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無波無瀾
楚漣漪挑眉,細細打量這個記憶里一向乖巧懂事的二姐姐。
往常總覺得,二姐姐哪裡都好,果然是京城廣負盛名的美人。若不是出身低了點,那可真就十全十美了。
可現在,她卻是真真覺得,往日自己的眼睛怕是被什麼糊住了。
完美無缺?不過是個眼高手低,有點心眼的普通貨色罷了。
輕嗤一聲,楚漣漪漫不經心的撥弄一枝剛伸展開的嫩黃色葉子,語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二姐姐好大氣性。往日里寬厚的人兒,怎麼在對我的丫鬟上面,那麼嚴厲呢。如若不是妹妹知曉,二姐姐是拿我當最好的姐妹看的,我還當姐姐是故意拿我的丫鬟,下我的臉呢!」
楚清荷一噎。
她跟不認識這個愚笨的妹妹一樣,細細打量半日,卻也沒看出什麼。
真是古怪,難道是楚漣心說了什麼?不然怎的往日愚笨不堪的楚漣漪忽然就對她變了態度?
似乎也不太可能,若是楚漣心的話真那麼有用,那,這麼些年來,楚漣漪也不會跟個傻子一樣被自己牢牢捏在掌心了!
左思右想,楚清荷也只道是楚漣漪是撞了邪了。於是,心裡憋了火氣,但楚清荷卻還是退讓一步,等著日後楚漣漪恢復原樣,再跟她計較今日之事。
「三妹妹可是冤枉姐姐了。這些年來,姐姐待妹妹如何,妹妹還不知曉嗎?如今不過是因著一個犯了錯的丫鬟,退一萬步講,即使姐姐真錯了。難道妹妹還要怨上姐姐不成?」
楚清荷說這話的時候,眉眼裡都透著些笑意。甚至還上前想要拉一拉楚清荷的衣袖,做一些小女兒姿態。
可沒想到,她的手還未扯上楚漣漪衣袖,楚漣漪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這樣的動作一出,楚清荷滿眼錯愕,而楚漣漪也微皺了眉頭。
怪了,她心裡雖然厭煩楚清荷,也不見得能厭煩到連她拉扯自己的袖子都不情願吧?
雖這般想,但楚漣漪還是順從了心意,眉眼裡帶上了疏離:「二姐姐說的是,你我是親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字,自當需要相互愛護。只是,即便你我是親姐妹,也要明算賬。二姐姐口口聲聲的說我這丫鬟犯了錯,可是不知,我這丫鬟究竟如何衝撞的二姐姐?」
說著,楚漣漪的語氣都透出了冷凝。
楚清荷漲紅了臉頰,幾乎難以置信。
她都這般伏低做小了,如何楚漣漪竟然還咄咄逼人!
怒氣從心頭衝到頭腦,楚清荷臉色猙獰一瞬,很快就恢復平靜,只是語氣里還低著怒氣:「妹妹這是在質問我?這可真真的讓姐姐傷心。不過是賣身的奴才罷了,走路半點不看著些,竟然差點撞到我身上,難道還不叫衝撞?」
楚清荷這話一出,楚漣漪還沒回答,果兒就忍不住抬起了頭:「不是的,奴婢離二小姐遠著呢,卻被二小姐叫住了。奴婢停下來等二小姐走過來,誰料,二小姐不問緣由,直接就叫婆子壓了奴婢,想要責罰奴婢……姑娘,奴婢真的沒衝撞二小姐,奴婢可以對天發誓。」
果兒語氣焦急,甚至還帶著委屈。她祈求的望向自家姑娘,卻見姑娘正老神在在的看著她,漆黑的目光如幽深的深潭,竟然讓人望不盡裡面的種種情緒。
果兒一腔熱血,彷彿被什麼冰凍了一般。姑娘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準備替她伸冤的意思。
也是,是她想多了。以為自家姑娘終於能不被二小姐哄騙了,可是可能嗎?
就連夫人跟大小姐都多次勸過的。若是三小姐是能聽人勸的,如何還能讓二小姐占的了那麼多便宜?
若是以前,楚漣漪自看不懂果兒的想法,可現在,她卻是看的真真的。
原來,夢裡那麼忠心為她的丫鬟果兒,也曾那麼對她失望過嗎?
心臟像是被什麼揪住,生疼。
此處靜寂,風皺起。楚漣漪迎著冰冷的寒風,卻是一步步走到果兒面前,伸開了掌心:「讓你受委屈了。」
果兒目光定在那隻白皙纖細的手指上,眉眼裡都透出不可置信來。
下一瞬,楚漣漪卻是直接攙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整個人都架了起來。
果兒被攙扶起身,還整個人暈暈乎乎,如同在夢裡。
這樣的果兒,又讓楚漣漪心底生出些說不出的酸澀來。好像,好像她欠了這個丫頭良多似的。
這一瞬間,楚漣漪忍不住懷疑起來,那個夢,真的只是個夢嗎?
這樣的恍惚只有一瞬,楚漣漪就被一旁楚清荷的冷哼聲喚醒了。
「妹妹這是不給姐姐面子了?一個區區丫鬟而已,你竟然相信她的話,都不相信我?」
楚漣漪挑眉,笑得很是無辜:「二姐姐,這丫鬟自小跟在漣漪身邊,一言一行都是身邊嬤嬤管教過的。如今二姐姐質疑這丫鬟的教養,莫非是在質疑宮裡?」
楚漣漪說這話是有底氣的。
母親為了嫁父親,曾跟外祖母杠上,一連好幾年,兩家都不曾往來。還是她出生之際,外祖父叫人在被宮裡放出來的嬤嬤里選了一個和善懂規矩的,給母親送了過來,這才終於破冰。
因著跟楚漣漪一母同胞的楚漣心,早早的因著入了老夫人的眼,被抱到了福滿院教養去了。於是被送來的趙嬤嬤便被送到了楚漣漪身邊。
所以,不論如何,趙嬤嬤自幼便是在楚漣漪身邊伺候的。她又是宮裡頭出去的,質疑她的教養,那豈不是質疑宮裡的後宮之主?
不管楚清荷心裡頭在想什麼,但楚漣漪卻無比清楚,楚清荷肯定不敢順著自己的話指責。
果然,楚漣漪的面容清白轉換一瞬,最終咬緊牙陪了笑臉:「三妹妹,瞧你說的,我怎敢質疑宮裡的教養。好了,今天的事情,怕也只是姐姐因著病了一場身子虛弱,以至於頭暈眼花看錯了。妹妹的丫鬟自是好的。」
楚清荷果斷的認慫,讓楚漣漪眉毛微挑。往常那個高不可攀的什麼都好的人兒,忽然就坍塌了。
但她心裡卻詭異的半點波瀾都沒有:「二姐姐這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