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4、輪迴的銀行卡【二合一章】
車燈的照耀下,隨著那道高瘦的身影越走越近,何立傑似乎也看清了來人的身影,不由叫出聲道:「達叔?」
「真的是你?孩子,你回來了?」叫達叔的老人,趕緊加快腳步,走到何立傑跟前,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何立傑,問道:
「孩子,你……你既然來到了何家水壩這裡,為什麼不回家看看?」
「我……」聞言達叔說辭,何立傑似乎難以啟齒。
但叫達叔的大爺,似乎也並不在乎,也是拍拍何立傑肩膀,一臉欣喜道:「我剛才一路散步到這裡,看到水壩這頭有車燈,就過來看看。」
「沒想到,竟然是你?真是太好了,你應該有好些年沒有回來了。」
達叔話音剛落,卻又見何立傑的身後,站著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頓時表情一呆,有些不知所措。
何立傑見狀,也是趕緊解釋:「哦,是這兩位警察同志,送我到這裡來的。」
「是嗎?」感覺現場氣氛,似乎過於古怪,但達叔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顧晨見狀,也是上前說道:「既然何先生的老家在這裡,那你留在這裡應該沒事,回頭給你愛人回個電話,就說你在何家水壩這裡,讓她放心。」
顧晨考慮到跟何立傑打招呼的老人,應該是何家壩的居民。
跟何立傑應該算是老相識,讓兩人待在一起,或許沒有問題。
想想顧晨便準備回去。
但達叔卻趕緊叫住顧晨道:「這位警察同志,好像挺眼熟的。」
「是嗎?」顧晨聞言,也是澹澹一笑:「可能我長了一張大眾臉。」
「不,你長了一張明星臉,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但是,我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呵呵,可能您看錯了。」盧薇薇見狀,想想應該是老人在哪兒看見過顧晨的宣傳海報,便隨口一說。
可大叔見到盧薇薇的同時,眼眸也是微微一怔,瞬間再次陷入沉思。
也是在反覆糾結之後,他這才澹笑著解釋:「哎呀,這上了年紀,許多事情記性就不太好。」
「這位女警同志,我也是有點印象的,既然大家那麼有緣,不如跟我回去,去我家喝杯熱茶。」
「不用了,我們……」
「警察同志,你們大晚上送立傑來這,真的是辛苦你們了,過去喝杯茶再走吧。」
老人似乎也是看出了何立傑此刻與兩名警察之間的微妙關係,但又不清楚何立傑到底是怎麼招惹上的警察。
因此想要弄清楚情況,這才想出這種說法。
何立傑見狀,也是替達叔勸說道:「兩位警察同志,不如就一起過去喝杯茶吧,大冷天的,真是辛苦二位了。」
盧薇薇見狀,也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顧晨。
而此刻的顧晨,也非常想知道,何立傑為什麼這麼想來何家壩,想想也就答應了。
「那行吧,不過車輛好像開不過何家水壩。」
「沒多遠,跟我一起走過去吧。」達叔說。
顧晨想想便也同意。
車輛熄火,顧晨取下手電筒照明,跟隨達叔跟何立傑,一起往水壩的另一頭走去。
何家壩的居住區,在水壩的不遠處,在進入居住區的入口位置,道路兩側有許多高大整齊的杉樹,看上去像是迎賓樹。
而達叔則一直牽著何立傑的手,與何立傑邊走邊聊:「立傑啊,你在魔都這麼多年,怎麼就沒想過回來呢?」
「達叔,我……對不起你們,我在魔都沒混出名堂。」何立傑當初何等春風得意?可現在的何立傑已經破產,很顯然,就連說話也沒了底氣。
達叔似乎是看出了何立傑的窘迫,又瞥了眼身後的兩名警察,這才又小聲追問何立傑:「立傑啊,你該不會是犯啥事了吧?為什麼是警察把你送到這裡來的呀?」
「這個……」瞥了眼身後的顧晨和盧薇薇,何立傑也是一臉尷尬,這才與達叔解釋道:
「是這樣的,是我老婆沒找著我,不清楚我待在哪裡?所以就打電話報警,想讓警察把我找回去。」
「這不?兩位警察同志找到了我,跟我說明了情況,可是現在,我想回我們何家壩看看。」
「於是這兩位熱心的警察同志,就幫忙把我送到了這裡,卻又剛好遇見您。」
「原來是這樣?」在了解了何立傑並沒有犯事,達叔這才放下心來,繼續領著大家往居民區走去。
然而就在大家穿過了兩側的杉樹區后,顧晨卻發現,右側有一大片廢墟,周圍長滿了野草。
而此時此刻,何立傑也忽然停住腳步,駐足在廢墟面前,眼神中透露著傷感。
達叔見狀,也是陪著何立傑站在跟前,笑孜孜道:「這就是我們何家壩小學的舊址,當初的建築過於老舊,於是就拆除了。」
「後來,上頭統一協調,就把我們何家壩的小學,一起併到了上頭的劉家壩小學,在那邊擴建了校區。」
「現在,劉家壩那邊的小學,建設的很好,我們這邊的孩子,都去他們那邊……」
「達叔,對不起。」這邊還不等達叔把話說完,早已了解一切的何立傑,頓時眼中泛著淚花。
也是不太清楚何立傑現在的情況,達叔趕緊提醒著說:「立傑,外頭風大,有什麼事情,跟我回屋再說吧?」
「嗯。」何立傑見狀,也不再說什麼,繼續跟著達叔,往前方一處兩層樓建築走去。
這棟建築,看上去算不上高檔,是一座老舊的樓房。
樓房經過歲月的洗禮,牆壁上滿是歲月的痕迹。
當老人推開木門,邀請大家一起進屋時,顧晨和盧薇薇這才發現,老人家的客廳,依舊還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那種裝飾。
各種壁畫,還是那種八駿圖,十大元帥圖。
牆壁上掛的掛歷,都是某某農村合作銀行贈送的。
看到這一切,大家彷彿穿越到另一個年代。
「達叔,這麼多年了,您家裡還是一成不變啊?」何立傑見狀,也是隨口一說。
達叔則是咧嘴笑笑:「害,老房子,不需要怎麼裝修,能住就行,倒是你,立傑,你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前段時間,還聽本地的後生們在討論你呢。」
「說你是大老闆,在魔都那邊混得風生水起,可能都沒時間回來看看。」
「達叔,對不起。」也是聽達叔如此一說,滿臉羞愧的何立傑,這才主動解釋說:
「前些年確實混得不錯,也賺了些錢,可是這幾年,因為投資失敗,之前賺的那些錢,已經全部虧掉了。」
「我現在是一無所有,我甚至都不敢回來,這也是為什麼?我要晚上返回何家壩。」
「因為……因為我白天根本就不敢回來,我沒臉回來。」
說道最後,何立傑眼帶淚光,似乎是受到莫大的委屈。
而達叔這邊,似乎顯得異常平靜。
他看著何立傑悲傷的表情,不由用自己那粗糙的手背,替何立傑擦拭眼淚,也是調侃的笑笑:
「害,都這麼大人了,還哭?沒賺到錢就沒賺到唄,這些年,生意並不好做,我們本地不少人,這幾年都混得不好,大家都習以為常。」
「可是,我這幾年都沒有回來,還有,我答應替何家壩小學重建校址,可我並沒有做到。」
「如今,何家壩小學不復存在,甚至併到了劉家壩。」
「可我知道,我們何家壩跟劉家壩,兩邊互不對付,都是積怨很多年的老冤家。」
「現在,何家壩沒了小學,劉家壩那邊肯定很得意,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知道,何家壩的人都恨我,覺得我是白眼狼,說空話的假好人,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害,快別這麼說。」也是看見兩名警察在客廳,達叔有些難為情,也是趕緊將泡好的茶水,遞到顧晨和盧薇薇跟前:
「兩位,先喝點熱茶吧,外頭天氣很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謝謝達叔。」
「謝謝達叔。」
顧晨和盧薇薇也是先後道謝,隨後端著熱茶,坐在一旁安靜的做個吃瓜群眾,聽著達叔與何立傑的交流。
而何立傑此刻也不裝了,安靜的將自己的經歷,開始簡單的與達叔交流起來。
達叔這才搞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才知道,原來是因為破產之後,心情抑鬱,何立傑這才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來到了濱江二橋的橋頭。
可好在被警方找到,送到了何家壩。
聽完這些的達叔,也是微微一笑,不由調侃著說:「立傑啊立傑,你說你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放不下面子?」
「當初,你爹媽死得早,你可是吃著我們何家壩的百家飯長大的。」
「凡事做自己就好,就算別人對你感受到憤怒,厭惡。」
「可這不是因為你傷風敗俗不倫不類,也不是因為你粗俗無禮作惡多端。」
「而只是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的存在,超出了他們局限的認知,你曾經做出過遠超常人的事業。」
「而那些人,他們要麼遠離你,貶低你,要麼試著控制你,同化你。」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樣無理,能夠接受不同的人,永遠是少數。」
「但更重要的是,我們自己要選擇做哪種人呢?內心豐盈者,獨行也如眾,你明白嗎?」
達叔似乎是個文化人,說起話來,也是很有講究。
但何立傑剛想附和,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電動車的電機動靜。
隨著踏腳落下,一名穿著外賣服的中年男子,直接推門進來。
可當走進大門這才發現,客廳內似乎來了不少客人。
穿著外賣服的中年男子,也是目光一怔,看到顧晨和盧薇薇坐在那兒喝茶,也是表情一呆。
可當看見達叔身邊坐著何立傑,中年男子頓時表情嚴肅,也是沒好氣道:
「何立傑?你來這裡做什麼?」
回頭看了眼門口,又看向何立傑,中年男子好奇問道:「你怎麼過來的?你的豪車呢?」
「已……已經賣掉了。」何立傑小聲的說。
「賣掉了?」頓了頓,中年男子也是反應過來,好奇問他:
「何立傑,你都這麼多年沒回江南市,怎麼現在回來?連豪車也給賣掉了?你該不會是破產了吧?」
也是聽中年男子如此一說,此刻的何立傑,腦袋頓時低得更下了。
達叔見狀,也是沒好氣道:「阿強,你怎麼說話呢?」
「什麼怎麼說話?看來是真的?」叫阿強的男子,似乎也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何立傑微微點頭,並不想隱瞞什麼?也是點頭附和道:「沒錯,是真的,我已經破產了,已經從魔都搬回了江南市。」
「現在的我,一無所有。」
「呵呵。」也是聽到何立傑主動承認,阿強頓時樂壞了,也是走上前,來回在何立傑跟前走上幾步,這才又道:
「何立傑,能耐啊?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替我們何家壩修建學校,可現在,這麼多年不回來,連個音信都沒有。」
指了指外頭,阿強又道:「你看看,現在的何家壩小學還在嗎?早特么成了一堆廢墟,等你來這修建學校,還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現在好了,學校被劉家壩那幫傢伙給搶走了,新學校規劃建設到人家那頭。」
「而現在我們何家壩的孩子,要去上小學,還得跑到人家劉家壩。」
重重的嘆息一聲,阿強整個人也是沒好氣,指著何立傑埋怨道:「我就知道你這人不靠譜。」
「當初是聽說你在魔都那邊賺了大錢,可你曾想過我們何家壩嗎?你光顧著你自己吧?」
「幾年不回來就算了,你建學校,自己不能來,或者抽空來不了,你可以把錢打過來,有錢我們可以修建學校啊?」
「可現在,什麼都沒了,你也知道我們跟劉家壩那些人,一直都有著很深的矛盾。」
當初為了爭地,爭水源,我們兩邊的人,都打了兩代人的架,現在我們的孩子,卻要憋屈的去劉家壩上小學。
似乎說道這裡,心裡就有種意難平,阿強也是嘆息一聲,直接自顧自的走到茶几旁,給自己倒上一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而此時的何立傑,似乎羞愧難當,也不再說話。
顧晨也是隨口一問:「話說,你們何家壩跟劉家壩,真的有這麼深的矛盾?」
「那可不?」這邊阿強沒有回答,倒是達叔替他回答道:
「警察同志,你們可能是有所不知,這兩個地方,當初矛盾重重,爭地,爭水源,沒少打群架,雖然現在這些問題,都在得到解決。」
「可兩代人積累下來的矛盾,很難就這麼輕易化解。」
重重的嘆息幾聲,達叔這才又道:「我們何家壩跟劉家壩,都是宗族觀念特別重的人。」
「族長們,很多年前就立下規矩,兩邊的人是不能通婚的。」
瞥了眼低頭不語的何立傑,達叔又道:「可是,立傑的媽媽,她是劉家壩人,跟立傑的爸爸,兩情相悅。」
「最後,兩人也不顧兩邊宗族的祖訓,執意要結婚,要在一起。」
「為此,立傑的爸媽,可以說,是兩邊的族人都給得罪了。」
「沒錯。」這邊達叔話音剛落,何立傑也毫不隱瞞道:
「就是因為這個關係,從小,我就感覺兩邊的宗族人,看我們一家人的眼神都不一樣。」
「剛開始,我還小,並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後來才慢慢知道,兩邊人是有矛盾的。」
「不管我去哪邊?似乎哪邊的人都不待見我們一家人。」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保存著這種不良的宗族觀念?未免也太過分了吧?」也是聽到何立傑如此一說,盧薇薇頓時感覺未免太扯。
但達叔也是沒好氣道:「沒辦法,兩邊的族人,是有著很強的宗族觀念,而且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雖然說,現在,也有兩邊的不少年輕人,選擇自由戀愛,在一起組成家庭。」
「可是,畢竟時代在進步嘛,現在這些年輕人的家長,都是跟立傑差不多年紀的中年人,大家思想都很開明,也就沒那麼多條條框框。」
「可是立傑不同,他爸媽選擇在一起時,那時候,是40多年前,那時候宗族的觀念也是很強烈的。」
「可是,立傑的爸媽,選擇打破這種宗族觀念在一起,在當時是很不受族人待見的。」
重重的嘆息一聲,達叔瞥了眼何立傑,整個人也是惋惜道:
「唉,可憐立傑的父母,當年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委屈?」
「直到兩夫妻因為一次意外車禍,雙雙去世,留下立傑孤苦伶仃,族長們這才發了善心,不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選擇讓立傑一直待在我們何家壩,讓立傑吃百家飯。」
看了眼何立傑,達叔又道:「真是苦了立傑這孩子。」
「達叔,別說了,當初您對我最好,我一直把您當做我的親人,您就是我的父母。」何立傑抹了抹眼淚,也是語帶哽咽說。
但一旁的阿強卻是極度反感,也是沒好氣道:「得了吧,我爸為了照顧你,得罪了多少人?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
「既然你認為我爸是你的再生父母,可你看看你這些年,是怎麼對我爸的?」
「你曾經許下諾言,說是要保住何家壩小學,新建的費用你來出。」
「就因為你這句話,這個空頭支票,讓我爸高興壞了,逢人便誇你的好。」
「可他當初是如何誇讚你,宣傳你,後來就如何被人當做笑話,笑話你是白眼狼,笑話我爸是個傻子,相信了你的鬼話。」
說道這裡,阿強勐灌一口水,也是沒好氣道:
「你以為你,賺了點臭錢,就以為自己了不起?看不起我們,甚至連過年都不回來。」
「可我爸為了這所學校,一直苦苦等待,雖然已經從校長職位退休,可他一直相信,你是個不會撒謊的傢伙。」
「甚至在後來學校要被拆遷的時候,要併到上頭的劉家壩時,他拚命的爭取,希望再給我們何家壩小學一些時間。」
「可你呢?你是用什麼方式回報我爸的?我們打電話求你,可你甚至連電話號碼都給換了,乾脆就找不著你人。」
「我去魔都找你,可都沒有你任何音訊,你就跟消失了一樣。」
「聽說你後來成了影視行業的大鱷,我去你們影視公司找你,可你們影視公司的那幫人,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鳥我。」
重重的嘆息兩聲,阿強也是搓了搓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也是聽聞阿強如此一說,何立傑也是不可置通道:「你去過魔都找我?我怎麼不知道?我公司的人也沒告訴我。」
「是啊,你多忙啊?大老闆,怎麼會想起我們這個小事?」
阿強腦袋一歪,也是沒好氣道:「在魔都受冷遇之後,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沒用。」
「你既然換了號碼,也不告訴我們,甚至去你公司也避而不見。」
「嘿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是天大的老闆,抽一點時間,見一見我這個老鄉,也不過分吧?你牛什麼牛啊?」
似乎當初在魔都受了不少窩囊氣,現在的阿強,說話也是毫不留情面。
這讓一旁聆聽的顧晨和盧薇薇都替何立傑感到尷尬。
此刻的何立傑,似乎是被阿強罵得體無完膚,但他並沒有反駁,也是重重的嘆息一聲,努力平復下心情后,這才又道:
「阿強,以前是我不對,我是賺了不少錢,人也感覺很飄,自以為了不起,所以,有時候處理這種關係,的確沒怎麼上心。」
「因為當時手裡的項目實在太多,每天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
「所以,忽視了你們,甚至連過年都沒有回來看望你們,這是我的失職,是我的錯。」
擦了擦眼角的淚珠,何立傑也是哽咽說道:「我不求你們原諒我,我知道,我就是個白眼狼。」
「我在何家壩這邊,吃著百家飯長大,最後卻一點貢獻都沒留下。」
「甚至還吹牛,開空頭支票,讓達叔在當地人面前難堪,這一切都是我不對,我有錯。」
似乎是過於自責,激動的何立傑,甚至抬手抽打自己。
達叔見狀,也是趕緊制止:「哎幼,立傑,你這又是何苦呢?學校沒了就沒了唄,你能活得好好的,那比什麼都強。」
「再說了,我能被本地人嘲笑什麼?我在何家壩這裡當校長這麼多年,許多人家的孩子,都是我的學生。」
「我在這裡是受人尊敬的,別聽阿強胡說。」
「爸,你就別替他說話了。」似乎是有些看不慣自家老爺子,不停的給何立傑說好話,阿強也是情緒激動的站立起身,走上前比劃著說:
「我爸這些年積累起來的威望,就是被你何立傑給敗光的,讓他成為何家壩的笑柄。」
「哦,你現在破產了,破產了才想到回江南市,回何家壩,你說你現在回來做什麼?」
「要是被鄉里鄉親看見了,那我爸豈不是還要被人笑話?笑話那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何立傑,當初輝煌騰達的時候不來看他,現在破產了,才過來找他。」
說道最後,阿強甚至笑出了聲。
顧晨和盧薇薇面面相覷,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阿強說的也沒錯,當初你事業有成的時候,沒有讓達叔沾你的光,可現在,你淪為笑柄的時候,卻跑回來。
這難免會讓人笑話,當然,並不排除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可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阿強也是在替自己的父親抱不平,感覺這麼多年養了一個白眼狼。
這也是多年埋怨積累到一定程度的釋放。
已經羞紅臉的何立傑,此刻再也待不下去了,也是站立起身,對著達叔鞠上一躬,抱歉著說:
「達叔,對不起,真沒想到,是我給您添了這麼多年的麻煩?是我該死,我沒臉回何家村,我……我對不起你。」
「立傑,別聽阿強胡說八道,他就是故意在氣你。」達叔似乎並不在乎,永遠都是一張笑臉盈盈的樣子。
但此刻的何立傑卻過不了自己那關,也是哽咽的說了一句再見,便直接走出房門,準備離開。
達叔見狀,也是趕緊追出門去。
可此刻的何立傑,似乎也不想讓達叔看笑話。
尤其從他大晚上來到何家壩就不難看出,晚上的本地居民,大多待在家中。
這要是白天被大傢伙看見,沒準會讓老爺子更加難堪。
「立傑,立傑。」站在門口叫喚了幾聲,似乎都追不回何立傑。
行動不便的達叔,也是氣得直杵拐杖。
而阿強走到門口,看著離開的何立傑,卻是滿臉不屑道:「走就走吧,反正回來也是給我們添亂,看不見最好。」
「啪!」
「哎幼!」
這邊阿強話音剛落,就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達叔一巴掌扇在了阿強臉上,也是氣得直瞪眸子:「逆子,你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有點出息啊?你真是要把我氣死才開心嗎?」
話音落下,達叔立馬舉起手裡的拐杖,就要暴打阿強。
阿強一個靈巧躲位,也是碎碎念的趕緊逃離。
而顧晨和盧薇薇則是趕緊扶住激動的達叔,趕緊安慰:
「達叔,消消氣,犯不著,真的犯不著。」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達叔氣喘吁吁,也是看著顧晨和盧薇薇,整個人沒好氣道:
「立傑這孩子,從小就命苦,爹媽死得早,是我看著他長大的。」
「無論他混得好不好,可他畢竟是我們何家壩的孩子。」
頓了頓手裡的拐杖,達叔搖搖腦袋,也是沒好氣道:
「我知道,立傑這麼多年受了不少委屈,他打小就特別聰明,也很有本事。」
「在我眼裡,立傑是一個能做大事的人,跟我們本地這些孩子相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即便他立傑身上有些毛病又如何?誰又是完美的?」
重重的嘆息幾聲,見盧薇薇一直在拍打自己的後背,安撫自己平復心情。
達叔這才又道:「兩位警察同志,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
「您說吧,能幫到您,我們會盡量的。」這邊還不等達叔把話說完,顧晨便直接接話說。
達叔也是默默點頭,這才又道:「幫我把立傑送回家,看著他安全的回到家。」
「立傑這孩子,從小自尊心就特彆強,因為他爸媽的關係,導致他從小就缺少必要的族人關愛,所以他從小就很自卑。」
「不論他多麼優秀,他的內心深處,卻一直存在自卑的陰影。」
「所以,這麼些年,他才一直想要努力證明自己,他太驕傲了,自尊心太強。」
「現在破產,從天上掉到地下,他一定很絕望,我真的害怕他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沒事的,這事我答應您,一定送他回家。」也是見達叔情緒激動,顧晨也是趕緊安慰。
擦著眼角淚珠的達叔,也是回頭看了眼自家客廳。
見兒子阿強已經不見蹤跡,他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自己外套內部的口袋中,掏出一張銀行卡,交給顧晨道:
「警察同志,這張卡,麻煩幫我交給立傑,他現在需要錢。」
「這張銀行卡,是他當初事業起步時,送給我的,逢年過節,他都會給這張卡里打去一筆錢。」
「這麼多年來,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這張卡里有多少錢?」
「只是最近幾年,他忙於工作,可能也忘記了我們這些親人,但這張銀行卡里的錢,我一分都沒用,一直幫立傑這孩子存著。」
「我知道,有朝一日,立傑肯定需要這筆錢,現在就是物歸原主的時候。」
頓了頓,努力平復下心情,達叔將銀行卡交到顧晨手裡,也是意味深長道:
「密碼,就是立傑的生日,替我交給他。」
顧晨瞥了眼身邊的盧薇薇,又看向面前的達叔,這才點頭答應道:「行,我幫您轉交給他。」
「那快去吧,找到他,送他回家,謝謝你們了,警察同志。」
也是給顧晨和盧薇薇深深的鞠上一躬,達叔這才杵著拐杖,疲憊的往家中走去。
路邊的燈光照在他身上,顯得格外滄桑和無力。
顧晨輕嘆一聲,也是提醒盧薇薇道:「盧師姐,我們趕緊回去吧?」
「好。」盧薇薇應了一聲,立馬跟上顧晨的腳步。
兩人一起小步快跑,追趕何立傑的步伐。
而此時此刻,何立傑已經走過水壩,來到了警車跟前。
想著自己走回家中,那也基本上需要很長時間,因此何立傑選擇站在警車旁,安靜的等待顧晨和盧薇薇。
沒過多久,顧晨和盧薇薇來到跟前,顧晨直接將銀行卡遞給何立傑。
「這是什麼?」何立傑一臉懵圈。
顧晨則是趕緊解釋:「你的銀行卡,達叔給的,說這裡面的錢,都是你這些年打給他的,但是他一分錢都沒用過,一直幫你存著。」
「是啊,密碼就是你生日,達叔知道你現在急需用錢,這錢,正好給你應急。」盧薇薇也是笑臉盈盈,直接讓何立傑收下銀行卡。
而此刻的何立傑聽到這些,整個人更加難受。
似乎現在的何立傑,內心非常矛盾,接受吧,似乎良心過不去。
可不接受吧,以自己現在這種苦逼的模樣,哪有什麼尊嚴可談?
家裡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還背負著巨大的債務。
在面子和生活面前,何立傑還是選擇接下銀行卡。
見此情況,顧晨也是松上一口氣,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幾人再次坐上警車,在問清楚何立傑的目前住址后,顧晨驅車送何立傑回家。
而此時此刻,時間也早已過了凌晨。
車內,一路無話,所有人都安靜的保持沉默。
也是看見車輛逐漸駛向何立傑家中方向,顧晨這才冷不防說道:
「何立傑,不必在乎那個阿強的說法,他是在氣頭上,其實,他並沒有那麼恨你。」
「我知道,謝謝。」聞言顧晨的說辭,何立傑也是微微一笑,表示明白。
顧晨看了眼車內後視鏡,則是繼續安慰:「你可能並不完美,但你很真實,活一次做自己,沒必要遷就別人。」
「畢竟在烏鴉的世界里,天鵝也是有罪的。」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於唯一正確的路,那並不存在。」
「對呀。」這邊顧晨話音剛落,盧薇薇也是不由分說道:
「人擁有自由的意志,沒有人能限制你做白日夢,不幸的是,我們無不生活在由群體集結的地域之中。」
「如果每個人都自由選擇,也意味著每個人都不能自由選擇。」
「為什麼說,現在的人都活得那麼通透呢?因為經歷了太多人性的不美好。」
「體會了人情冷暖,認識了現實的殘酷,經歷了物是人非,也學會了自我療傷。」
瞥了眼後排認真聆聽的何立傑,盧薇薇繼續說道:
「所以,那些最艱難最黑暗的路,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走過來的。」
「走過的路,也都是自己該走的路,經歷的好與不好,都是自己當初的選擇,也都是自己應該承擔的後果。」
「慢慢懂得成長需要打磨,不說不公平,也不說苦。」
「畢竟有些罪,遭一下也沒啥,經歷不論好壞,成長便是最好,幸運的是你沒有被打垮。」
「至少,還有像達叔這樣的人在關愛你,而我們的人生,不就是像一條往前的河流嗎?」
「不要只停在過去,昨天的太陽,曬不幹今天的衣裳,明天的雨,淋不濕今天的自己,該放的放,該忘的忘。」
「讓心歸零,微笑前行,這每個人經歷過很多的破事,可說的最多的卻是沒事。」
「謝謝。」聽著盧薇薇的安慰,何立傑也是微微一笑。
似乎也明白這些道理,尤其看著手裡的那張銀行卡,何立傑似乎感覺再次擁有了東山再起的力量。
頓了頓,何立傑一臉疑惑的問:「對了,我達叔有沒有說,這卡里有多少錢?」
「難道有多少錢,你自己不清楚嗎?」盧薇薇也是一臉好奇。
何立傑搖搖腦袋:「這麼多年,我只記得,大學畢業剛開始那幾年,我會逢年過節,在這張卡里打錢,讓達叔吃好喝好用好。」
「並且告訴達叔,何家壩小學的建設,由我出錢,我會讓這所小學重獲新生。」
頓了頓,似乎又說到了傷心處,何立傑哽咽一聲,也是唉聲嘆氣道:
「可惜了,達叔在何家壩小學做校長多年,培養了許多孩子,他常常說,我是他最得意的門生。」
「當初多麼驕傲的想告訴他,我要替他建一所學校,可現在,我成了他的笑話,也讓他成了整個何家壩的笑話。」
「呵呵。」聽著何立傑的抱怨,顧晨乾笑兩聲,也是不由分說道:
「不要焦慮,不要喪,其實你要相信,大家都是普通人,一個月也就幾千塊工資。」
「要買車,要買房,要還房貸車貸信用卡。」
「還要支付各種瑣碎的開銷,又能有什麼錢?」
「怕就怕你看多了網上的花花世界,忘記了生活真實的模樣。」
「而我們再看看身邊的同事朋友親戚,又有幾個是開豪車住豪宅的?又有幾個是沒有債務的?」
見何立傑似乎平復了心情,顧晨頓時放低語調,又道:
「其實我相信,你已經很幸福了。」
「至少沒病沒災的,家人健健康康的,子女陪伴著,三餐不重樣。」
「有過輝煌的事業,沒事也可以追劇,偶爾吃頓好的,偶爾睡到自然醒。」
「其實你擁有的比沒有擁有的要多得多,只是你可能不願意去承認這些東西的存在。」
「而那時你可能還沒有懂得人性是如何的矛盾,你不知道真誠中有多少做作,高貴中有多少卑鄙,邪惡中有多少善良。」
「如今你應該是充分懂得了,小氣與大方,怨懟與仁慈,憎恨與熱愛,是可以並存於同一顆心中的。」
「如果你看不慣一個人,可以用尼采這句話去理解他,極端的行為來源於虛榮,平庸的行為來源於習慣,狹隘的行為來源於恐懼。」
「這樣來尋找原因,一般是不會出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