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曉之以劍動之以刀
李茗禾咬牙切齒,正要發作,卻被大夫人按住。
大夫人轉頭看向了華杉,冷冷一笑,「華杉,你且說說,你若是犯了錯,舅母還打不打得你?」
華杉唇邊逸出血絲,輕輕一笑,猶如玉蘭柔美,卻是謙卑道:「舅母說的哪裡話。舅舅舅母一家對華杉有救命之恩,若非舅舅舅母,我和娘親早就露宿街頭。再說晚輩犯了錯,舅母如何打不得?舅母打華杉,那都是為了華杉好。」
這番話說得二夫人臉上一陣青白交錯。
她和大夫人向來不睦,此次借著刁得水算這一卦才勉強出了一口惡氣。
她李茗禾不是一直認定了自己要進宮做娘娘,是以處處覺得自己高人一頭。眼下被這麼潑了一盆涼水,真是快哉!
本以為借著此次機會,能夠順勢拉攏這個顧華杉。可惜顧華杉就是根不開竅的木頭,任憑她捏圓搓扁,卻無半分回應。
真是蠢笨至極!
青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著顧華杉。
李夫人倒是極為滿意,「看來平日里舅母沒有白疼你,難為你明白舅母的苦心。起來說話吧。」
李茗禾哪裡肯依,正要上前一出心頭惡氣,卻接觸到大夫人冷冷的目光。
她咬了咬下唇,不再言語。
娘親自然不會放過她的,眼下還不是自己出手的時候。
大夫人素手撥動了一下茶杯,輕言輕語道:「華杉,前些日子陛下要為離王殿下定親,特意讓戶部將朝廷四品以上官員的適齡女眷名冊上報。舅母憐你,特意求了你舅舅,將你的名字也報了上去。」
一側的李茗禾啞然一笑,那臉色瞬間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看來刁先生說得沒錯,表妹果然是大富大貴之人。若是嫁給離王殿下,也算是應了刁先生的那番話。」
燕離如今被囚離王府,每日刀尖上過活。
雖說先皇已然赦免了他的謀反之罪,可新帝繼位,哪裡會讓他好過?
說是定親,誰又知道陛下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普天之下,哪戶人家敢這般不怕死的將自家姑娘的名字給報上去?
一個被廢的前太子,一個低賤的表小姐,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華杉心中連連冷笑,面上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勞煩舅母費心了,此等恩情,華杉此生都不敢相忘。」
有人發出了一聲譏笑,隨後淹沒在餘音之間。
這顧華杉難道不知道這離王殿下眼下是什麼境況?
竟還一副感恩戴德的嘴臉。
大夫人微微一笑,眸光鬆動,沖她揮了揮手,「罷了,你退下吧。」
顧華杉微微褔了福身,隨後退了出去。
丫鬟關上了房門,將裡面的人心各異都隔絕開來。
顧華杉伸手擋了擋眼前的陽光,隨後扭頭看了一眼窗台上的人影,唇角一勾,無聲的笑了。
她兀自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去。
尚書府修得是精緻複雜,只有一處略顯衰敗。
熱鬧漸消,走過繁華之處,眼前荒涼陡生,四下無人,華杉獨自穿梭在院子里,迎面正和端著臉盆的丫頭綠瑤遇上了。
綠瑤驚道:「不是說府里來了個特別厲害的算命先生,讓我們全部去前廳里候著嗎,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隨後視線一頓,落在她那高高腫起的臉上,綠瑤忍不住笑了。
「今天又動手了?」
華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點聲,別讓我娘聽到了。」
綠瑤輕手輕腳的回到房裡,拿了藥膏,兩個人就坐在一堆石頭上。綠瑤動作輕柔,將藥膏塗在她的半張臉上,打著圈兒的推開。
「說說吧,今天又是鬧哪出?」
「府里來了個臭道士,一張嘴便胡說八道。」
綠瑤手頓了一下,笑道:「難道他說你要當皇后?」
顧華杉抿唇不語。
「呀,我家小姐出息了,真要當皇后呢。」綠瑤笑得誇張,「所以你被打了?我來猜猜,大夫人喜歡玩陰的,至少明面上不會為難你。李茗禾?」
顧華杉忍不住罵了一聲,「這臭道士。」
「小姐,要不要我悄悄把他給殺了?」
顧華杉瞪著她,「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綠瑤有些委屈:「也不知是誰以前殺人不眨眼?」
顧華杉怒:「我現在不是已經金盆洗手從良了嗎?」
「……」
顧華杉語重心長,「綠瑤啊,咱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今晚我就去跟這臭道士好好嘮嘮。想必我若是曉之以劍動之以刀,他一定會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動之以刀?」綠瑤眼睛一亮,「要帶武器?」
「廢話。不帶武器怎麼講得清楚?」
口氣竟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可是,這和動手又有什麼區別?
「那我現在就去給小姐準備行頭。」
「別慌。先等等。」
「等?」綠嬈不解,「等什麼?」
顧華杉白她一眼,「當然是等吃了晚飯後啊。誰不吃飽就出門啊?」
「…小姐可真是個講究人…」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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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這天剛黑,就看見尚書府的屋檐上,一道人影如黑煙一般閃了過去。
隨後很快便消失在了無盡的夜空之中。
大楚宵禁甚嚴,街上半點人煙也無,顧華杉摸黑去了刁得水下榻的客棧,豈料人卻不在。
她一路跟蹤到了一處花街柳巷,遠遠的便看見一片大亮,胭脂香氣順風而來,嗆得她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倒退好幾步。
轉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花滿樓」三個字在夜空之中閃閃發光,眼下正是花滿樓最熱鬧的時候。門前站著幾個只著薄紗的姑娘,團團嬌笑,酥xiong半露,眉眼拋來,手帕齊飛,聲音婉轉猶如黃鸝鳥兒。
「喲,李公子好久不見,客人您裡邊請——」
「媽媽快把紫鵑叫出來!」
「公子怎的這麼久都不來,是不是把奴家都給忘了?」
顧華杉遠遠看著,好像是刁得水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嘖嘖嘖了兩聲,這刁得水也不是個正經人,這白日里剛拿了李庭雨的謝禮,晚上便跑到花街柳巷裡尋歡作樂。
無妨,待她前去會會。
顧華杉暗中擦了擦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劍,隨後手指一彈,劍身發出一聲清脆的「叮」聲。
她眼睛眯成一條縫兒,似乎滿意的笑了。
很好,磨刀霍霍向豬羊。
顧華杉長劍入鞘,挺直了背脊,便向那花滿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