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場
出乎明月華的意料之外,沈明倫跟她同上了慕長離的馬車。
馬車外觀看起來豪華,內里也十分寬敞舒適。
可明月華依然覺得有點不自在。
慕長離那個無賴,居然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口一個沈兄喊著,跟沈明倫聊得熱乎。
什麼他自幼喪父,母親改嫁,家中只有年邁祖父,清凈省心;他本人也沒什麼不良嗜好,武功足以自保,又得上司看中,馬上陞官,還攢下一筆家財,可寬裕度日云云。
明月華越聽臉上越燙。
這傢伙不會當著她的面在求親吧?兄長快踹他下去!
平時端莊又機敏沈明倫卻彷彿沒聽出慕長離的弦外之音,一應一和地跟他搭話,不露痕迹地將慕長離的底細套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不排除慕長離主動配合的因素。
明月華不忍目睹,乾脆閉目養神,充耳不聞。
她才不要這麼早就嫁。
她已經抱上皇帝的大粗腿,怕誰?
度日如年下,終於到了宣德樓,明月華見著黑著臉瞪人的秦剴,那一身殺伐之氣,像是才經歷過廝殺,見血的那種。
明月華掃了他身後一身肅殺的秦府親衛,眼尖地發現有人受傷。
沈明倫拍拍秦剴肩頭,低聲說辛苦了。
秦剴搖搖頭,警覺殿後。
明月華猜到秦剴一行可能充當了誘餌,吸引大半火力,而她們的馬車大概繞了遠路,這才遲一步到來。
京城之中,那些人便敢這般肆意妄為?
形勢大為不妙,風雨欲來啊!
明月華眉頭微蹙,對秦剴歉意一笑。
少年眼睛一亮,神采飛揚,不見半點陰霾!
明月華失笑,受到感染,也將疑慮暫且放下,大步而入!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便要那些有心算計之人,竹籃打水一場空!
「回督公,沈明到了。」
「嗯,那就開始吧。」
一身紅袍的大太監很眼熟,正是昨日在御書房有過一面之緣的中年太監!
明月華朝他作揖行禮,得了一聲矜持的坐吧。
明月華也不挑破二人關係,只當是初次見面,已顯示比試的公平性。
未等她坐穩,對面便有一清癯老者怫然起身指責:
「沈明!這宣德樓的門可不是那麼容易進的,你過三關了嗎!」
明月華安安穩穩坐下,大大方方打量對面一溜對手,個個老態龍鍾仙風道骨的,這是打算倚老賣老?
她輕笑一聲,攔住想要替她出頭的秦剴。
這點小場面,她還真不怵。
「老爺子你有所不知,沈某八年前便闖過這宣德樓,他們東家特許我以後隨意進出,無需再浪費口舌。」
龐四在下頭嚷了一嗓子!
「沈公子過謙了!你可是宣德樓的評審,出考題的考官,哪輪的著別人考你啊!」
周圍一片嘩然!
這麼年輕的公子哥兒,書沒讀幾年吧,居然能當考官?難不成是哪位遠近聞名的神童?
就有熱心的群眾解惑,那沈明不是別人,正是京城裡大名鼎鼎的紈絝頭頭沈二爺,新晉情聖的那位!
眾人恍然大悟,繼而又是迷惑不解。
現如今的紈絝都這麼牛氣的么?居然被宣德樓請來出題,這可了不得!
可再一看沈公子身旁的沈狀元,想想他那位同為狀元出身的左相姑丈,眾人再次恍然!
這就難怪了,父子雙狀元嘛,打小養在府里的侄子又如何教不好?每天被文曲星照也熏陶出兩分才氣來了!
對面一排白鬍子顯然沒料到有這一出,驚疑不定地互相交換個眼神,正欲為難,就聽哐的一聲響,令官敲了鑼。
督公淡淡開口:
「人既已到齊,便按照事先說好的規矩開始吧。磨嘰什麼,當咱家也同你們一一樣閑?」
「大人恕罪,沈明聽令。」
明月華朝上首作揖,表示配合。
對面發難的老者面色紅白交替,重重哼一聲,一甩袍袖落坐。
令官再敲聲鑼,揚聲宣讀規則。
「今有易倉先生等十數位大儒,不服沈明詩名,特提出挑戰,沈公子可接受?」
明月華冷笑。
「自古有雲,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沈明雖覺此時可笑,可為尊諸位前輩計,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這一遭。」
「無論什麼招數,沈某人接下了!只是,若今日沈某僥倖贏了,也請諸位認賬,休得再做糾纏!」
令官頷首,聲音洪亮,傳遍樓內外。
「今日之事有史官詳細紀錄在案,是非成敗大家有目共睹,不可抵賴。」
「如此沈某便放心了。」
明月華滿意坐下。
令官又敲鑼,哐一聲宣布:
「比試開始。第一場,命題作詩,雙方各擇一佳作呈上即可,以一炷香為限。請督公出題。」
督公啜口茶,漫不經心道:
「便詠這茶吧。」
令官高聲重複:
「督公有令,詠茶!」
哐一聲鑼響,線香被點燃,計時開始。
明月華略一沉吟,提起毛筆舔下硯台,一揮而就: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
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這首白居易的《山泉煎茶有懷》也是絕句精品,只是詩魔一生據說創作詩歌三千八百餘首,數量繁多,一本華夏詩集無法盡收錄之。
明月華無法,只好選擇她最偏好的《琵琶行》與《長恨歌》先行收錄其中,其餘只待慢慢補充。
並不代表說,這首《山泉煎茶有懷》便差了。
「好!」
龐四等人見她筆走龍蛇,一氣呵成,也不管讀不讀的懂,先喝一聲彩,氣勢不能弱!
秦剴眼睛一亮,忍不住大聲吟誦: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好詩!表兄大才!」
沈明倫也在一旁暗暗點頭。
「沈公子可寫得了?」
令官笑眯眯發問,顯然也頗通幾分文墨,不住伸脖往這邊眺望。
明月華擱筆,含笑點頭。
「幸不辱命。」
令官小跑下來,仔細收了她的詩,奉至督公面前。
督公撩起眼皮瞧一眼,隨意揮一揮手。
「抄錄了送進去。」
「是。」
令官就要將詩交給抄錄的小太監,被一句且慢攔下。
「作詩又不是喝涼水,哪有這樣容易的!沈明定然作弊!」
督公自眼皮縫裡冷冷睨他,慢悠悠的聲調無由叫人心頭髮涼。
「你意思是說,咱家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