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劍出鬼神驚（一）

劍出鬼神驚

王征拍馬上前，與趙師秀並轡而立。忽然聽得馬蹄聲響，由遠而聽，金兵一陣騷動，卻讓出一條路來，竟是又來了四騎。只見當先一人，甚為年輕，估摸也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穿著玄色錦袍，書生打扮，月光之下，臉色方正，頗有些俊秀。馬背之上，插著一把三尺長刀，刀鞘華麗，身後三人，都光著腦袋，明顯是和尚。

這玄色錦袍的青年跨馬上前，在離趙師秀和王征丈許遠處勒馬站定，神情倨傲，眼神冰冷。掃了二人一眼，又掃了掃二人身後，然後雙手一抱，朗聲說道：「在下大金國左元帥完顏宗漢帳下猛安，隱顯宗弟子完顏宇及，前面何人？」

趙師秀和王征俱是一怔，哪有這樣通報姓名的？倒真有大軍對壘，兩軍陣前大將單挑，相互廝殺之前的味兒了。趙師秀「哈哈」一笑，也雙手一抱，說道：「天師道趙師秀！」王征也有樣學樣，道了聲：「天師道王征！」

這自稱完顏宇及的青年一旋身，跳下馬來，雙手一負，施施然說道：「我雖不知後面馬車之中是你南朝何等重要人物，但我今天要定了！怎麼打，劃下道來！」趙師秀一怔，說道：「這裡離開封城內大軍不過三十里，閣下好大的口氣！你們遠來是客，怎麼打，你且說！」

完顏宇及冷哼一聲，四下瞧了瞧，上前一步，說道：「你身後二女，顯是道門修道之人，也好，我們打三場。我身後三位師兄，有兩位一概是聯手對敵，你方也選二人同時出場，剛好三場，如何？」趙師秀看了一眼王征，王征點頭，趙師秀又朝身後看去，華陽和陳琪都點了點頭。趙師秀心中沒底，卻不想示弱，問道：「然則勝了如何，負了又如何？」完顏宇及想也不想答道：「我方若負了，就此走人！若僥倖勝得，我要你身後的馬車和車上的人。三打兩勝，生死各安天命！」趙師秀有些猶豫，馬車上的人太重要，絕對不能落於敵手。華陽卻似已等得不耐煩，跳下驢來，「嗆啷」一聲抽出寶劍，一閃身就已立在趙師秀馬前，嬌喝一聲：「我打第一場！」

只聽完顏宇及身後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貧道失敬，陪你走幾招！」人影一晃，一個身形中等，寬臉闊鼻的青年和尚已然立在完顏宇及身前，雙手合什，緩緩說道：「雙方人馬各退二十步！」

王征望著華陽，輕聲說了聲「師姐小心！」便退了下來，順手把毛驢牽了，與陳琪並排而立，而場上風聲呼呼，卻已經打了起來。

華陽這些日子心中鬱悶，傷心喪氣，正有氣沒地方出，也不再打話，提劍就刺。冰魄寒光劍施展開來，月光之下但見白蒙蒙一片，人影難辨。那和尚也是身形一錯，霎時間虛虛實實，掌影翻飛。幾個回合之後，只聽「嗤」的一聲，華陽竟是一劍砍下了那和尚半片衣袖，破布飄飛，在半空之中又裂成碎片。王征心道，師姐前段時間雖然忙於戀愛，與那周大才子約會，修為卻也半點沒有撂下，看她這劍氣，只怕法師境也就在一線之間。這一分神，卻聽得一聲輕響，「撲」的一聲，華陽竟倒飛二丈，那和尚卻雙手合什，原地而立，僧袍飄飄。趙師兄身影一晃，已經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華陽師姐。華陽一手扶胸，喘了幾口氣，一跺腳還要再上，卻被趙師秀拉住。趙師秀在華陽耳邊輕聲說道：「這和尚境界在你之上，並未盡全力，你不是他的對手，你且退下。」華陽無奈，王征和陳琪卻已雙雙過來扶住了她，王征問道：「師姐沒有大礙吧？」華陽說了聲：「沒事！」恨恨地看了那和尚一眼，猶有不甘地退下。

完顏宇及閃身而出，「哈哈」一笑道：「這第一場卻是我方勝了，趙兄沒有異議吧？」趙師秀道：「然！這一場我來領教兄台高招？」完顏宇及大聲道：「好！」身影連晃，卻是從馬上抽出一柄狹長大刀，刀長三尺，寒光閃閃，也不客氣，一刀劈來!趙師秀「錚」地一聲，抽劍在手，人影連閃，只聽一陣噼里啪啦如爆豆一般的聲音響起，兩個人從地上打到半空，又從半空打到地上，一時勝負難分。

趙師秀本來還想秀一秀，吟幾句詩，這一接戰，卻頓時發現可沒那個閑功夫了！這青年年紀也不比自己長，一身修為竟不在自己之下。而自己隱然是青城山法師境第一人，天師道第三代弟子中最為顯眼的新星，這完顏宇及究是何人？隱顯宗還有多少這樣的年輕高手？

原先站在完顏宇及身後的三個和尚，這時卻約略有些緊張，不約而同向前跨出幾步，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場內，身上僧袍被打鬥的勁氣吹得劈啪作響也全然不顧。趙師秀固然心中吃驚，卻不知這三個和尚比他還要吃驚。趙師秀之名，尚不及於北地，隱顯宗並知道他就是青城山第三代弟子中第一人。但完顏宇及一則身份貴重，乃是大金國當朝左平章（相當於宰相）完顏宗弼（金兀朮）之子，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之孫，當朝皇帝完顏亮之堂弟。二則這完顏宇及與佛有緣，年僅六歲就拜入隱顯宗，因身份特殊，被允帶髮修行，天資卓越，許為隱顯宗年青弟子第一人！這個白衣書生是青城山什麼人，居然這麼厲害?小王子若有閃失，回去可如何能交差？

只聽得場內「轟轟」兩聲大震，二人身影墜落，相距丈外，各自刀劍相向，大口喘息。三個和尚意欲上前，卻被完顏宇及一眼瞪了回去。這邊王征與陳琪也跨上一步，華陽也不顧身上還有些隱隱作痛，一步跨上，傍著王征而立，怕趙師兄有不測，準備隨時搶上搭救。

趙師秀與完顏宇及調息得片刻，又各自長嘯一聲，刀劍相交，噼里啪啦的爆豆之聲再次響徹開來。這一戰竟打得天昏地暗，兩邊的軍士目瞪口呆，王征身後馬車上的貴人似乎都忍不住揭開了帘子，睜大了眼睛觀戰。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場內轟轟之聲連連，一時間塵土四濺，勁風颯颯。噹噹當數聲，一刀一劍，飛出幾丈之外，兩條人影又分了開來。只見二人各自步形踉蹌，發散衣破，兩人本都一般地丰神俊秀，此時卻狼狽不堪，嘴角隱有血跡。

三個和尚這時便不顧了一切，搶到完顏宇及身邊，一個短胖墩實的和尚連聲道：「這一場不打了！分不出勝負來，還打個嘰巴毛啊，不打了！算和局如何？」王征一步上前，扶住趙師秀，詢問的眼光看向師兄，趙師秀輕輕點了點頭，讓王征扶下場來。那邊完顏宇及似乎不肯罷休，被三個和尚扯住，還要掙扎，卻一口血氣涌了上來，急忙一手撫胸，勉強壓住，恨恨地被人拉扯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