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8
李東籬心裡感激,嘴上卻不服肯軟。
「你中用?」
紅纓伸出食指,輕輕一戳李東籬肋骨。
「要我試試你是個怎麼中用的!」
「哎呦!」
李東籬渾身是傷,哪裡受得住這麼一下,當下慘叫一聲。
「是我錯了!師姐輕點,別吵醒子期。」
怕自己剛才這一聲吵醒了謝子期,急忙壓低了聲音,求饒道。
紅纓見他服軟告饒,不在荼毒自家師弟的痛楚,卻轉到了他的額頭,用力點著:
「你就知道子期,也不怕他知道了笑話。」
李東籬揉揉被紅纓點通的額角,憨厚笑道:
「沒關係,反正子期睡得正好看不到。」
不想一直都沒吭聲的子期此時也加入進來,竟然有了力氣說話:
「反正你的笑話我也看夠了,不缺這一個。」
「子期你醒了!」
「你叫那一聲的時候,我就醒了。」
說完故意用眼神斜睨了一眼紅纓,這怨惱般的眼神,要一向大氣疏闊的女漢子難得紅了臉頰。
不用想都知道,謝道長肯定是不快自己趁師弟受傷還出手欺負。默默調轉目光,避開道長的視線,紅纓躲到一旁。
反倒是李東籬滿臉不忿盯著子期,抱怨揭了自己傷疤的好友: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拆我的台?」
可惜不論他如何不滿,子期都置若罔聞,把嘴巴泯得緊緊的,再也不肯搭理他。
李東籬倒也不是真氣,不過是想自己這樣大吵大鬧能顯得精神點。一來能讓自己清醒些,二來好讓師姐和子期安心。
紅纓剛剛在道長那裡討了沒趣,又見自家師弟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連道長在鬧彆扭都沒看出來,就慢騰騰由一旁探了出來,不咸不淡對著李東籬挖苦道:
「他哪裡是在拆你的台,分明是在嫌我碰了你傷口,說給我聽呢!」
看著李東籬一張臉慢慢得從脖子紅到腦門,越覺得這師弟一到謝子期面前腦子就不好使。
「既然道長醒了,咱們就走吧,別耽誤道長的傷。」
紅纓率先站起身,不在和這兩個啰嗦。李東籬急忙彎身去抱謝子期,卻被他拒絕。
「還是背著吧。」
謝子期把頭別到一邊,只露出一段優美的脖頸來,李東籬眼神一黯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蹲下身子,等著謝子期趴伏上來后,摟緊他的腿,跟著紅纓下山去了。
安置好謝子期,李東籬本想來要師姐好好休息,可紅纓卻堅持他們倆人都有傷,不肯要李東籬在操勞,於是紅纓做了趕車人,掉頭轉上了岔路,一行三人坐著馬車趁著月色,晃晃悠悠去奔著萬花谷方向去。
一路顛簸,李東籬實在堅持不住,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這眼睛閉上容易再睜開卻是困難,即使全身疼痛也叫不醒自己。
就這麼沉在睡夢裡,一時覺得渾身火熱,好像三伏天的正午頭上在火爐里燒著,一時又覺得自己身處飛雪連天的寒潭中,那寒氣逼人的天氣凍得他僵了手腳。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裡了。
隱約中有了口渴難耐的意識,迷迷糊糊地叫著子期問他要水喝,卻怎麼都叫不出來,再後來就真的什麼也記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大約是很久,久到他好像回到了故鄉,看到田下油菜開了花,引得蜜蜂蝴蝶競逐嬉戲,還有那道邊叢生的小野花,也紛紛湊起熱鬧,一望無際的明黃間綴上點點艷色。
而那縈繞身側的香氣有些不同以往,比尋常更冽更濃,又有些熟悉,讓他不由自主想到子期……
「子期!」
李東籬憶起之前艱難的鏖戰,還有謝子期鮮血淋漓的胸口,驀地睜開眼睛大喊。
結果發現對方就近在眼前。
謝子期見他終於醒了,恍惚中一抹驚喜的神色突現出來,很快又從臉上隱去,只余留下平日里的淡然表情,只不過總帶在眉眼間的傲然全都收了起來。
這幾天謝子期就像被誰揪住了心尖不放,心中暗急不已,想要做點什麼,自己重傷在身卻又無能為力。
「醒了?」
正駕車的紅纓聽見聲音連忙回頭,看著自己的小師弟呲牙咧嘴地坐起來,頓時眼圈有那麼一點點泛紅的跡象,特意轉回頭用幾乎哽咽的聲音罵道:
「混小子,算你命大!」
「師姐我又哪裡得罪你了,才起來你就罵我?」
李東籬本來睡得雲山霧罩,分不清楚今夕何夕。叫憑空得這麼一句話,弄得更是不明就裡,而且看著紅纓反常的舉動心裡著實沒底,連忙湊過去問道。
紅纓忍住眼淚嗔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睡了……」
李東籬回頭求助似的看著謝子期,希望從他口中得出答案。結果對方見自己已能和紅纓鬥嘴,早已放心下來,把眼睛閉上斜倚在一旁修養心神。
撓了撓後腦,實在想不出來,李東籬只能隨便亂猜:
「一天?」
「五天!」
紅纓坐在前面,怒氣沖沖揮了一記空鞭,恨恨糾正道:
「不僅發熱昏睡不醒,身上幾處大傷無法癒合一直滲血,路上又找不到大夫,我還以為你沒救了!」
紅纓悄悄用指腹,飛快蹭了一下眼角的濕意,繼續說。
「幸好道長及時幫你換了他帶的上好傷葯,不然你早見閻王去了!」
李東籬這才想起夢中那股熟悉的香氣,又聞聞自己的傷口,確是和在天策時子期給自己的一樣。只是自己的那份他不捨得用,就留在家裡沒有帶出來。
想假寐的子期投去感激的一眼,轉回來趕緊好好安撫余怒未消的紅纓。
知道連日她為自己擔驚受怕,又受了許多辛苦,連忙哄道:
「師姐你彆氣了,我現在不都熬過來了嗎?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說完故意扭扭手腕抻抻胳膊,除了酸軟無力確實沒有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