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的手怎麼了?」俞初心皺眉的看著護腕邊邊露出一點點的繃帶,還兩隻手都有。
「拳擊手受點傷,很正常。」他若無奇事的說著。
「是不是……」
「不是。」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是不是那天背你受傷的,你想這麼問對吧?」
「……」被說中了,而且她並不認為自己猜錯。
「所以不是,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不是,很想回拳擊場嗎?為什麼那天還要……」
「真的不是你,是我操之過急了。」他嘆口氣,乾脆在黃線區暫時停了下來。
「我……昨天不小心看見那個人的比賽了,那個讓我吃了兩次敗仗的人,我受傷休息的這段時間,他也沒停下,我怕自己的距離跟他愈來愈遠,所以才……」才在今天訓練的時候,操之過急的讓手腕肌肉輕微拉傷。
「下車。」俞初心忽然說。
「嗯?」
「你下車,換我來開,今天都不要再使用你的手了。」
「可是你……好吧。」他沒有跟她僵持,因為他知道她的固執。
「雖然我本來是要減肥的,但我們還是去吃肉吧,吃牛肉讓你的傷好快一點。」
「抱歉,拖延你的減肥進度了。」
「那就拜託教練之後再更嚴格的訓練我吧。」她自信的一笑,完全不像一開始聽到要訓練時的無奈。
莫言哲發現,今天的她似乎哪裡不一樣,或許是事件解決的關係,但……這跟他第一次看見的她,不太一樣,那雙原本灰暗的眼睛,變得很透亮,原本覆蓋住的一層烏黑,不知為何忽然散去。
「教練,你當初說,正確來說你輸了那個人兩次,另外一次是……?」
莫言哲靠著車窗發獃,被她這麼一問,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遇見竹崎真一的時候。
那時他才剛被挖角到日本,經過密集的訓練半年,接受了專業指導的他,除了修正不少錯誤的角度,讓他的出拳更順暢,還讓他學習到如何更完美的計算對手的反擊。在業餘拳擊的時候,他依靠的是對方的眼神,利用眼神來猜測攻擊,光是這點優勢,就讓他幾乎橫行各個賽場。
他知道自己很能打,也很耐打,他很利用自己所有的優點──這是他的教練告訴他的,可是他有個缺點,就是輸得太少。
「你輸得太少了。」沖田教練說。
「這樣不是很好嗎?就代表我已經做好出道的準備。」
「不懂得輸的拳擊手,絕對不是好拳擊手。」
莫言哲很不甘心,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經常輸給他的人,都已經先後出道,而他卻還在反覆的訓練中,一遍又一遍。
直到在教練說了這句話的隔天,竹崎真一來到訓練場,被安排要跟他進行一場練習賽。
「這位是竹崎真一,上個月才在輕量級出道,這位是莫言哲,還在準備出道中的輕量級。」
竹崎真一長得很安靜,是那種看起來比較像職業棋士而不是職業拳擊的人,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一點殺氣也沒有,整個人平淡的,隨時看一眼就會忘,甚至經過不小心撞到肩膀,也完全不會被注意的類型。
他把竹崎的肌肉線條也打量過了,雖然不是最完美,但如果要跟自己對打的話,竹崎應該會輸,因為他毫無鬥志的氣息,甚至連打量自己的對手,他也沒做到。
「如果你贏的話,我就安排你的出道賽。」沖田教練意味深長的說,他完全讀懂莫言哲看著竹崎的心態,所以當他這麼說時,莫言哲已經認為自己出道在即了。
「真的?」
「真的。」說著,他點上一根菸,揮揮手讓他們去做賽前準備。
一場沒有觀眾的練習賽,不需要娛樂任何人,但卻代表了一個關鍵的機會,莫言哲不可能放過,他自信滿滿、他驕傲自負,認為竹崎根本就不是對手。
一上賽場,第一回合莫言哲就等著對方進攻,打算趁著對方攻擊的空隙,趁著防守時快速揮拳反擊,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卻沒想到迎來的卻是竹崎瘋狂且快速的揮拳,他根本無力招架,節節被逼退到繩邊。
第二回合,他重新審視這個豪無殺氣與鬥志的對手,依然是那一雙彷佛靈魂不在這的眼睛,很飄渺,彷佛完全無法聚焦,但在宣布回合開始的一瞬,他卻化身為兇猛的獵豹,完全不防守的拚命猛攻,即使這次莫言哲已經有心理準備,預防性的防守,卻還是抵擋不住這拳拳紮實的快拳,幾乎被打到快要意識模糊!
當回合結束,他清楚的捕捉到結束的時候,那隻獵豹又躲回那軀殼裡,好像叮叮的回合聲才能呼喚出它。
是個怪物。
當時,他只有這個念頭。
因為隨即第三回合開始,即使他想進攻,也還是抓不住竹崎的攻擊空隙,最後甚至直接被重擊KO。
昏迷了一分多鐘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只輸了,還輸得一蹋糊塗,連打到竹崎一拳都沒有,他從來沒感受過這種屈辱感,那個賽前被他徹底瞧不起的對手,卻強得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竹崎,打得漂亮,唉呀你的快拳不管看幾次都還是很過癮啊,上個月看了你跟重治那一戰,也是贏得很漂亮,你該不會是想把自己變成KO之王吧。」沖田教練完笑的說。
「不,我沒那麼想,那麼今天就先告辭了。莫先生,今天跟你打得很愉快。」竹崎面無表情的說著,伸出了禮貌的手。
莫言哲握住他的手時發現,快速打了三回的他,竟然連大氣都沒喘一下,這樣看來他就算維持同樣的力度與速度撐到十回合都不是問題。
「今天謝謝指教。」他維持賽場基本的禮貌,那天,他在宿舍里狠狠的打了數百下的沙包,卻怎樣也無法發屑那股羞愧。
「那個竹崎真一,那麼強啊……」俞初心邊任真的聽著經過,邊一口接一口的吃著菜,這次不需要莫言哲提醒,她已經很自動端了一大盤菜狂吃,肉的部分她也請老闆減半。
「我明明下定決心,再次遇見他的時候,絕對不會輸。」從那之後,他每次都會很認真的看對手的比賽視頻,很認真研究對手的習慣動作,也才達到了後來被稱為藝術家的這種境界,他以為,他不會再輸,但他還是輸了,輸得跟第一次一樣,一敗塗地。
「我覺得,你第三次一定不會輸。」她忽然,堅定的說。
「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輸了兩次,就代表你也取得了兩次的實戰資料,你一定會找出一個攻破竹崎的方法的,一定。」
他忍不住失笑,「明明是毫無根據的預言,卻覺得好像會成真一樣。」
「你要相信你自己啊,要很認真的相信自己,絕對絕對,做得到。」
他能嗎?
輸了兩次的他,還能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