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八十二章黃花閨女上錯床】

看見眼前這大陣仗又想起剛才情景，錢黑炭也是發懵，他明明記得是摟著七娘在睡的，怎麼轉眼就變成了巧兒？若是七娘知道這事，他以後更沒活路了。

趙豐年不等雲三爺一家人再有何應對，就先開口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錢兄弟酒醉睡在隔間，我一時心軟才扶了他到這屋裡住一晚。至於巧兒，灶間里活計忙完為何不回自家，要睡在我的書房裡？」

錢黑炭哆嗦著辯解，「我醉得厲害，好像喝了碗醒酒湯，身上就熱得很。後來有個女子上了床，我以為是七娘，就……」

這幾句話可是正對了剛才巧兒那送醒酒湯的藉口，眾人如若還不明白其中關鍵，可就是比豬還笨了。

里正徹底黑了臉，雲三爺一家臉上也是青紅交錯。雲強上前抓了錢黑炭，當先就是兩拳頭，「你個錢黑炭！明明是你見巧兒起了色心，居然還敢倒打一耙」

錢黑炭痛呼出聲，高聲求饒道：「別打了，別打了，真不是我起了色心，是她自己爬上床的……」

兩人一個打一個叫，讓眾人聽得更是清楚，里正到底老臉掛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終卻只能長長嘆了口氣。家門不幸，族人不幸啊！

眾人正沉默，不知要如何收場時，院子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趙家怎麼不關門啊，難道知道我要來揪錢黑炭回去不成？」她話音剛落便看見眾人，又驚叫道：「這是出了何事？大夥怎麼都在？」

人群里有那性子促狹的，待看清來人是劉七娘，也不怕事情鬧大就小聲道：「錢黑炭在裡面挨打呢！」

劉七娘一聽就跳腳往裡跑，自家男人她怎麼動手打罵都行，別人可是不能動一根手指頭的，「錢黑炭，你在哪？誰敢打你，老娘我撓死他！」很快她就擠到了前面，結果入眼的赤裸男女肉體看得她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后尖叫一聲就撲了上去，對象卻不是錢黑炭，而是那昏倒的巧兒。她直接騎到巧兒身上，上手劈啪就是幾個大巴掌，扯著巧兒的頭髮把她往地上撞，口中罵個不停，「你個狐狸精！小賤人！偷人都偷到我門上了你這麼想男人，怎麼不去花樓賣……」

雲強雖然深恨妹妹不中用，出了這麼大紕漏，但終究不好看著她挨打，就鬆了錢黑炭上前去扯劉七娘。

劉七娘平日早撒潑成性，那裡能輕易被他制伏，兩人不知怎麼的就在地上廝打滾成一團，連累被打得渾身疼痛的錢黑炭還有剛轉醒的巧兒都驚叫出聲，屋裡徹底亂成一鍋粥。

里正實在忍受不了了，大喊一聲，「都給我住手！」

四人驚得回頭看去，總算認清自己所處的境況，巧兒忙著去掩衣衫，錢黑炭也伸手撈了衣衫裹在身上……

里正轉身給趙豐年行了一禮，低聲道：「趙先生，今日之事實在對不住，都是老頭子我糊塗了，誤聽他們一家的說詞才貿然闖進來，生了這事。此時天色已晚，我們就不打擾先生歇息，待明日我再上門，鄭重給先生賠罪。」

趙豐年眉頭一松，拱手還了一禮，淡聲說道：「里正客氣了，賠禮倒是不用，只是以後這般不知廉恥的女子，我們作坊定然是不收了。還有平妻或是妾室之類的話，誰也不要再說出口，內人喜潔，這屋裡的東西經此一晚怕是都不能要了，里正隨便取用給他們遮羞吧。」

里正老臉一紅，又行了一禮才扭身朝眾人道：「還愣著幹什麼？把人拖著，回去再商量！」

眾人互看兩眼，就喚了後邊幾個跟來看熱鬧的婦人，上前扯了床上被子裹了巧兒抬著，又拉扯著怒罵的劉七娘。男子們也押著一臉委屈的錢黑炭還有心虛不已的雲強，迅速出了趙家大門。

吳煜冷冷看著他們走遠，一聲關了大門緊緊閂上，拍了拍手嗤笑道：「原來是一隻瞎眼的老鼠！」

趙豐年聽得院子里安靜下來，長長呼了口氣道：「家裡安靜了，就該輪到拾掇水田。我去拿藥粉，你去同你姊姊說一聲，要她不必等咱們，先歇下吧。」

吳煜點頭，腳步輕快的去了後院又轉回來，兩人照舊跳出牆，悄悄摸出村去。因為大部分人家都聚去里正那裡看熱鬧，村裡比上次還要安靜，兩人又在水田裡奔波一趟，回到家時都已過了三更天。

但此刻里正家裡卻是最熱鬧的時候，雲家人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聚了過來，甚至附近的外姓鄰人也都圍在屋外小聲議論，眼裡滿是幸災樂禍，雲家村成村幾十年，今日這般的奇事還是第一次發生。

一個黃花大閨女喊著被人壞了清白，結果最後卻露餡，竟是她用藥迷倒人家主動爬上床，只不過那佔了便宜的男子卻從富貴多金的作坊老闆變成了又丑又窮、家有悍妻的車夫。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露了風聲出去，整個雲家村都要跟著丟盡臉面。

劉七娘恨死了錢黑炭，從進里正家就沒歇過手，掐得錢黑炭到處躲藏也逃不過，索性就放賴直接躺倒地上任憑她打罵，看得眾人都是鄙夷，當夫主當到他這樣，還真不如撒泡尿淹死算了。

巧兒被抬進西廂房，里正娘子帶著巧兒的兩個嫂子好不容易幫她理好衣衫，勉強可以見人了，就道：「出去吧，族人們還等著呢。」

巧兒這半會也終於緩過神來了，仔細琢磨了下，雖然不知道那床上的人為何換成了錢黑炭，但必定與趙家人脫不了關係，她心下恨得直想要衝進趙家問個明白，可到底沒有立場，畢竟她現在身上還背著「不知廉恥」四個字，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嫂子，我會被沉塘嗎？」

里正娘子嘆氣，「這要看你堂兄和你爹他們如何商量了。」

雲強媳婦還算有些良心，雖深恨小姑富貴沒有搏到手，反倒害全家丟醜，終究還是不忍她這般絕望，勉強笑道：「別擔心，有咱爹在呢，再怎樣也不能讓你自盡，最差也是嫁進錢家去。」

巧兒想起剛才在她身上那般動作的是那個又黑又丑之人，心底就一陣陣犯噁心，冷嗤道：「那我還不如死了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死了乾凈，咱家人可就徹底抬不起頭了。」雲壯媳婦是個刻薄的，不像大嫂一般說好話。

巧兒冷冷掃她一眼，「二嫂是恨我爬錯了床，害得你白作一場富貴夢吧。」

雲壯媳婦還要回嘴，雲強媳婦趕緊攔著，生怕她們再吵下去說出更多丟臉的話。里正娘子也是不喜這一家，巴不得她們快走，就引了她們出門進堂屋。

劉七娘打得累了，踩著錢黑炭喘氣，見得巧兒進來，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又衝上前去，披頭蓋\臉就是幾巴掌，清脆又響亮。巧兒也是有氣無處發，剛才因為衣衫不整不好動手，現在就豁出去了，兩個女子扯頭髮、掐胳膊，很快就滾到一處，眾人都是無奈，上前勸架又被連累挨了兩下，也就徹底放她們撒潑下去，反正她們打累也就停手了。

里正添了旱煙點燃之後慢慢吸著，半垂著眼皮誰也不搭理，眾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對於巧兒是要以死謝罪還是嫁進錢家遮醜都很好奇。

雲三爺對趙家幾次動心思都鎩羽而歸，這次更搭進了自己的閨女，他徹底泄了氣，臉上的皺褶好似一夕間就多長無數，蒼老了十歲不止，坐在椅子上頭深深的埋在雙肘間，哀嘆不已。

雲強到底年輕，不甘心就這麼敗了，怯怯的看了看諸多長輩低聲道：「不管怎麼說，巧兒是在趙家出的事，趙家怎麼也要負責，就算不能嫁做平妻，做個妾室……」

他話音未落下，里正已經抓了手邊茶杯猛然朝他砸過來。雲強還不算笨拙，一歪頭險險躲過，沒等回過神來，里正的怒罵已經隨後響起。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作這個春秋大夢整個雲家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光了！趙家不追究你們一家算計人家就已經不錯，你還指望人家娶個殘花敗柳進門，真當那趙家夫妻是軟柿子嗎？」

雲強委屈的扁扁嘴，辯解道：「明明那屋裡是趙先生，怎麼就變成了這錢黑炭？定是他們趙家動了手腳，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人家就該聽憑你們擺\弄？我若事先知道你們有這算計，定先攆了你們一家出村，省得你們丟人現眼！那趙家夫妻來村裡時窮得連玉米粉都湊不夠一瓢，這才不過一年，院子、鋪子、田產樣樣俱全，那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嗎？也不看看自己長了幾個心眼，還真當天下就你們一家是聰明的了！」

里正破口大罵，直罵得心裡出了這口悶氣，眾人也都噤若寒蟬，這才重重喘了喘，又指了披頭散髮很是狼狽的巧兒道：「這事畢竟關係我們整個雲家村的臉面，我一個人不能決斷。大伙兒都說說吧，是沉塘……還是再另想他法？」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當初他們跟隨趙豐年找去東山坳時，還笑話人家村子不知禮，教出劉七娘這般的狠心潑婦，如今風水輪流轉，自家村子更厲害，居然出了個下藥爬上男人床的，他們若是為自家閨女將來訂親嫁人著想，就該把這沒廉恥的女子沉塘，但里正既然沒有直接決定，而是把這事踢到眾人身前，恐怕還是有些不忍之意，只不過不好開口罷了，他們若堅決要治罪，倒是明擺\著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