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8.1513、冰山一角
1513、冰山一角
將外籍男子帶到審訊椅前,王警官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此時此刻,看著陌生的環境,和面前熟悉的警察,外籍男子眉頭一蹙,本能的盯住幾人。
「你叫什麼名字?」盧薇薇直接問他。
外籍男子目光無神,但還是配合的說道:「我叫……桑帛。」
「桑帛?」盧薇薇愣了愣神,感覺這名字有些差異。
最起碼跟中國人名有些不同,但還是在確認之後,寫下桑帛的名字。
顧晨抬頭問他:「你的證件呢?」
「在……在賓館。」桑帛說。
「你來這裡做什麼?」顧晨又問。
桑帛猶豫了幾秒,直接用蹩腳的中文回復道:「我來這裡……做生意。」
「你中文不錯,學過?」盧薇薇說。
桑帛默默點頭,也是主動交代道:「在我們當地,除了有當地語言之外,都會學習一點中文。」
「因為我們當地人,大多數都是漢族,他們都說中國話,說漢語,我是少數族裔,但是也跟著學了一些,說的不是很好……」
「你已經說的很好了。」見桑帛在這客氣,王警官也是調侃著道:「雖然聽著有些彆扭,但我還是能聽懂的。」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在我們江南市,到底做什麼生意?」
「就……就是那種,中介,介紹人去我們那邊工作。」桑帛話音落下,也是偷偷瞥了眾人幾眼。
顧晨與大家面面相視,隨後問他:「那就是說,你是工作中介?」
「對……對,我是中介。」
「不對呀。」顧晨躺靠在座椅上,也是不由分說道:「可我聽說,你在那邊好像是個蛇頭,還殺過人?你到底是幹什麼的?請你如實交代清楚。」
「警官,我……我真的是中介,我是個生意人……」
「胡說八道。」盧薇薇見桑帛依然不肯交代,也是直接反駁著道:「你當時在環城公路涵洞那邊,打起警察可是毫不手軟。」
「而且聽我顧師弟介紹,你用的可都是殺招。」
「沒有,我……我當時害怕極了,我……我是害怕,所以才選擇動手,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中國警察向我衝來,我當時……真的……」
可能是有些畏懼,桑帛說起話來也變得結結巴巴。
王警官趕緊打斷道:「好了,這些事情你先打住,你是什麼人,我們心裡有數,你是不是在介紹我們中國的年輕人去往緬北工作?」
「是。」桑帛見王警官說明清楚,自己也是點頭默認。
於是王警官又問:「那你介紹我們中國人的年輕人去你們那邊工作,具體做些什麼?工作崗位是什麼?」
「這個……」
「如實交代。」王警官再一次提醒著說。
桑帛深呼一口氣,也是緩緩說道:「具體幹什麼,得看這幫人能做什麼,我們那邊有很多工作,都非常適合他們。」
「難道比我們這邊賺的還多?什麼職業這麼賺錢?」顧晨盯著桑帛的面容,也是眼神犀利的問。
桑帛哽咽了一聲,一時半會也交代不出。
顧晨頓時又坐正了身體,繼續問他:「那阿哲你知不知道?」
「阿哲?張……文哲?」桑帛反問顧晨。
顧晨默默點頭:「所以你認識?」
「認……認識,他跟我一起吃過飯的,他……他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那他現在在哪?」顧晨繼續回到老話題。
桑帛愣了愣神,腦袋忽然緩緩低下。
顧晨預感情況不對,也是直截了當的拆穿道:「桑帛,徐彪對你可是比較了解。」
「其實在你被帶到這裡來之前,徐彪已經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你在江南市招人過去,無非就是招募這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給他們洗腦,去那頭給你各種賣命。」
「你剛開始,會用高額的報酬將他們吸引過去,可他們一旦來到境外緬北,你們就會沒收他們的通訊工具,扣留他們的身份證,讓他們在那裡給你廉價打工,我說的對嗎?」
「這……這不是真的。」感覺自己被出賣,桑帛此刻情緒激動,趕緊給自己解釋道:「說實話,我並不管他們去到緬北之後幹什麼,我只負責介紹他們過去。」
「他們要賺錢,然後通過我,帶他們去到工作地點,然後我收取一定的中介費。」
「至於他們在那幹什麼工作?賺多少錢,這些通通跟我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感覺不把自己跟這些事情撇乾淨,中國警方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到這裡,出於本能的反應,桑帛還是反應激動。
畢竟,哪怕你在境外各種呼風喚雨,可來到中國的地界,要想干違法亂紀的事情,這裡有中國警察管著。
就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格鬥術,在顧晨面前也被秒成渣。
尤其是顧晨那一掌劈砍下來,自己現在還疼痛不已,脖頸處還戴著護具。
因此現在的桑帛,跟顧晨說話也是客客氣氣,沒了當初逃跑時的囂張。
至少在桑帛的意識中,自己的那些功夫,在自己的地盤上或許還能耀武揚威。
可在中國警察面前,那就是小兒科般的存在著。
「你說你只負責將勞工帶到境外,收取介紹費,那你一定收取過阿哲的中介費對嗎?」顧晨說。
「沒錯。」桑帛默默點頭,也是主動交代道:「張文哲說自己想去那頭賺大錢,我看他孤身一人,有些猶豫。」
「剛開始,我是沒有同意的,因為這些人通常都是三五成群,去那邊工作都有個照應。」
「可阿哲年齡太小,又是孤身一人,我剛開始是不同意的。」
「那後來同意了?」盧薇薇問。
桑帛遲疑了幾秒,還是點頭默認:「對,後來……我同意了,我說得加錢,因為他是一個人出去,比較麻煩。」
「你收了他多少錢的中介費?」王警官右手轉筆,也是頗感好奇。
要知道,國內工作崗位一大堆,壓根就不需要去國外工作。
更何況,緬北那是什麼地方?相比較江南市來說,肯定是在本地工作更為靠譜。
可阿哲看上去也很聰明,可為什麼連這點基本的道理也不懂呢?
因此不僅是王警官猜不透徹,就連顧晨也難以捉摸。
雖然說阿哲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已經到了叛逆期,可也不至於冒這麼大風險,還一句話不說,直接就跑到境外?
要知道,去境外,辦理護照,還需要填寫緊急聯繫人的電話號碼。
可阿哲不跟叔叔趙峰溝通,就這麼一走了之,顯然這種做法並不明智。
面對警方的發問,桑帛也是泄氣著說道:「平常,我一個人收3000塊的中介費,讓他們自己坐車去滇南那邊。」
「到了之後,會有聯絡人帶他們出鏡,但辦理的各種出鏡手續的費用,由他們自己承擔。」
「至於阿哲,因為他年齡太小,又是一個人,所以我收了他5000塊。」
「你可真夠狠的,介紹工作收這麼多錢?宰人也不能這麼狠吧?」王警官聽到介紹費將近是其他人的兩倍時,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
感覺這桑帛就是看阿哲年輕,欺負小孩。
而顧晨則是繼續追問:「那阿哲也給了嗎?」
「給了,我原本以為他會知難而退,可他卻同意了,這有點出乎意料,他好像是非去不可的樣子。」
「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態度堅決?所以,我就收了他5000塊,讓他跟那幫人一起去滇南,在滇南,再根據我們那邊的接頭人,把他們統一帶出境外。」
深呼一口氣,桑帛也是有些無奈道:「所以,我就是賺點中介費,僅此而已。」
「你的具體身份我們回去慢慢核實,你也不要心存僥倖。」顧晨一邊做著記錄,一邊繼續解釋著說:
「還有,你把滇南那頭的聯繫人方式給我。」
「這可不行。」一聽顧晨要滇南那頭的聯繫人方式,桑帛頓時表情緊張,似乎並不願配合。
這反常舉動,倒是把顧晨愣了一下。
抬頭看著桑帛,反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是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顧晨說。
桑帛垂頭喪氣,也是一臉無奈道:「只是滇南那邊的聯絡人,他除了帶這些人出鏡,對接境外的工作之外,也干一些黑活,就……挺不幹凈的那種活。」
「你們要是找到他們,他們肯定知道是我出賣了他們,他們會報復我的,他們在邊境地帶影響力還是有的。」
「那你就是不想告訴我們唄?」見這桑帛還不願配合,盧薇薇黛眉微蹙,也是直接反駁著道:「我告訴你桑帛,你乾的那些事,即便你不說,我們也有手段找到你的聯絡人。」
「你現在告訴我們,還可以爭取立功表現,你要知道,你參與賭博,還襲擊警察,你的罪狀可不小啊。」
端起一旁的茶水,盧薇薇輕輕抿上一小口,道:「你考慮一下。」
「我……」
桑帛似乎沒有辦法。
在面對這種環境下,似乎怎樣選擇都是錯的。
猶豫再三后,桑帛也是無奈交代:「好吧,我告訴你們,我在滇南的聯絡人,是一對兄弟,他們是中國籍,老大叫馮宇,老二叫馮冬。」
「他們一直在滇南那邊,干點走私的勾當,也經常來往邊境兩側,幫忙介紹勞工出入鏡工作。」
「但是他們乾的是雙向介紹,就是兩邊賺錢,通吃。」
「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兄弟一邊介紹中國勞工去緬北工作,一邊又介紹緬北的勞工來中國工作?」
顧晨也是猜測著說。
桑帛則是狠狠點頭,不由分說道:「你說的沒錯,他們兩兄弟很聰明,兩頭收取介紹費,反正有錢就賺。」
「那你說的走私,具體是走私什麼?」顧晨又問。
桑帛頓時有些緊張,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處。
盧薇薇則警告著道:「桑帛,你最好老實交代,如果你故意隱瞞實情,性質一樣嚴重。」
「警官,我該說的都說了,我……我也是聽人說起,他們什麼走私的勾當都會做點,可能也會涉及一些白面。」
顧晨懂「白面」是何含義,瞥了眼身邊幾名同事,隨後將這一切記錄在案。
……
……
結束了對桑帛的審訊之後,顧晨重新來到刑偵三組辦公室,找到何俊超。
「何師兄,幫我查一下前天晚上到現在,前往滇南方向的客運車輛,看看有沒有阿哲的蹤跡。」
「怎麼查?這可是個大工程啊。」何俊超猶豫了一下,也是陰陽怪氣道:「這可是個大工程,得讓那個女人給我一盒酸奶安慰一下。」
「你是說盧師姐?」顧晨下意識的看向盧薇薇。
盧薇薇頓時火大,雙手叉腰,也是擺出一副問責的模樣吐槽道:「咋地?沒有酸奶你就不幹活了?要喝自己買。」
「看看,看看這態度?」何俊超早就料到盧薇薇會如此一說,也並不抱太大希望,直接看向顧晨。
聳聳肩,表示自己很無辜。
雖然何俊超故意賣慘,但實際上也是為了噁心盧薇薇。
盧薇薇自然清楚,看著顧晨干站在那裡,自己如果不給點好處,何俊超就能把不幹活的鍋甩給自己。
意識到這是何俊超在給自己挖坑,盧薇薇也是嘆息一聲,心說本小姐報仇,隨時隨地。
也不急於這一時,有的是辦法治你何俊超。
想到這些,盧薇薇果斷抽出抽屜,將一盒酸奶丟了過去。
「啪!」何俊超一把接住,拿在手裡揚了揚,炫耀著說道:「謝了。」
「謝你個頭啊,趕緊幹活,要是找不到阿哲的蹤跡,你還得給我吐出來。」
盧薇薇也是一臉埋怨,感覺這何俊超翅膀硬了,都敢開始挑戰自己在辦公室的絕對地位。
何俊超得了便宜自然要賣乖,麻溜的坐直身體,用一種帶有儀式感的慢動作,將吸管撕開,緩緩插入牛奶盒中。
然後用一種賤賤的表情吸著酸奶,還不忘對著盧薇薇做出一個滿足的表情。
「噗!」王警官見狀,也是忍不住噗笑一聲,不由吐槽道:「我說你何俊超,你這麼賤,不怕盧薇薇報復你?」
「怕她?」何俊超搖搖腦袋,也是自信滿滿道:「我何俊超在辦公室的地位還用說嗎?弄傷了我,你們的工作量得加倍。」
瞥了眼盧薇薇,何俊超也是不由吐槽著道:「我就是要告訴盧薇薇,誰才是這個辦公室的King。」
「呵呵,小心我讓你駕崩信不信?還King?呵呵。」
聳聳肩,盧薇薇感覺可以先忍一下,最起碼要先把何俊超的剩餘價值壓榨乾凈,然後再磨刀霍霍也不遲。
這邊玩笑歸玩笑,在調侃完盧薇薇之後,何俊超也是立馬進入了暴走模式。
將江南市幾處車站的監控,全部調取出來。
片刻之後,何俊超又道:「監控太多,得去調度室看大屏幕,這樣方便偵查。」
「可以,何師兄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去調度室。」顧晨也是爽快答應。
很快,一行人匆匆趕到調度室,接管了調度室的主屏幕。
此時此刻,何俊超利用電腦操作,將江南市主要車站的各處監控,通過大屏幕展現在眾人面前。
此時此刻,大家根據顧晨的分工,每個人盯住一處地區的監控畫面進行回放。
而顧晨盯住的是老火車站。
對於阿哲這個年輕人來說,手裡的4萬元現金,一開始就被桑帛剝削掉了5000塊,如果加上坐車,和去往境外的手續費用。
各種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阿哲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節省的道理。
高鐵和飛機,肯定不是阿哲的出行選擇。
大巴車的費用也相對昂貴,並且還沒有直達車輛,需要在幾個樞紐城市轉車一下。
但火車有去滇省春城的車輛。
從江南市坐火車出發,可以到達滇省省會,而從那邊再轉車,便可以到達滇南地區。
而火車票相比較其他交通工具,顯然更具有價格優勢。
因此顧晨斷定,阿哲走鐵路的可能性更大。
眼神緊緊盯住屏幕,顧晨一邊利用大師級觀察力在尋找阿哲的蹤跡,一邊在反思,反思阿哲為什麼這次態度堅決。
從阿哲的叔叔趙峰口中,還有滑板夥伴胡俊傑口中,以及徐彪口中和桑帛口中得到的這些碎片化信息,顧晨都在腦海中拼湊起來。
一個18歲少年,卻擁有複雜的心理。
在眾人口中的印象中,顧晨不斷將真實的阿哲形象拼湊起來。
可越是將阿哲的形象拼湊完整,顧晨就越加感覺不可思議。
「一個如此聰明的年輕人,懂得利用別人,心機頗深的年輕人,怎麼會傻到相信桑帛這種人,帶他去境外賺大錢呢?」
「要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誰會相信這種鬼話?」
「如果說,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年,沒有接觸過大量信息的少年,或許他們更加容易上當受騙。」
「但阿哲不是啊,阿哲這幾年跟著叔叔趙峰生活,光在店裡接觸的三教九流,就足夠讓阿哲長見識。」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頗有見識的人,為什麼在明知道自己需要被多宰2000塊的中介費時,卻依然要態度堅決的前往境外呢?阿哲到底心裡還藏著多少事情?」
顧晨心裡想到這些,也是忽然感覺,自己所認識的阿哲,或許只是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