要咬她。
而兩人的身體間,也一瞬間的就沒了任何的間隙,緊緊貼著,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對方身體的曲線和溫度,更別提唐朝顏胸前圍著的還是一塊幾乎不擋著什麼觸覺的浴巾,在激烈的動作中,蹭著磨著的,漸漸的就鬆了。
可她沒意識到,這吻瘋狂的都奪取了她的神智,她哪裡還意識得到這個?讓她察覺到不對勁的是陳潛驟然停止的吻,目光直直的下垂,火辣辣到令她不敢去細看去細究。
然後她順著他的視線一低頭,就狠狠抽了一口氣。
春光乍泄。
細膩雪白的肌膚上,粉紅尖尖露了一角,顫巍巍的立在那,沒有完全露出來,可俗話不是說,越是半遮半掩的便越是誘惑嗎?
唐朝顏的臉騰的漲得通紅,第一反應自然是下意識的去拉去遮,可她此刻一動不能動,一旦有所動作,那本就晃晃悠悠要墜下的浴巾就更加不堪了,她在心底低咒,急中生智,整個人都貼了上去,胸口緊緊壓著他的胸口,開始她覺得,至少這樣,他看不到了,可後來,等她聽到頭頂的呼吸聲漸次急促而粗重后,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這真的是在........明晃晃的勾引他。
他還在發燒,她當然不會做什麼,就算早就準備好了,她也不會做。
唐朝顏突然間的就有點遺憾,原本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就在她伸手準備拉起浴巾,到此為止時,陳潛早她一步出手了,神色嚴肅的裹好她的外套,刻板的扶著她的肩膀推開她,那冷靜到冷漠的神情,彷彿方才那刻的纏綿全部都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他越是這樣,唐朝顏就越是不依了!
性子里的反骨特質瞬間就爆了上來,她由著他將她嚴嚴密密的裹好,就在他推開她的那一瞬間,外衣里的浴巾,嘩的從裡邊徹底掉了下來。
她聽到了他猛的吸氣聲。
她的外套雖然比一般的上衣要長,但也就不過長了那麼一點點,堪堪蓋過股溝,若是走動起來,是遮不住什麼的,就算不動,那堪堪處在臨界線位置的衣料下擺,也很抓人眼球了。
是正常人,都會順著那兒梭巡一眼的。
陳潛當然也不例外。
一眼過去便是赤|裸裸的修長筆直的腿,還有若隱若現的腿根。他的眼底,頓時風捲雲涌,任他平時定力再好,眼下這接二連三的來,也是掩飾不住的。
唐朝顏卻突然傾身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貼著他的耳根吹著氣輕聲問道:「你想不想要?」
想要什麼?他哪裡會不清楚她的意思。
可是她明明知道不能。
陳潛閉眼深吸一口氣,試圖調整著呼吸,然後睜眼,坦誠道:「想,但不是現在。」
唐朝顏緩緩彎起了嘴角,承認就好,於是她得意的揚了揚下巴,抬起手,大拇指扣住屈起的尾指和無名指,併攏食指和中指點了點額角,轉而指向他。
陳潛的眼眸驟然加深,花了好大力氣,應該說是心力,才握住她的肩頭,斷然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只是那粗喘一時半刻的還平復不下來,生理啊,總是誠實的讓人臉紅。
「對不起,我不應該過來。」隔了好久,兩人都恢復正常后,陳潛開口。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不該過來還是對不起不該吻我還是對不起沒有和我愛愛?」唐朝顏冷下了聲音問他。
陳潛哭笑不得,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搖頭道,「孩子氣!」
「既然做了就別後悔。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想聽對不起。」
聽她一本正經的這麼說,陳潛的眼神也認真了好多,過了片刻,他點頭道:「你說得對。可是,會後悔是因為在意,不後悔了,也代表放下了。而你,我現在放不下,將來,或許也放不下。」
唐朝顏總覺得這句話不知在邏輯上還是在因果關係上有哪兒不對,可當時的她根本騰不出這個精力來思考這個問題,全身上下每一片肌膚都在他的這番話里,融化了。
是真的融化了,像是化成了一灘暖融融的水,剎那間什麼神智都沒了,讓她切切實實的體會了一把腳踩在雲端上的感覺,魂魄都要飄起來了。
男人啊,越是平時不說甜言蜜語的,一旦說起來,就越是能夠輕易的俘獲人心。
陳潛不想回醫院,拉著她要給她吹乾頭髮,唐朝顏拗不過他,拿來吹風機,就由著他開到最小檔,手輕輕的撩起她的長發,用最慢的速度給她吹髮。後來她問他,為什麼不開大一點,吹乾得也快,她以為他會說傷發質之類的,結果他說開得大輻射也大。
然後他們一起窩在沙發里看電影,看著看著,唐朝顏就沒了坐相,歪到了他的腿上,側躺著看,鼻尖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唐朝顏忽然間的就覺得,日子這樣過也挺好,或許等他出院了,她可以考慮搬去和他一起住。
她想得挺好的,可生活卻不會讓人那麼稱心如意。
*
第二天,唐朝顏原本是想陪陳潛去醫院的,他卻攔下了她,不讓她陪。
「可我請假都請好了,為什麼呀?」敏感的神經又被挑了起來。
「真的不用,如果你在邊上陪著或者在外面等著的話,我心裡會很不自在。」陳潛坦誠講。
唐朝顏沉默無語的看了他良久,「那檢查結果什麼時候出來?」
「應該會挺快的,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陳潛說。
唐朝顏動了動嘴唇,咽下了所有的話語,「那好,我等到接你的人來了后再走。」
陳潛沒再說什麼。
這個早晨變得特別的靜,靜到兩個人心底都發慌。
唐朝顏想,總得說點什麼,於是就挑起了工作上的話題,「今天你不去公司,總公司的會議,有誰代你去嗎?」
「錢孫會去。」
哦,她把這號人給忘記了,好像以前陳潛身邊重要的大事都是王朝去辦的,而現在,人走的走,散的散,他身邊也就只剩下錢孫一個人了。
唐朝顏忽然就很心疼他。最近事事不順,到底是為什麼?她是不是應該替他去祈個福什麼的?
不過唐朝顏很快就沒有精力想這些了,送走了陳潛,她就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爸媽的語氣很沉重,是唐朝顏從來沒見識過的沉重。
「媽!你千萬別跟我提什麼要讓我跟他分手!」在這個時刻接到家裡的電話,唐朝顏神經極度敏感,可以說是敏感過頭了。
「現在這個關頭,我們怎麼可能讓你跟小陳提分手呢?你心裡我們就是這麼自私父母嗎?」一向站在她這邊的唐媽媽語氣竟然也重了起來,一聲一聲,全部直擊唐朝顏的心底,讓她越聽越承受不了。
「顏顏,既然我和你爸爸當初答應了你,那麼現在的決定自然也由你自己做,我們不會再干預、再插手。」
話是這麼說了,可這話說得比他們強烈要求她和陳潛分手還要讓她難過。唐朝顏是第一次深深切切的感受到了「不孝」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她就這樣讓她爸媽替她擔心替她難過,卻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她放棄不了陳潛的,無論今天以後的他,是否健康,還有多久的時間可以陪她,她都放棄不了他的。
唐朝顏知道自己現在是瘋魔了,是不正常的狀態,可她根本無法自控,若是讓她現在把自己從這段感情里拔出來,她想她會血肉模糊的。
所以爸媽的態度,至少很好的安撫了她此刻脆弱到一觸就發的神經,不讓她分手就好,不讓她離開他就好。
與此同時,恆盛總部也爆發了一場股東與股東之間罕有的劇烈爭執。
「不管怎麼說,王朝的事是因為sg沒有追究,如果他們追究了的話,我們公司要賠多少?在座的各位有誰是心理不清楚的嗎?」
「我不管王朝有什麼樣的背景,使得他犯了這樣大的錯誤都可以以一個引咎辭職,全身而退,但既然他本身無法承擔這個責任,這件事,總該有出來承擔責任的人,追究他直屬上司的責任,不為過吧?」
說話的人正是零露的舅舅,孫有為。
一番話說下來正氣凌然,彷彿不給陳潛以處置,就是整個恆盛都沒了規矩。
董事長始終抱著手,沒發表言論,臉上不笑也不嚴肅,一年四季都是那麼個表情,什麼心思都看不出來,但在座的人心裡都清楚,董事長是站在陳潛那邊的,當初陳潛就是他找來的,不然年紀輕輕的,他何德何能可以直接空降現在這個位置?
所以孫有為也不指著他幫自己這派人說話,只要他別出手干涉就好,而如今看來,這般明顯的過錯被他們抓到手,就算董事長想偏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事情的態勢基本都按著自己之前設想的路線發展著,孫有為很滿意,轉而問起了在這件事上從來就沒有發表過意見的,恆盛的第二大的股東——王鑫。
王鑫年已七旬,為人一向公證,甚至於公正到刻板,犯了錯的就是犯了錯的,就是該收到應有的懲罰,所以孫有為將話題拋向了他。
「王老,您怎麼看?」資歷輩分上,王鑫都是前輩,更別提他的身家還不止恆盛這一家,因此孫有為的語氣還是十分十分的客氣的,甚至帶著點不著痕迹的恭維。
王鑫卻一反常態,一語不發,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如果和他親近的人會發現一個細節,他的手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杯沿,這代表著他此刻不大高興。
或許還有更稀少的人會知道一件事,王鑫是王朝的爺爺。
而孫有為剛才當著眾人的面,那麼下他孫子的臉面,就算在座的許多人不知道王朝和他的關係,卻還是讓他非常非常不爽的。
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樣奚落我的孫子?
王鑫在心底冷哼,面上卻不露聲色,「投票決定吧,過了半數,就卸了陳潛的職位,若是沒過,此事就當是一個警告。諸位看如何?」
孫有為皺了皺眉,這個發展態勢不大對,於是他眼風一掃,掃過了另幾位事先約定好股東,沒想到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心下忽覺不好,恐怕事情有變。
*
而另一頭,醫院裡醫生護士腳步匆匆。
陳潛的骨髓穿刺手術檢查下來結果不大好,最不妙的是以他們院里現有設備和醫術,竟然不甚清楚陳潛到底是什麼病,只確診是血液上的疾病,卻很是罕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當初umrd的後遺症。
罕見疾病,這是最最糟糕的事情。甚至於比不治之症還要恐怖,至少不治之症還是有一定的研究成果,有針對性的藥物可以拖延時間,可罕見疾病,卻是連針對性的藥物都無法開的狀況。
「我們已經聯繫美國那邊的醫院了,當初陳潛是在美國完全治癒的,我們覺得應該迅速給他送往美國,或許,或許那邊有辦法診斷出來這是什麼病呢。」主治醫師微微搖著頭說道。
說話的這當口,陳家的人上上下下的,重要的人物幾乎都已經到了,包括陳爺爺,曾經威風凜凜的首長。
從聽到長孫的這個噩耗,挺直了一輩子的脊背彷彿一夕之間就被壓彎了。
聽到還要等到明天的飛機,他拿楠木拐杖重重敲擊著地板,「送!那就立刻把他送去美國!還耽擱什麼呢?現在就走!」
陳媽媽上前攙住他,再難過也只能強打起精神來,「爸,給他一個晚上吧,他有話要和顏顏說。」
「顏顏?我們的孫媳婦兒嗎?」
陳媽媽心底一苦,「是的。」但很可能,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