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渡河而死（一）
越朝大軍很快便到達了北晉邊境，文箏不敢貿然攻城，只是讓軍隊先駐紮下來。
文箏不知道的是，這座城，尹明其實已經送給她了，連帶著一萬多士兵的生命。
此時此刻，她還在營帳里皺著眉頭，想著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損失攻城。
凌絡微知道她這晚一定不會好受，於是便去了她的營帳。
一進營帳，凌絡微便被驚住了，文箏以前從未在軍營著過女裝，她在軍營里，所著的永遠是一身鎧甲。
「殿下，您怎麼。。。」
文箏抬頭朝著笑了笑，然後說道：「怎麼著女裝了，對吧。」
凌絡微雖然在從前也看過文箏著女裝，可以前的時候，就算是著了女裝，她的身上也透著一股英氣，可現在，文箏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女人的姿態。
「是。」凌絡微點了點頭。
「哪個女子會希望自己天天在戰場上廝殺呢？」文箏嘆了口氣，「最開始是為了在父親面前爭那一口氣，為什麼父親只喜歡弟弟，不喜歡我，僅僅因為我是女子嗎？為什麼他可以不把女子當人看，那些在後宮的女人們，都被他視為玩物，視為工具。我要告訴他，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也可以做到。」
凌絡微從未想過，文箏的內心，竟是如此的苦。
「後來，父親去世了，我也明白了，這口氣靠我自己是爭不回來了。但我也明白了另一件事，作為公主，我對這個國家負有責任，既然我有領兵打仗的才能，我就要為守護這個國家出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已經是大越的守護神了，你的名聲在民間，要比你弟弟好多了。」凌絡微安慰道。
「不，我寧可我不是公主，我只是想做個普通的女子，在父母的呵護下成長，然後嫁人，相夫教子，過平平凡凡，與世無爭的一生。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提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說道動情處，文箏竟唱起了莫愁歌。
像文箏和凌絡微這樣的人，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了，又何嘗能像莫愁一樣美滿呢？她們的生活不是屬於她們自己的。這一點，凌絡微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她很能理解文箏，也很同情文箏，但同時，她也沒有辦法去安慰文箏。
「對了，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攻城方案，畢竟尹明非等閑之輩。」
「我們先出去看看吧，趁著夜色，我們還能走近一些。」
凌絡微點頭以示同意，然後走出營帳等待。
又是一輪滿月，又是秋風起，將士們思鄉甚切。
見秋風起，難免會讓人起蒓鱸之思。
就算是凌絡微，也難免會想起父母，想起自己長大的地方，畢竟，她已經回不去了。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凌絡微回頭一看，來人正是楚嘉潼。
「為何要念這首詞？」凌絡微問道。
「這難道不是你現在的心情嗎？別看你表面上與誰都親熱，誰的忙都喜歡幫，但實際上，難道不是和誰都不親近嗎？」
凌絡微沒想到楚嘉潼會說這些，一下子竟不知所措了起來。
「但是，你若是什麼時候想要說說話了，盡可以找我。畢竟，很多你和別人不能說的秘密，可以和我說。」
還沒等著凌絡微回答，楚嘉潼就不見了，她搖了搖頭，此時，文箏正好出來了。
「我記得前一段時間，你和楚嘉潼鬧了彆扭，現在終於是好了吧。」
「誰和他鬧彆扭啊，還不是因為他自己太糊塗了。」凌絡微撇了撇嘴，然後接著說道：「我們走吧，此事畢竟還是宜早不宜遲。」
兩人趁著夜色，到了里城牆很近的地方，可卻未見城牆上有任何特殊的防備，這種狀態，就像是從未發生戰爭，越朝的軍隊未駐紮在城外一樣。
看到此中情形，兩人疑惑不已，不知該如何進行下一步行動。
「絡微，我能不能用一些從你們那裡學到的東西呢？」文箏想著，要是用些現代科技，說不定能偵查的徹底一些。
「不行，真的不行，如果真的用了那些東西的話，真的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若是你想離得再近一些的話，那明天我們進城看看。」
「不行，來不及了。」
說著，文箏皺了皺眉，她心一橫，說道：「今晚，現在就攻城。」
「你不怕這是個套嗎？」凌絡微問道。
「所以我打算由我率領先鋒攻城，若是真有埋伏，其他將士可以完好無損的回到大越。」
「好吧。」凌絡微長嘆一口氣，然後跟著文箏回到了軍營。
雖然正值夜半時分，文箏集合大軍也未費太大的力氣，將士們雖然思鄉，但也感文箏的恩，聽文箏的話。
文箏帶著先鋒很快便從南門攻入了城內，也很快佔領了整座城。
大軍進城的時候，天剛剛亮起。
進城之後，文箏下令不許燒殺搶掠，不許擾民，就算恨極了北晉，將士們也聽從了文箏的命令。
進城之後，凌絡微帶著文箏進入了原來屬於尹明的府邸，這府邸就算是文箏看了，也覺得太過奢華了。
要知道，這只是尹明在邊境小城的一個臨時府邸。
「你不覺得，咱們贏的太容易了嗎？」文箏回頭對著凌絡微說道。
「是太容易了，容易到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圈套。」
「是啊，我想，尹明可能是想著讓咱們先嘗點甜頭，之後引誘咱們長驅直入，他好全殲我們。好狠的心啊。」
「那，殿下打算怎麼辦？」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今之計，就是死守住這座城，看看尹明什麼時候坐不住。兩軍對壘，將領的耐心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