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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入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今天,上學了。
剛下樓,就看見楊瑾言也推著單車出來,冷不丁一瞧,心裡還是有點不知所措。以往自己是和姍姍一起上學,也不會怎麼注意到他,偶爾悄悄打量他自己也不會多有想法,可如今怎麼這麼讓自己在意。
尷尬的舉起爪子對他揮了揮手,「早啊!」
果不其然,只得到一個冷冷的注視。等他騎著自行車走後,我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爪子,叫你沒志氣,這都多少次,還不死心的跟他打招呼,你以為他能回應一下。老老實實當你的「自家孩子」。
就那樣,唉!一到教室,就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怔愣的看著第一排的那個人背影。
自己可從來沒有跟他在一個班級里過。這下分到一班,可苦了自己了,每天都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他。
「哎,同學,你怎麼一直盯著那人看啊,你認識啊?」一個聲音傳來。
聽見這話,我立馬來精神了。「誰看他了,我只是單純發獃了,早上沒睡醒不許我緩緩神啊。」我提高音量大聲的說道。
我尷尬的看著四周,實則悄悄的打量前面的那個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還是那個熟悉的感受,還是那個靜默的楊瑾言。夏芳草,能不能淡定一點,怪不得老媽一直在家說你咋咋呼呼的。可不,你看你丟臉都都到楊瑾言那裡去了,他怎麼看自己。
我深呼一口氣,看向我的同桌,一個稍微圓潤的帶眼睛的胖子。
新同桌看來很單純,聽見我的回答只是淡淡的說道,「哦,我以為你認識他呢。他可是咱班成績最好的了,叫什麼,楊...楊...」
我好笑的接過他話說道,「楊瑾言。」
「對,是叫楊瑾言,名字也很好聽。人長得也帥,最重要的是高。如果你認識的話,咱們以後還可以借借他的筆記。」
這同學顧自的說一大堆跟楊瑾言相關的事兒。拜託,我剛剛說話聲音就已經讓那人感受到了,你現在繼續在人背後討論他,我怕我會被滅口的。我正在糾結要不要提醒他說說其他的。
就聽到一個女聲響起,「何澤,你別扯有的沒的了。你好,我叫水淼淼,他叫何澤。以後我們就在一個班啦。」看來還是有非常適合我口味的同學的,「你好,我叫夏芳草,咱們以後就是同學了。逛街,看劇一起來啊。」
淼淼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嘿嘿,同道中人,還說升學后沒個朋友真不習慣,除了這個何澤,但是跟他又沒共同話題。」
聊天得知,這兩升學前就是一班的,相互認識不過沒有多熟悉,現在分到一班頗有緣分。我同桌叫何澤,為人有點呆愣,不過人很好,家裡是個開小超市的,每天包里零食不斷。
身後的姑娘叫水淼淼,名字里全是水,為人跟水一點也不相像,做事兒風風火火的。據她說,她生下來,家裡的爺爺奶奶不喜歡她,因為是個女孩子,又說生下來就不愛哭鬧,要帶她去算命看看對家有啥壞處沒有。她媽一點都不樂意她爺爺奶奶的說法,可是抵不過孝順的她爸。算命的說她命中缺水,需得取一個含水的名字。剛巧了,她媽就姓水,直接跟她媽姓,然後他爸嫌名字含「水」不夠,直接取了個水淼淼的名字。
他兩認識並還能在分在一個班,說實話,我蠻羨慕的,我升學上來還沒一個熟悉的朋友呢。楊瑾言當然不算,從來都不算。我有點小失落,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因為開始有了兩個很不錯的朋友。
「怎麼了,芳草,一點精神都沒有,昨晚沒睡好啊?」淼淼用那水潤的眼睛瞧著我。
「沒有啊!」我弱弱的回道。怎麼可能睡好,這兩天一直被蔣星冉唱的歌洗腦了。叫做《未見一月》。竟然是他自己填詞作曲的,真不愧是滄中的藝體生,搞聲樂的,有才有顏。奇怪的,只聽了一遍,那首歌的旋律就一直在自己的腦袋裡循環播放,一段兒都沒落下。
「是不是在新環境不太適應啊,沒關係,過一會兒就好了。要不要吃點零食,我心情好或者壞時,就愛吃點零食!」何澤大方的拿出包包里的辣條,麵包,餅乾出來分享。在淼淼的示意下,我也就不客氣的拿著吃了起來。
我示意淼淼,你的同桌怎麼不說話啊。
淼淼搖搖頭,這人一來就一直盯著黑板,像是要把黑板看出一朵花兒一樣。
正當我感到好奇時。
「啊,有吃的,快來點,續命續命,哎喲不行了。」這被我們覺得奇怪的人直接跳起來,伸著爪子就朝何澤桌上的零食出手。
何澤獃獃的看著那手直接把桌上的吃的全拿走。
淼淼不幹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啊,餓死鬼投胎啊。」那人也不說話,一骨碌的吃完呼出一大口氣后,不疾不緩的說道,「同桌是吧,別介意啊,我叫韓旭,我剛剛醒覺呢,沒吃早飯也沒反應過來。咱們以後都是哥們了,別在乎這些小事啊。」
看著眼前一清二白的桌子和空空如也的書包,何澤直接轉身站起,「我要殺了你,你竟然把我的存貨都給吃掉了,你給我吐出來,啊,我的麵包,我的小熊崽餅乾.....」
我好笑的看著這三人,我有預感,我的人生,以後將要濃墨重彩添上幾筆他們的存在了。轉過頭,我的視線自然地又落在那人的背影下。
單薄,勁瘦,是他背影給我的直面印象。看似傲骨堅挺,也許脆弱不堪。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了一絲絲的傷心和心疼。心疼那人一如既往的沉默無言,傷心我沒有資格進入他的人生,去體會我可望不可即的世界。
「同學們,大家好,我是咱們滄中中學高一七班的班主任許宴林,同時也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很高興能參與同學們人生中特別的三年,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的幸運。在這裡,我將為每一位同學制定切實可行的學習計劃....」
在台上老師絮絮叨叨的說話中,我的三年高中,拉開了序幕。當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已經開始。我只知道,我會與楊瑾言一起度過這共同的三年,對任何人都相等的三年。
高中學習生活還沒開始,鍛煉人體魄的軍訓不出意外的來了。
老許大喇喇的在我們隊伍旁邊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我站在最前面那一排,不要問我什麼原因,我只能說,前排風景獨好。
雖然已經是九月,可天氣還是悶熱難捱。不知道是不是真像老許說的那樣,先要勞其筋骨,軍裝做得非常的厚,一點兒也不透氣,稍微站一會兒軍姿汗水就順著臉頰淌下來。膠鞋裡面墊了兩張鞋墊都不管用。
難道要聽韓旭說的,拿兩張姨媽巾,這個建議暫時沒採納。雖然我表面上沒臉沒皮,內心可還是保守的。
「站好了,手掌貼在褲縫上,背挺直。」
教練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耳邊炸裂,耳朵嗡嗡的響。趁教練不注意,偷偷的往天上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眼,就是天旋地轉,不省人事了。
當我幽幽的從一片黑暗中醒過來的時候,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時,鼻尖傳來的藥味,讓我知道,我現在已經躺在學校的醫務室了。好吧,自己竟然光榮的成為了滄中高一七班首位軍訓倒地的學生。這下,可算是在班上出名了。
我慢慢的轉過頭,看看一旁的柜子有沒有水喝。正當我暈暈乎乎找的時候,一個盛滿清水的紙杯遞了過來。我半撐起身子,順勢接過喝了一口。我抬頭看向給這麼細心照顧我的人,「謝謝啊!」
誰知,竟然是楊瑾言!
「咳咳咳~」我驚愕的看著他,「你怎麼在這兒?」
楊瑾言沉默的看著我,良久,才說道,「你暈倒了,我送你來的!」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聲音帶著喑啞,低沉。莫名的在這個小空間里,形成一種奇怪的氛圍。
我不知道說什麼,門就被推開了,淼淼和醫師走了進來。楊瑾言自然而然的站起來遠離了我的床邊,淼淼順勢上前坐下,看見我醒了,開心的湊近,「你醒了,芳草,你剛剛真是把我們嚇著了,哐當一聲,就倒地了。」
我尷尬的低著頭,不知道該不該看向楊瑾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非常不想在楊瑾言面前暴露出我的糗事。只能暗暗希望淼淼能趕快的停下來,說說其他的話題。淼淼沒有聽到我的心聲,繼續的講著我暈倒后的事情。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楊瑾言,快速的把你抱起來,直接給教官說了一句我送她去醫務室就走了。」淼淼語氣中含著崇拜說道,「你怎麼不說你跟楊瑾言認識啊,老許準備給你家長打電話,楊瑾言告訴我們,你們是住在一個小區的。不用特地打電話給你媽媽。」
我抬起頭,看著一旁靜默得楊瑾言。根據淼淼的話我腦海中想象出當時他幫我的樣子,內心微微一動。察覺到臉上漸漸升起了溫度。
醫師看了看我的臉色,淡淡的說了聲,「沒事了,緩過來就可以走了,同學以後多注意鍛煉會兒,這麼年輕,身體就能虛弱到這個地步,才高一,每有一個好身體怎麼應戰高考。」
果然不愧是學校的醫師,兩三句不離學習。可是這話對我來說莫若泥牛入海,沒什麼用。不如說給一旁的楊瑾言,一看就是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沒等我建議呢,楊瑾言上前說了一句,「放學一起回家吧,阿姨讓我好好的看著你。」說完也不看周圍的其他人,出門走了。
我突然感到一陣失落,如果沒有我媽,你是不是不會抱起我送我來醫務室,如果沒有她的囑託,是不是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兩不相干。
小小的房間一陣寂靜,淼淼看著我吞咽了幾下口水,「楊瑾言真帥啊。」
我無語!
「真的,穿軍訓的衣服都這麼帥,人還這麼有擔當,成績還好。」淼淼花痴的說道。
聽到一個女孩兒這麼誇讚我從小到大都認識卻不熟悉的楊瑾言,感覺真的是超怪的。「咳咳咳...」我說道,「哪裡帥了,就是一不愛說話的人,看著多悶啊。」
淼淼擺擺手,「話說,芳草,你怎麼沒跟我們說,你跟楊瑾言認識啊?他可是咱班成績最好的,認識的話多好啊,以後借筆記,問問題,都可以了。」
我看著一邊的水杯,「我們兩關係就跟你和胖澤一樣。以前不怎麼熟悉。」
淼淼若有所失的點點頭。
醫務室的門隨即被推開,楊瑾言拿了一盒酸奶進來,放在旁邊的柜子上。
我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樣,眼裡透露出一絲慌亂,「楊瑾言...」
「喝點這個吧!」說完又走了。
剛剛我說的話他聽到了嗎。怎麼我的心裡一陣慌亂,他聽到了我們不熟悉的那句話怎麼辦。可是不管他聽沒聽到,我們是真的互不熟悉。
淼淼看了看房門,又看了看我,「我怎麼覺得你兩奇奇怪怪的。明明相處起來很自然啊。還說不熟悉。」
我拿起那盒原味酸奶,哧溜一口,真酸。就跟剛剛看到他出門的背影一樣心酸。
放學后,穿著軍裝站在自行車棚等楊瑾言推車出來。
那是一輛黑色的普通式自行車,跟楊瑾言莫名的合適。我在他的示意下,坐上後座。咵嗒一聲,微風從耳邊吹拂過。我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背影,迷彩般的圖案下,一聳一聳的凸顯肩胛骨的痕迹。
他的頭髮比一般的男孩子要厚重一點,現在全部柔順的貼在耳後。
我微微的靠近,淡淡的熱氣傳來。男孩子普遍比女孩子的體溫要高一些,現在終於感受到了。他就像一個自動發熱體。也許是騎自行車載著我比價吃力。我這麼想著,輕微的笑了笑。
微風吹過,「阿秋~」我打了一個噴嚏。
車子突然剎住,我揉揉鼻子看著停下來的他,他在車筐里的書包里翻了幾下,轉身遞給我一件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軍訓累著了,我並沒有反應過來理解他的意思,只很傻的獃獃看著他。
他皺眉,我知覺般的往後縮,他揚起手,抖開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穿著吧,降溫冷。」說完繼續騎車向前。
我圍著身上過分寬大的衣服,嘴角忍不住的彎起。因為很暖和,所以很舒服。
我的軍訓,就這麼一天天的結束了。除了那天晚上的楊瑾言,和我黑了兩個度的皮膚,軍訓其他的記憶便在我的大腦里深深儲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