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飄愫朦朧
再睜開眼時,白芷身上已經換上乾淨的衣衫,躺在柔軟的榻上。
剛一動,正趴在榻側打盹的黎仲遠立即驚醒,一臉喜悅「你終於醒了。」
「水」白芷啞著嗓子說。
黎仲遠忙起身倒水,將白芷扶起喂她喝水。
「我睡了多久?」白芷問道。
「兩日兩夜。」黎仲遠道。
白芷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已經被處理過,手上清清涼涼的感覺。
「你的手可能暫時要一直包著,傷口有些化膿。」黎仲遠伸手攬過她,歉疚的開口「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應該這幾日也沒有好好睡過一覺,白芷眼睛有些發酸「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相反我還要感謝你。」
黎仲遠沒有說話,想著她暈倒時對他的依賴,只緊緊扣著她的雙臂。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事情解決了嗎?」白芷將身子微微掙開問道。
「那天我收到兩份傳書,後來阿憶也哭著跑來說你不見了。找你確實花了些時間,其他的事都好辦。你放心吧,事情已經解決。」黎仲遠輕聲說道。當初自己發現她失蹤確實無從下手,但有兩份字跡不同,內容卻一樣的傳書送到他手裡,告訴他白芷在哪裡。
白芷靜靜看著他,整個過程一定很曲折,可他卻輕描淡寫的帶過。他說的兩份傳書,其中一定有一份是万俟謹發的,他不好出面只能用這種方式,那麼另外一份呢?白芷又突然想起巷口那帶銀色面具的男子。
「怎麼了?」黎仲遠輕聲問。
白芷搖搖頭,坐直身子「我之前撿到一枚玉佩,我認得那是冷司真正的貴族才能佩戴,而且我是追著王濟夫人去的,之後我就被打暈了,所以會不會」白芷沒有說下去。
黎仲遠沉思一會兒說道「最近聞人國運往沨萊的一批物品出現了問題,兩國現在正在協商。我猜玉佩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巧合,不過我雖與白建政見不和,但以他的行事作風絕不會幹這種吃裡扒外的事。」
黎仲遠扶她躺好,說「你不用擔心這些事,你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身體養好,本來說要和你出去,現在看來要推后了。對了,阿憶過幾天會來看你,知道你受傷了她也很自責。她雖然嬌慣蠻橫些,但本心不壞,你多跟相處些時日就會知道。」說完替她蓋好被子柔聲道「好好休息吧。」
————————————————
在白芷修養的這段日子一直都在黎仲遠府上,期間玉姐來看過白芷。黎仲遠為了方便照顧白芷特地差來一個丫頭侍候,正是先前救回來的女孩。
那女孩沒有名字,於是白芷在偶然讀書時讀到「綠紋溪水繞山前」,便一錘定音,喚作綠紋。
「姑娘,你確定要我來?還是等一等吧,大夫馬上就來了。」綠紋看著白芷包的和粽子一樣的手小聲道。
「我就是大夫,你快點幫我拆,我受不了了。」白芷將手伸在綠紋面前。
「綠紋,你要拆了小心黎二哥罰你。」慕容憶站在門口笑道。
綠紋聽了慕容憶的話立刻把碰到拆線的手縮回來。
白芷斜睨綠紋一眼,她就這麼怕黎仲遠。
慕容憶興沖沖地走進來將葯放在桌上,有些期待的說「快喝,我親手煎的,你要全喝光。」
白芷看一眼桌上的葯又看一眼面前的人,慕容憶受不了白芷盯著她,索性攤開來說「好了,我是專程來看你的,畢竟你受傷也有我的一半原因。」
她還真是小孩心性,白芷笑笑「這件事本就和你無關,你無需歉疚。」
慕容憶原本皺在一起的秀眉在聽到白芷的話后立刻舒展,笑道「這下黎二哥就不會生氣了。」
白芷想說什麼,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忙問「怎麼了?」
「我有些話想和你說」慕容憶深吸一口氣,說道「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只是有些生氣,我道歉。而且,和你相處這幾天覺得你人還不錯,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慕容憶對白芷說道。
這次的道歉才是真心實意的吧,白芷會心一笑,讓綠紋拿出一個香袋「我讓綠紋去時那對銀鐲已經賣出去,我想著也許你會喜歡就讓綠紋替我做了一個香袋給你,裡面的藥草都是對身體有益的。」
「我只是縫合了一下而已,花樣,藥草都是姑娘親自選的。」綠紋說道。
「我們就像現在這樣和睦相處,過去不開心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吧。」白芷笑對慕容憶說。
慕容憶看著綠紋手中的香袋無所謂道「也好,我也不想黎二哥不開心。只是」慕容憶突然有些猶豫,看著白芷問道「只送過我一人嗎?」
「我只送過你。」白芷失笑。
慕容憶開心的說道「那多謝了。」說完拿過香袋放在鼻尖,葯香四溢。
看慕容憶笑著離開,白芷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其實只要邁開第一步,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黎仲遠為她做了這麼多,那麼她也該做些什麼。再說,這小丫頭挺有意思的。
「少爺對姑娘真好。」綠紋送慕容憶離開,回來時手中多了一些藥品,白芷看一眼全是稀世珍品。
「我已經好了,這些東西拿回去吧。」白芷說道。
綠紋搖搖頭,說「這些都不算什麼,姑娘你不知道少爺那天為了救你差點把關你的地牢給拆了。」
地牢?難怪視線那麼昏暗。
綠紋以為她不信,拔高聲音「真的,前院的一個小侍衛告訴我的,他那天和少爺一起去的。他還說當時有一個人攔著少爺不讓他把人帶走,結果少爺一生氣把他一腳踹開好遠,聽說當場就暈過去了。」綠紋說的繪聲繪色好似親臨過現場一樣。
「不過這件事被陛下知道了。」綠紋憤然說道「都怪外面那些人亂嚼舌根,到處說少爺壞話,好在陛下只是責備了少爺一番,並沒有聽他們的懲處少爺。不過老爺還是狠狠罰了少爺。」
「他怎麼了?」白芷忙問。
「少爺被罰在祠堂里跪了兩夜,昨兒才回來。」綠紋在白芷的逼視下小聲說道。
怪不得這幾日都沒見到他的身影,原來是被罰了,白芷心下想著腳步卻已向外走去。
「姑娘你去哪兒,少爺不讓告訴你。」話剛說完見白芷又跑回來。
白芷抬起雙手,對綠紋燦爛一笑「在此之前先幫我把這個拆掉。」
黎仲遠進來時便看到對著牆壁發獃的白芷,一時失笑「在想什麼?手好了么,怎麼已經給拆了。」說著牽過她雙手查看。
白芷點點頭看看空曠的四周好奇問道「這真是你的書房?為什麼一冊書都沒有?」
黎仲遠看她傷好無疑,點頭笑說「我看書向來是看完一冊就燒一冊,所以這麼多年下來,書房無書。」
「早就聽聞先代有聖者賢人會如此,但我總是不信,你真的全都記下來了嗎?」
黎仲遠劍眉微挑,那表情彷彿在說「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笨。」
「哦對了,有東西給你。」說完黎仲遠便去拿禮物遞給她。
「你怎麼會送我這個?」白芷看著手中的塤吃驚的問。
「不是我。」黎仲遠沒好氣地解釋道「前段時間去蘆城看望夫子,正好遇到林明然的人去送東西,所以我就給你帶回來了。」
白芷把玩著手中的塤,這個塤做工比上一個還精緻。自己離開蘆城也沒有告知他一聲,不知他是否一切安好。
黎仲遠看著她沉思不語,突然說道「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白芷放下手中的塤,微微一笑「他沒有刻意隱瞞他的名字,想知道他是什麼人輕而易舉,但是我不想知道。」
當時在蘆城時,她就一直想了解他們的身份,黎仲遠和林明然服飾和飲食習慣都很相似。而冷司和沨萊原本就屬一個國家,既然黎仲遠是沨萊人,那麼林明然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她不去打聽,裝作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兩人就可以和之前一樣,不考慮外在的因素繼續做朋友。
黎仲遠看著她沉默不遠,許久,方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輕聲說道「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在熱氣騰騰的長壽麵端上來的那一刻,白芷便已濕了眼眶。
「這一次去,從夫子那裡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黎仲遠將面推到她面前,笑著說「我不知道你往常是怎麼過的,所以就做了一碗長壽麵,在這裡祝你生辰快樂!」
「你做的?」
黎仲遠點頭,揚起自信的笑容「第一次做,我嘗了嘗味道還可以。」
白芷低頭笑笑,端起碗吃了起來,淚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落下來滴在碗里,甜甜的滴在心裡。
「好吃嗎」黎仲遠期待笑問。
「好吃,我好久都沒吃到這麼好吃的面了。」白芷笑答。
黎仲遠嘴角揚起「那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白芷在聽到「天天」一詞心中一暖,可下一秒卻不知如何面對他的雙眼,他對她太好,好到讓她自慚形愧,好到讓她想要逃避,也好到讓她想對他更好。
「我才不要呢」白芷瞅了一眼黎仲遠看他沉下臉,笑著繼續說道「天天吃面,我會膩的。」
黎仲遠臉色緩和,笑看著她,眼中儘是溫柔。
白芷抬頭,就這樣和他的目光膠著在一起。
陽光透過窗戶散在他的周邊,好像他的身上度了一層淡淡的金光,白芷不由得看痴了。
黎仲遠緩緩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凝視著她,心中一盪,在她額間輕輕印上一吻。
蜻蜓點水的一吻,被他吻過的地方卻滾燙。白芷的心猛的漏了一拍,內心覺得又是惶恐又是害怕,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甜蜜。
黎仲遠緊緊扣著她的雙肩。她不知道當他發現她失蹤後有多麼的焦急,她不知道他召集了所有的人力去找她,她不知道當他看到滿目憔悴的她時,他有多心疼。
冰涼的唇掃過鼻尖漸漸下移,黎仲遠的呼吸有些不穩,緊盯著她。白芷想躲開目光,身子卻越綳越緊,只能掙眼看著他。
四唇正欲相對,「啪」的一聲,碗落地的聲音打破兩人的曖昧。
白芷立即清醒過來,猛然推開黎仲遠,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黎仲遠被推開后狠狠呼吸了兩下,笑看著慌亂的她。
白芷起身盯著地上碎掉的碗,紅著臉,手忙腳亂地往外跑「那個面,面灑了,我去拿東西收,收拾。」
黎仲遠看著跑遠的白芷,嘴角牽起張揚的弧度。
白芷,你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