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殤

第705章 殤

餘二跟著隊伍離開后,心裡一個勁在打鼓,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感覺,隨著距離的增加逐漸淡化。

他並不是相信這種東西的人,一貫都不怎麼在乎這種事情,總覺得就是自己想太多。

可偏偏這次,他信了,想要找人把心中的鬱結書發出來,又不知道和誰說。

舉目死亡全都是陌生的人,根本就沒有一個是他所熟悉的。

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想說恐怕也很難吧。

畢竟大家不過是彼此之間的過客,誰又在乎誰呢。

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的,太陽和月亮照舊升起落下,可一顆心卻越發沉重。

漸漸的變得不會動了,哪怕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躍動,都變得奢侈起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該死的討厭。

餘二時常會抓住幾隻路過的小獸抱在懷裡,企圖用這種方式減緩內心的空虛以及不安。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

那些被他抱在懷中的小獸,不論是什麼品種都不亂動,基本上只要不是他主動放走的,都會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周圍都是一群糙老爺們兒,沒人注意到這種異常。

只是覺著餘二這個大小夥子娘們唧唧的,一天天的正事不幫著干一兩件,就知道抓著那些小動物玩。

也不怕那些動物突然產生異變,給他來上那麼一爪子,然後就倒了大霉。

他如果只是自己倒霉也就算了,就怕到時候連累的所有人都回不去那才是真正的罪過。

想到這一點隊伍里原本和諧的氣氛開始騷動起來。

不時有人過來勸說餘二,希望他可以放棄這種愛好,給大家一個安心。

放在以往,這些話只要有人開口了,基本上都不用說第二遍,餘二就會放手,可這一次,他不願意。

那到後來就為了這麼一個小愛好,一群人差點沒打起來。

最後餘二以微弱的優勢令所有人折服,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就是有再大的意見,也沒幾個人敢瞎逼逼了。

就這樣,這種畸形的愛好被保留下來。

人有的時候真的非常奇怪。

有意見的時候,無論那些小獸兒有多麼乖巧都看不順眼。

可當無法抗拒的時候。再不順眼都變成順眼,到快分開的時候,甚至有大半的人都會時不時過來擼一把抒解一下壓力。

你還別說,這招還真挺管用的。

偶爾擼上一把,一天的鬱氣都散了。

不過也就這樣了,這玩意你讓他們養,他們是不會養的,哪怕再厲害也不願意。

這年頭養活自己都難,更別說養活這麼個小東西了。

就這樣一行人繼續趕著路,直到餘二離開前夜,他終於等到了,一個早就該來找他的人。

「你來了?」

來人並沒有理他,而是從懷裡拿出一張疊成愛心的紙。

「按照約定這個東西是不能給你的,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餘二:「為什麼?」

「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到了最後一刻都留有遺憾。」

「什麼意思?」一種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可餘二不願意承認,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哪怕明知道那是最大的可能也不願意。

只因為那個結果太過殘酷。

來人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只留下軟倒在地的餘二,是夜月色很美。

天空中少見的群星閃爍,彷彿經反覆回到了幾十年前,回到了那個沒有受到任何污染的年代。

也只有在那種工業污染並不濃厚的年代才會有這麼美的星空。

可那只是一個美好的彷彿,手上的信變得格外沉重,重到他根本拿不起來。

淡綠色的信紙滑落在地,和它一起落地的,還有那珍珠一般的血珠,嬌美妖冶。

「不要管我,你們快走。」余悅琪扶著受傷的左肩,面如金紙,雙腿無力的癱軟在地。

雖然對這個地方的危險早就有所準備,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危險如斯。

如果說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是十步危機,那麼這裡就是步步危機。

哪怕只是走錯那麼一點點,多用那麼一分力都會引來巨大的變化。

一旦發生變化,上一刻還是安全的地方,馬上就會變成致命的修羅場。

「在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是一起來的就要一起回去。」秦瑤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不停的嘶喊著不願意離開。

可這短短的五步早已變成兩個世界,橫亘在兩人中間,讓秦瑤就是想救援也無力回天。

「阿好,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帶她走……你想要的東西一直都在老地方……你沒有發現,只是因為……我用了我最喜歡的方式……你只要打開那裡就,就可以得到……」

體力快速的流逝著,每多說一個字對於余悅琪而言,都是煎熬。

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電視劇裡面都是騙人的。

真正的垂死掙扎,哪裡有那麼多戲,就連發聲都變得艱難,哪裡還做的出其他的反應?

左不過就是生理反應吧。

可那些早就不是人本身的意願了。

「走!」既然勸說無用,阿好也懶得浪費那功夫,抬手在脖子上敲了一下,乾脆利落的把人打暈了。

然後往肩膀上一丟,就繼續朝著前面的方向跑去。

這一次來這個地方可不是在過家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珍惜的。

什麼感情,全都給她倒一邊去,在這個時候什麼都沒有活下去重要。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余悅琪竭力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只要她們繼續走下去,就有離開這裡的希望,哪怕只有一個人活下去,她們這一趟都算是成功了。

身體的反應雖然變得越來越緩慢,眼皮也越發沉重,可大腦卻是該死的清洗。

她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死亡,感覺到鮮血離體的冰涼,感覺到四肢的僵硬還是那種說不出來的歡愉……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個膽小鬼,不敢直面死亡。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哪裡有那麼多的膽小鬼,不過是沒有辦法正確的認識自己。

真要走到那種無法挽回的地步,哪怕是膽小如鼠的人也會釋然的。

這個過程實在是太美妙了。

那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解脫,是對於生命最後的告別。

「你就一點都不害怕嗎?」身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並不輕靈,也不沙啞,甚至可以說沒有一點點的特殊感。

屬於那种放在廣播劇里沒有半點魅力的聲音,可在此時此刻卻該死的好聽。

好聽到,只要聽那麼一下,身體都能恢復活力。

剎那間,余悅琪甚至以為,這是上天的恩賜,她可以繼續活下去了。

但她心裡很清楚這只是一種該死的錯覺,油盡燈枯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哪怕是在優秀的醫生重新復活,也沒有辦法更改,這個該死的地方,剝奪的是人的精神力。

一個人連精氣神都沒有了,又拿什麼資本繼續活下去呢?

冷冰冰的軀殼嗎?

不,到了那種程度已經不能稱之為軀殼了,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物品。

只有物品才可以無視生死,無視這個世界上的自然規律,逆向存活。

「喂,你怎麼不說話呀?你這樣是很沒有禮貌的。」

「阿媽還說,人類是最懂禮貌的,可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不是不理你,而是沒有辦法理你。」下一刻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一個全身包裹在黑暗中的男人,步履蹣跚的朝著這個地方走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醜八怪。」

男人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彎下腰,從血泊之中把余悅琪抱起來,然後走回來時的方向。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穩健,每一步都是踉踉蹌蹌的,讓人看著都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摔倒。

但他並沒有摔倒,就這樣緩慢而又堅定的朝著他的既定目標走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著,余悅琪身體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越發冰涼。

沒一會就失去了最後一點溫度,原本柔軟的身軀,漸漸變得僵硬起來,身體上也冒出一些斑點。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代表著這個非常殘酷的事實。

余悅琪走了。

帶著對家人的思念,帶著對這個世界的吶喊,帶著許多許多未盡的誓言,離開了。

滴答,滴答。

無色透明的液體滴在余悅琪的臉上,在液體的衝擊下,她那張掩蓋在污跡下的臉龐,開始星星點點的呈現出來。

白皙的皮膚在烏黑的臟污映襯下,顯得那樣猙獰。

噗通!

男人再也無法前進,抱著余悅琪的身軀,跌倒在屋前,眼中蘊滿了晶瑩的液體。

那雙唯一暴露在外的雙眼上,滿是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男人低聲呢喃著。

在那呢喃聲中全都是無盡的悲涼,那種悲涼的渲染下。

就連周遭的樹木都低下了頭。

再也沒有了勃勃的生機,方圓50米內都呈現出一種暮氣。

「唉,這都是命啊!」看到這幅景象,作為一群渾身籠罩在黑暗中的人,都透露出點點悲涼。

此時此刻沒有人上前去安慰,這樣的場面是他們必須經歷的。

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天的到來,除非那個復活計劃真的可以實現。

否則,就只能寄希望於,人類科技達到一定的高度可以衝破這片星域,找到下一個可以供人類生存的地方。

可這一切哪有那麼容易?

如果真的可以做得到,早在災難降臨的時候就已經啟動計劃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你們說咱們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這樣活著和死去又有什麼區別?

今天是他,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是輪到我們了,眼睜睜送走所有自己在乎的人,真的太痛太痛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這樣的活著真的是煎熬。

最痛苦的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已經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了。

生與死,早就不是他們可以決定的了。

只有當那個災難的源頭被徹底凈化,布滿黑暗的地方重新綻放出生命,他們才能解脫,去早該去的地方。

只是那一天,對他們而言太遙遠了,長時間的等待,讓他們都快忘記自己是誰。

要不是今天那個女孩突然出現,或許此刻已經忘記。

就在眾人的情緒越發低沉的時候,那個男人笑了。

笑出聲來。

打斷了所有思緒。

四周靜悄悄的,寂靜的讓人害怕。

「我突然覺得我們這樣過日子真的沒有意思,我說這話不是想要你們表達什麼意見,只是告訴你們,我要走了。」說著,他低頭看著懷中的余悅琪目光溫柔繾綣。

「我其實真的很想和你們在一起,很想忘卻那些是是非非。」男人不疾不徐的說著,聲音聽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更加冷靜,可只要你仔細去聽就會發現,在那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說不出的顫抖。

「可我做不到,回龍的記憶以及從她身上得到的記憶不允許我這樣,經歷過這一幕的人,都應該知道我此刻的感受,我沒有辦法再沉默下去。我真的不能再留在這裡,我想進去,替她完成未盡的心愿。」

「你會很痛苦。」

「她進去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可你不一樣,你一旦進去了,遭遇的痛苦是無法用言語衡量的。」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阻止你,只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不要做傻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遠處走來,聲音非常平淡。

男人低聲笑了,帶著些許釋然。

「這話你來說合適嗎?你原本是我們這群人中最厲害的,可是現在呢?你比誰都虛弱,而這一切是怎麼造成的,你比誰都清楚。你當初都沒有選擇放棄,又有什麼立場來勸我?」

「我並沒有勸你,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的靈魂不夠強大,或許堅持不了多久。」

「當初為了那個計劃,你的犧牲已經很多了,我不希望,你再承受更多東西。」

「你聽也好,不聽也好。我都有得把事情擺出來和你說清楚,我不希望你是好好壞,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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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鼠式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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