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回山
再次把九兒抱上榻,哄他入睡后,已入深夜。
栩夕不知什麼時候,也逐漸睡著。
阿娘被關在洞室中,渾身血淋淋的,栩夕用她那沾滿了鮮血的軀體,一點點爬向已是奄奄一息的阿娘……
魚骨沒了,她與那行屍走肉已無任何區別。
抱著那一絲殘留的信念,她一定要看到,從小養育她成長的阿娘。
「阿娘……女兒陪你。」栩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阿娘從冰冷的地上,抱在了懷中。
撫摸著她慘白如紙的臉龐,凌亂的髮絲。
「好孩子,是阿娘對不住你,是阿娘決定了你不該有的命數,好好活下去。」
「阿娘,女兒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此時,海岩崩塌,洞室搖晃,堅硬的巨石碎裂成塊塊碎石掉在洞室中。
一點一點填埋在洞室空間。
砸落在栩夕和阿娘的身上。
「你必須活下去,我衣袖上有一盞綉燈,你握緊它,就能逃出去,去祖洲……燃燈。」
「阿娘……」
「九千年前,阿娘是祖洲神女身邊的侍女,祖洲山是天族都極為敬重的一座神山,只因山上供奉著神燈,萬年不滅,更可保修道者仙骨長存,後來,魔族侵入殺了神女,損壞了神燈,神燈破碎,碎光具滅,神女用盡最後的法力保住了最後一絲碎光,把她交給了我,我深知這世間能容下神燈的只有嬰孩的軀體,我躲到太湖,救了魚族一個襁褓當中的小女孩,她的父母親慘死在鮫人族劍下,我便把那束碎光融進了女孩體內,從此收養,視如己出。心靈長,所有歷經的苦、樂充融其中,神燈才能逐漸越來越赤焰,栩夕,是阿娘親手造就了你的命數。」
「你體內有神女留下的最後一縷神光,是神燈燃起的最後一絲希望,必須活下去,祖洲山中有…………」
阿娘的命已盡,卻好似和冥界借了魄般,氣若遊絲的叮囑著,待海岩埋了半截身子,她也才算,了了心愿撒手人寰。
碎石縫隙里,一道金色的強光迸發,透過裂出的石縫,照耀在整個洞室。
「阿娘……」
悲聲響徹湖底,逐漸淹沒在碎石中。
栩夕猛的驚醒,渾身冒著冷汗。
她心有餘悸的坐在那,低頭望了望,身邊熟睡的小兒,又抬起頭看著安靜的石室,目光觸及之處,彷彿看到石台上那面聖狐令,不知怎麼閃過一絲光芒!
那是白弗子送給九兒的,是妖族聖物,他說過,見令如見他。
自從想起來之後,栩夕每每都害怕夜晚的到來。
洞室很暗,夜晚很黑。
像極了阿娘死去時的畫面。
一個「負」字,最是清潭,雲端上那一劍穿心……
再有來生,寧願從不相識,也不要如此傾盡全力的守護了。
三百年了。
九九長大了,很多事是時候了。
這一坐,就到了大天亮。
九九醒來后,栩夕為他穿戴好了衣帽,才對他說道:「九兒,阿娘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好好跟著大伯,不能亂跑,要乖,知道嗎?」
「阿娘要去哪裡?」九九揉著惺忪的雙眼問。
栩夕笑了笑,盡顯慈母之情,道:「阿娘很快就回來見九兒,九兒會想阿娘嗎?」
九九道:「會的,九兒會一直等阿娘回來,阿娘可是要去找父君啦?」
栩夕笑道:「九兒想見父君嗎?」
九九點點頭,道:「想,九兒想知道父君到底長的是何模樣?看跟阿娘畫的到底像不像?」
「好,我們去找大伯,來。」栩夕慈聲道,牽起小兒就直往白弗子洞府走去。
到時,白弗子正閉目盤坐,兩手相疊在胸前,兩掌相對,中間還閃著靈光。
他未睜開眼睛,卻知來人,道:「今兒怎麼這麼早?」
栩夕帶著九九走上前,沉聲道:「你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九兒送上天界。」
白弗子聞言,睜開了雙眸,道:「想好了?那你呢?」說著,起身迎面走來。
「九兒不適合跟著我冒險,跟著他我放心,他長大了,我也得,去做我該做的事了。」栩夕說完,蹲下身望著小兒,叮囑道:「好好跟著大伯,等阿娘回來。」
九九乖巧地點點頭。
「小兒和霓裳就託付你了。」栩夕起身對白弗子說道。
話語落時,又低頭看了九九一眼,才緩緩離開。
「你不打算見他嗎?」白弗子在身後問。
栩夕停下腳步,不舍小兒,眸中泛著淚光,低聲回道:「太湖那件事,有人在暗,這一次,我在暗。」
說罷,強忍不舍快步離開了洞府,凌空飛身,去雲霞之中,瞬間出了塗山。
當初以骨護湖時,少微那兩萬年功力早就散盡了,這幾百年,跟著白弗子精修了些修為,戰場徒勞,平日里來回飛升倒是沒問題。
栩夕還發覺,自從魚骨沒了之後,在修法時竟然比先前容易了些。
用了不長時間,栩夕便到了太湖地界,巍峨的山岩矗立,早已不是當年碧藍壯闊的樣子,這三百年來,這是她第二次來到太湖地界。
站在這裡,沉湖時的場景便歷歷在目!
片刻,她輕身入空,直奔不遠處的祖洲神山!
這次,與往常不同,祖洲的神女殿在山巔,眾所周知,但栩夕卻並沒有在山巔現身,反而順著山體直下山底。
從前,一直都是上山,如此方式下山,不禁讓栩夕倒吸一口涼氣!
下九重天,也未曾覺得如此險峻過。
終於,到了山底,謹記著阿娘叮囑,栩夕仔細查找著山體各方,在看到一株紅果草時,栩夕眼前一亮!
走到那面山壁前,露出手臂上的羽毛疤痕,折了一根堅硬又鋒利的樹枝,在疤痕上咬牙用力一割,疤痕那處立即滲出了血。
她伸出一指,取血一滴,點在那面山壁上。
驟然,只聽「轟」山壁滑動,縫隙邊緣的土木如沙落下。
那面山壁滑動出一個,可以容納大概五六人寬的距離,裡面抬眼望去,赫然是一座寬敞的大殿!
栩夕移步走進,待她走進時,「轟」山壁石門又出現了聲音,栩夕猛的轉身去看,見石門已然開始緩緩關閉,外面明媚的陽光越來越小,直至緊閉,再也看不見室外。
此時,大殿中燈火瞬間齊燃!
栩夕心中一驚!這裡的燈火居然無芯自燃!
燈火的燃燒,也同時看清了大殿各處,分左、右上方,兩側各放一鼎,分六根石柱臨立,石柱上雕刻著祥雲,如飄然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