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愛是什麼
夕陽西下，天空披霞，雲遊天端，風走兩極。
火紅的傘包就如兩顆噴薄欲出的年輕的心，盛滿了喜悅和悸動，不禁四溢著兩情相悅的芬芳……
不知疲倦的他的臂膀，藤葛般纏繞住她的身體，更把她那顆恣意、任性的心，緊緊掌控和駕馭！愛，是什麼？她此刻能夠回答：啊，愛，是跟他相知相偎的無限欣喜！
愛，是勝過自己生命還重要的牽挂！他滿足地沾濕了眼眶，嘴角卻寫意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心，終於找到了情感的皈依，終於得到了掌掌相扣的回饋！
「湖可……我……真切地感受到，我是如此地愛你！謝謝你！謝謝你能夠看到有一個我的存在！」他的胸膛為了她而堅強，為了她而跳動著那顆掘犟的心。
「對不起，一直跟你作對。愛你，是我從出生至今的第一次明確的感受！」她幸福地噘起嘴巴，吻上他剛毅個性的下巴，摟緊他，又把頭藏進他的懷裡。
失去控制的降落傘猶如脫韁的野馬，打著旋、鼓足了傘翅，急速地在空中飛翔。
旁若無人的他們倆，忘記了自己險惡的處境，也忽視了夾在天地間的未知後果，依舊用心靈碰撞著共鳴，與時間賽跑，儘力暢言出彼此的愛戀。
時間啊，還能有多少分呢？！
愛啊，還能說多少次呢？！
「我的愛，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若冰吻了吻她的額頭，乞求的目光包圍著她。
「什麼事？」她陶醉於他的眼神中，貪婪地索取著更多的柔情。
「先答應！」
「好！」讓她為他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答應我，任何時候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他不再看她，卻悄悄滴落一顆淚珠，把頭偎進她的脖頸處，極力吸取著女孩的體香。
心，一下子突跳起來，因了他這句不祥的話語。「好！我答應！」她咬緊下唇，含住熱熱的淚花。心裡卻暗自補完剛才的回答：在你活著的時候，我答應！
「哈，我們倆有空比試一下功夫，怎麼樣？」他咽下嘴裡的苦澀，硬硬逼上來虛假的輕鬆話題。
「好啊！放心吧，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她心知肚明地配合著他，用小手指彈了彈他精緻的嘴唇。……天哪，讓我多多愛這個好男人些日子吧！
「吹牛吧！忘記那次我把你摔得七葷八素的了？」他寵愛地點點她的小鼻頭，蔓延著繚繞的情波。
「還說呢！你這個傢伙對女人好狠心哦！」
「呵呵，我從來就沒有對女人感興趣過！」
「喲嗬，看來我還是第一次嘍？我是不是你的初戀啊？啊？！」
「狡猾的丫頭！」
「說嘛，說嘛！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乾脆把手伸到他的胳肢窩裡，呵起癢來。
「你個小魔女，怕了你了！你是我的初戀！是我第一次把心送給女人而無法收回！滿意了？」
「哎呀，這可麻煩了！」她咧著嘴巴，傻笑連連。心裡的驚喜竄得好高好高！
「為什麼麻煩？」
「你好吃虧哦！你不僅不是我的初戀，連前三名都排不上呢！我的男友啊，多得密如牛毛呢！我算算，一、二、三……你都要排到第……」
「夠了夠了！要嚇死我嗎？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個男朋友，只要你的心、你的愛屬於我，我就滿足了！」他霸道地吻上她的水唇，尋找到她靈巧的粉舌，送去他的情動和痴愛！
「若冰……我們永遠不分離，好不好？」她呼吸著他強悍的男人味道，偷偷擦去一顆珠子。
「嗯！永遠在一起！」他喟然輕嘆，望向無邊的天際、浩渺的大海。
「求你一件事……」
「你怎麼學起我了？」
「答應好嗎？」她暗暗打定了主意。
「說來聽聽。」
「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了你，我就會被寂寞和悲傷活活殺死！所以，請你努力健康地活著！請你一定要比我結實！請你儘力活得比我長！」
瞬間，一層層的感動漫上他的心頭，他哽咽了，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明了地點著頭。
「我，好怕黑的！但是，如果在我閉上眼睛的前一秒，有你陪在我身旁，把你的愛做成棉被，溫暖著我，我就不怕離去前的那份恐懼和痛楚！所以，求你，讓我先死！」
「別說了！」他抱緊了她，不敢去想失去生機的她是多麼寂寥。
「要說！答應我，親愛的，陪著我，直到我化成塵埃。你要活著，把我先送走，你才能說疲憊、才能說休息！」她憋不住，哭出了聲音。
「我的寶貝啊，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要儘力保護你一生！」他憎恨起上蒼的絕情，不給他們倆更多的選擇和時間。愛，一旦得到了萌發的土壤，就遏制不住地瘋長起來。現在，面對九死一生的未卜，他填塗了所有的禱告——就算折損他的陽壽和生命，也要給她，他摯愛的女人，一份生機！
風，突然轉向！風力也加大了力度，把他們飛速地送向西北方向！
若冰和湖可都不再言語，只有彼此的相互擁抱。就算是擁抱，也變得這樣吝嗇！他們，還沒有像普通的戀人那樣，扯手壓馬路；不曾約會吃飯看電影；不曾發簡訊訴情話；不曾情侶裝宣布成雙成對的歸屬……他們的愛情歷史好空白、好單調！
帶著兩個人的紅色傘包漸漸向下飄去，距離地面的接觸越來越近！遠遠可以望見嶙峋的陸地！不再是海面！他們有希望生還嗎？
若冰懷著燃起的點滴希望，體貼地把她的手環在他的腰上，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和撫慰，在騰出一隻手，拉拽著傘包的繩索，渴望著向一里之外的陸地靠近。
那墨綠色的土地，不是島嶼！而是跟大路接壤的一角！他們倆有救了？！
若冰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眯起眼睛，仔細辨認著漸漸靠近的荒蕪的陸地！
啊！雖然是陸地，卻……是鋒利尖聳的嶙峋怪石！沒有一塊平穩的地面，也沒有平滑的一個著陸點！全是比刀鋒還要尖利的坑坑窪窪的密集的石頭峰尖！
這是沿海偏僻的岩石群，被風化了無數年，被海水沖刷地滿是一根根石筍狀岩石，上面被時間老人雕琢得像蒺藜一樣布滿了鋸刃，賽過刀劍鋒利！連一隻鳥兒都沒有停駐的位置！連一株植被成活的土壤也不具備！如果……這樣落在它們的上面，會被堅硬的石刃毫不費力地割開無數血口！會被它們切割得成為條條肉片！
比落入大海還要可怕！若冰的心一下子寒到了極點！
無法再離開這個殺人岩石群了，降落傘已經趨於風力的最低點，只能被迫這樣降落了！怎麼辦？怎麼辦？！若冰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就運用了幾萬個腦細胞，估量了他們倆目前的形勢。
「我們要安全了，寶貝！」他心痛地笑笑，隱藏起凄然的離別之情。
「真的？哈哈，不會被鯊魚吃掉了？」湖可單純地跟大海做著搖手拜拜。
「湖可！告訴我，你愛我嗎？」他急迫地抱緊她，催問著她純凈的眼睛。
她好美！打從心底的真摯、純潔、直爽！眼眸里盛不下點滴虛偽和做作，有的，只是去偽存真的潔凈！好愛好愛她！好想跟她攜手一生！好想拉著她的手共同數星星、送月亮！好想好想……
「嘿嘿，你說呢？」她孩子氣地嘟起嘴巴，撒嬌弄痴。
「親愛的，快告訴我！我就像一個沙漠里的旅者，期待你愛的滋潤已經幾千年了啊！告訴我，好嗎？」給我勇氣！給我一份心滿意足的承諾吧！他輕輕吻上她的髮絲，偷偷灑下幾顆晶瑩的淚珠。
「瞧你！就像個小孩兒呢！」她仍舊樂觀地體味著兩人的心心相印，忽略了身下的魑魅深淵！「愛你，當然愛你！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愛的男人，就是你冷若冰啊！哎呀呀……這樣說，自己都感覺好肉麻、好害羞呢！」
「謝謝你！謝謝你愛著我……我的湖可啊，我真的視你若珍寶，真的想陪伴著你度過每個四季變換……我有這個資格，是吧？」但是……卻不一定有這個機會……他心潮浮動地一路吻到她的臉頰，印上難捨的唇印，又感慨萬分地找到她的唇瓣，狠狠地捕捉著她的粉嫩，努力記憶住她的一切一切……
「若冰啊……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湖可的小心臟里翻湧著此起彼伏的感恩和甜蜜，禁不住閉上了柔情的水目，用心感受著他鋼鐵般的肌肉和強烈的男人因子。
「捂上眼睛……」他哆嗦著睫毛貪心地再多看她幾眼。
「為什麼啊？」
「聽老公的話，愛我，就照我說的辦。捂上眼睛……」他的氣息紊亂了，急切又浮躁。
「嗯！呵呵，老公，你老婆很聽你的話哦！」湖可像一隻貓咪，縮成一團，偎依進他的懷抱，用兩手捂上眼睛。她的體重完全靠他的臂膀支撐，她信任地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於他！
「……乖……我愛你……」他把她包裹進自己的身體里，悲涼地望了望幾米之下的鋸齒岩石，閉上了漂亮的眼睛。
在這最後的時刻，我的愛人，我只能默默祝福你，一切安好！活著，要堅強的活下去，要努力使自己的每一天都愉快！我對你的愛，將永遠陪伴著你！不論……我是活著還是死去！不論……我的靈魂是存在還是灰飛煙滅！我、愛、你！
「轟！」他們倆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頓時，一股血腥氣味掩蓋了海水的潮氣。
湖可的腳踝處傳來尖銳的刺痛，「啊！痛啊！」她禁不住叫出聲，也意外地撐開了眼睛——已經落地了？自己的腳踝被尖利的岩石生生劃出一道十厘米的血口，汩汩鮮血淹沒了肌膚，那裡頓時疼得失去了知覺。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陸地啊？！怎麼會是這樣醜陋、猙獰？全是刀鋒利刃！全是回鉤倒刺！全是刺骨裂肉的石斧岩鋸！
若冰怎麼樣？她移動著被他剛毅的臂膀包藏嚴實的身子，才發現他依然執著地保護著她，卻沒有了肌肉的彈力！他怎麼了？！她渾身一個顫慄，慌張地去探索他蒼白無血的臉，寒戰著輕輕推扶一下他的胸膛——他一動也不動，好像一隻布偶娃娃，失去了生氣！
「別嚇唬我……若冰……嗚嗚……你這是怎麼了？」她不再顧及腳處的傷口，那還算得了什麼！她紛亂了淚珠，心焦意亂地不知從哪裡下手去喚醒他，只能不停地痙攣著，從他的臉，摸到他的臂膀，再到他的胸脯……
「若冰，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我是湖可！是你的米湖可！嗚嗚……別丟下我！你到底傷到了哪裡？你說啊！」她哭著，揉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彷彿一個任性的孩子，以為只要一哭，什麼事情就都解決了。她觸到了他鬆弛的手指，驚顫地發現一顆顆血珠順著他修長的指尖——滑落！打出『嘀嗒』刺耳的聲音！每一下、每一聲都重重夯在她的心尖！
「血！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的血？啊！」她凄厲地號叫著，藉此疏散著她的恐懼，她用手心接著他攢急的血珠，渾身不由得劇烈抖動起來！
天，塌了！比自己死掉還撕心裂肺的痛！
她不敢去探視他的後背，卻必須要轟趕著窒息的懼怕，驚顫著所有的手指，扒拉開他的胳膊，把他無力的身子輕輕翻過來，祈禱著看過去，馬上就揪心地閉上了眼睛——慘不忍睹的血肉之軀！被長長短短的岩石穿進他的**，戳開了深深淺淺的數不清的血窟窿！一個後背統統是翻露的血肉，滿是坑窪的血洞！竟然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竟然看不到一塊安好的骨肉！不是一丁半點的血污，而是血流成河！汩汩爭相噴涌的血泉，從黑紫色的血洞里翻冒出來，傾瀉了他所有的生機和活力！
「…………」她咬破了嘴唇，呆呆傻傻地盯著他不堪入目的後背，連哭泣都不會了，連淚水都打擊得乾涸了！「嗯嗯……嗚嗚……不——！」許久，她才嚶嚶嗡嗡喘上絲絲縷縷的啜泣，心膽俱裂地對天悲鳴！
老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殘忍！自己剛剛得到刻骨銘心的愛情，剛剛得到他溫柔似水的情意，剛剛得到他跟她共步前途的誓言，卻這樣突兀地把他從她的手心裡搶走！不讓她有機會去跟他斤斤計較愛的多少，去回報他對她的默默不語的關懷！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若冰！不要放棄！」她把他摟進自己的胸懷裡，把他低垂的頭攏一攏，顫慄著試圖用手去堵住他後背的血流！怎麼可能堵住？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它們的聲勢？！「你這個傻瓜啊！為什麼要這樣保護我？我們一同承受未卜的厄運多好啊！為什麼要將危險都大包大攬的？」
這一刻，是這樣清晰的心若死灰、萬箭攢心！
「若冰啊若冰，你真的這樣狠心丟下我嗎？你真的捨得讓我一個人面對無數個沒有你的日日夜夜嗎？我恨你！我恨你說話不算數！你答應我了要比我活得長！你都答應了，卻對我實言！嗚嗚……讓我死掉吧！讓我死去吧！」只有哭聲、風聲、海潮聲，卻沒有一聲回應！
「好！你好絕情啊！我也不要孤單前行了，我也要追隨你而去，我也要徹底休息！」
「若冰啊，等等我，我一定陪著你……」她千瘡百孔的心，承載不起這麼巨大的離別，慌不擇路地向他衝去，不管那裡是冰封的北極還是炎熱的赤道！
「嗯……」若冰好似聽到了她的決絕之詞，竟然緩上一口氣，悶聲哼嚀。這熱乎乎的氣息一旦上來，同時也帶來鼻腔、口腔竄出急切的血柱！
「咳咳……要……」他睜不開眼睛，只能微弱地呼喘著，擠出零星的幾個字。
「若冰！你醒了！你想說什麼？嗯？」她興奮地笑了，卻又萌發了一股股來勢兇猛的恐懼。
「活……下……去……你……」他意識漸漸模糊了，猶如飄漫於濃霧空曠的湖面上，置身於雲朵里失去了重力感，全身都棉花糖一般輕飄飄的。快死了吧？自己這是快要死了吧？一顆無限眷戀、不甘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參雜著鮮血流下。
「若冰！我愛你！你要活著！否則，我也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啊！啊——！」
「……巫……山……新……雨……阿……婆……笑……」在他不能抓住呼吸的本能時，在他散盡思維的能量前，他大口喘息著，磕磕巴巴送出了那句鐫刻在他心底的暗號！
「我早該感覺出來的！海盜！你是我的海盜！」她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心碎地規整著他凌亂的髮絲，「海城陳谷老道愁……海城陳谷老道愁……」
如血燦爛的夕陽，斜斜地普照在這塊岩石上，沒有絲毫熱度，也沒有一分美麗。海鳥凄慘地嘶叫著，圍繞著兩個相親相愛的身影，盤旋、展望！
她抱著他，昏沉了思維，斷裂了筋骨，迷離了眼光，淚水一顆顆連串地滑落，流進了她的嘴裡，進駐到她的心裡！她溫柔地摩挲著他稚氣的臉龐，吻吻他的頭髮，曼聲哄著他：「累了吧，那就歇歇吧。不要怕，有我在呢。我們永遠不分開！這裡只有我們倆，多浪漫啊。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把我們分離！」
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陰陽兩隔！最恐懼的分離不是難分難捨，而是永不再交匯！
血，染紅了無情的岩石，填平了高低的溝壑，渲染了天際、海面！全是紅色！她的眼裡全部是水漫的紅色！殷紅的天地，艷紅的他和她，嫣紅的纏繞不清的愛情！
「我……愛……你……若冰啊……聽到了嗎？我好愛你啊……真的愛你……」
夕陽西下，天空披霞，雲遊天端，風走兩極。
火紅的傘包就如兩顆噴薄欲出的年輕的心，盛滿了喜悅和悸動，不禁四溢著兩情相悅的芬芳……
不知疲倦的他的臂膀，藤葛般纏繞住她的身體，更把她那顆恣意、任性的心，緊緊掌控和駕馭！愛，是什麼？她此刻能夠回答：啊，愛，是跟他相知相偎的無限欣喜！
愛，是勝過自己生命還重要的牽挂！他滿足地沾濕了眼眶，嘴角卻寫意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心，終於找到了情感的皈依，終於得到了掌掌相扣的回饋！
「湖可……我……真切地感受到，我是如此地愛你！謝謝你！謝謝你能夠看到有一個我的存在！」他的胸膛為了她而堅強，為了她而跳動著那顆掘犟的心。
「對不起，一直跟你作對。愛你，是我從出生至今的第一次明確的感受！」她幸福地噘起嘴巴，吻上他剛毅個性的下巴，摟緊他，又把頭藏進他的懷裡。
失去控制的降落傘猶如脫韁的野馬，打著旋、鼓足了傘翅，急速地在空中飛翔。
旁若無人的他們倆，忘記了自己險惡的處境，也忽視了夾在天地間的未知後果，依舊用心靈碰撞著共鳴，與時間賽跑，儘力暢言出彼此的愛戀。
時間啊，還能有多少分呢？！
愛啊，還能說多少次呢？！
「我的愛，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若冰吻了吻她的額頭，乞求的目光包圍著她。
「什麼事？」她陶醉於他的眼神中，貪婪地索取著更多的柔情。
「先答應！」
「好！」讓她為他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答應我，任何時候都要堅強地活下去！」他不再看她，卻悄悄滴落一顆淚珠，把頭偎進她的脖頸處，極力吸取著女孩的體香。
心，一下子突跳起來，因了他這句不祥的話語。「好！我答應！」她咬緊下唇，含住熱熱的淚花。心裡卻暗自補完剛才的回答：在你活著的時候，我答應！
「哈，我們倆有空比試一下功夫，怎麼樣？」他咽下嘴裡的苦澀，硬硬逼上來虛假的輕鬆話題。
「好啊！放心吧，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她心知肚明地配合著他，用小手指彈了彈他精緻的嘴唇。……天哪，讓我多多愛這個好男人些日子吧！
「吹牛吧！忘記那次我把你摔得七葷八素的了？」他寵愛地點點她的小鼻頭，蔓延著繚繞的情波。
「還說呢！你這個傢伙對女人好狠心哦！」
「呵呵，我從來就沒有對女人感興趣過！」
「喲嗬，看來我還是第一次嘍？我是不是你的初戀啊？啊？！」
「狡猾的丫頭！」
「說嘛，說嘛！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乾脆把手伸到他的胳肢窩裡，呵起癢來。
「你個小魔女，怕了你了！你是我的初戀！是我第一次把心送給女人而無法收回！滿意了？」
「哎呀，這可麻煩了！」她咧著嘴巴，傻笑連連。心裡的驚喜竄得好高好高！
「為什麼麻煩？」
「你好吃虧哦！你不僅不是我的初戀，連前三名都排不上呢！我的男友啊，多得密如牛毛呢！我算算，一、二、三……你都要排到第……」
「夠了夠了！要嚇死我嗎？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個男朋友，只要你的心、你的愛屬於我，我就滿足了！」他霸道地吻上她的水唇，尋找到她靈巧的粉舌，送去他的情動和痴愛！
「若冰……我們永遠不分離，好不好？」她呼吸著他強悍的男人味道，偷偷擦去一顆珠子。
「嗯！永遠在一起！」他喟然輕嘆，望向無邊的天際、浩渺的大海。
「求你一件事……」
「你怎麼學起我了？」
「答應好嗎？」她暗暗打定了主意。
「說來聽聽。」
「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了你，我就會被寂寞和悲傷活活殺死！所以，請你努力健康地活著！請你一定要比我結實！請你儘力活得比我長！」
瞬間，一層層的感動漫上他的心頭，他哽咽了，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明了地點著頭。
「我，好怕黑的！但是，如果在我閉上眼睛的前一秒，有你陪在我身旁，把你的愛做成棉被，溫暖著我，我就不怕離去前的那份恐懼和痛楚！所以，求你，讓我先死！」
「別說了！」他抱緊了她，不敢去想失去生機的她是多麼寂寥。
「要說！答應我，親愛的，陪著我，直到我化成塵埃。你要活著，把我先送走，你才能說疲憊、才能說休息！」她憋不住，哭出了聲音。
「我的寶貝啊，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要儘力保護你一生！」他憎恨起上蒼的絕情，不給他們倆更多的選擇和時間。愛，一旦得到了萌發的土壤，就遏制不住地瘋長起來。現在，面對九死一生的未卜，他填塗了所有的禱告——就算折損他的陽壽和生命，也要給她，他摯愛的女人，一份生機！
風，突然轉向！風力也加大了力度，把他們飛速地送向西北方向！
若冰和湖可都不再言語，只有彼此的相互擁抱。就算是擁抱，也變得這樣吝嗇！他們，還沒有像普通的戀人那樣，扯手壓馬路；不曾約會吃飯看電影；不曾發簡訊訴情話；不曾情侶裝宣布成雙成對的歸屬……他們的愛情歷史好空白、好單調！
帶著兩個人的紅色傘包漸漸向下飄去，距離地面的接觸越來越近！遠遠可以望見嶙峋的陸地！不再是海面！他們有希望生還嗎？
若冰懷著燃起的點滴希望，體貼地把她的手環在他的腰上，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心和撫慰，在騰出一隻手，拉拽著傘包的繩索，渴望著向一里之外的陸地靠近。
那墨綠色的土地，不是島嶼！而是跟大路接壤的一角！他們倆有救了？！
若冰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眯起眼睛，仔細辨認著漸漸靠近的荒蕪的陸地！
啊！雖然是陸地，卻……是鋒利尖聳的嶙峋怪石！沒有一塊平穩的地面，也沒有平滑的一個著陸點！全是比刀鋒還要尖利的坑坑窪窪的密集的石頭峰尖！
這是沿海偏僻的岩石群，被風化了無數年，被海水沖刷地滿是一根根石筍狀岩石，上面被時間老人雕琢得像蒺藜一樣布滿了鋸刃，賽過刀劍鋒利！連一隻鳥兒都沒有停駐的位置！連一株植被成活的土壤也不具備！如果……這樣落在它們的上面，會被堅硬的石刃毫不費力地割開無數血口！會被它們切割得成為條條肉片！
比落入大海還要可怕！若冰的心一下子寒到了極點！
無法再離開這個殺人岩石群了，降落傘已經趨於風力的最低點，只能被迫這樣降落了！怎麼辦？怎麼辦？！若冰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就運用了幾萬個腦細胞，估量了他們倆目前的形勢。
「我們要安全了，寶貝！」他心痛地笑笑，隱藏起凄然的離別之情。
「真的？哈哈，不會被鯊魚吃掉了？」湖可單純地跟大海做著搖手拜拜。
「湖可！告訴我，你愛我嗎？」他急迫地抱緊她，催問著她純凈的眼睛。
她好美！打從心底的真摯、純潔、直爽！眼眸里盛不下點滴虛偽和做作，有的，只是去偽存真的潔凈！好愛好愛她！好想跟她攜手一生！好想拉著她的手共同數星星、送月亮！好想好想……
「嘿嘿，你說呢？」她孩子氣地嘟起嘴巴，撒嬌弄痴。
「親愛的，快告訴我！我就像一個沙漠里的旅者，期待你愛的滋潤已經幾千年了啊！告訴我，好嗎？」給我勇氣！給我一份心滿意足的承諾吧！他輕輕吻上她的髮絲，偷偷灑下幾顆晶瑩的淚珠。
「瞧你！就像個小孩兒呢！」她仍舊樂觀地體味著兩人的心心相印，忽略了身下的魑魅深淵！「愛你，當然愛你！這個世界上，我唯一愛的男人，就是你冷若冰啊！哎呀呀……這樣說，自己都感覺好肉麻、好害羞呢！」
「謝謝你！謝謝你愛著我……我的湖可啊，我真的視你若珍寶，真的想陪伴著你度過每個四季變換……我有這個資格，是吧？」但是……卻不一定有這個機會……他心潮浮動地一路吻到她的臉頰，印上難捨的唇印，又感慨萬分地找到她的唇瓣，狠狠地捕捉著她的粉嫩，努力記憶住她的一切一切……
「若冰啊……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湖可的小心臟里翻湧著此起彼伏的感恩和甜蜜，禁不住閉上了柔情的水目，用心感受著他鋼鐵般的肌肉和強烈的男人因子。
「捂上眼睛……」他哆嗦著睫毛貪心地再多看她幾眼。
「為什麼啊？」
「聽老公的話，愛我，就照我說的辦。捂上眼睛……」他的氣息紊亂了，急切又浮躁。
「嗯！呵呵，老公，你老婆很聽你的話哦！」湖可像一隻貓咪，縮成一團，偎依進他的懷抱，用兩手捂上眼睛。她的體重完全靠他的臂膀支撐，她信任地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於他！
「……乖……我愛你……」他把她包裹進自己的身體里，悲涼地望了望幾米之下的鋸齒岩石，閉上了漂亮的眼睛。
在這最後的時刻，我的愛人，我只能默默祝福你，一切安好！活著，要堅強的活下去，要努力使自己的每一天都愉快！我對你的愛，將永遠陪伴著你！不論……我是活著還是死去！不論……我的靈魂是存在還是灰飛煙滅！我、愛、你！
「轟！」他們倆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頓時，一股血腥氣味掩蓋了海水的潮氣。
湖可的腳踝處傳來尖銳的刺痛，「啊！痛啊！」她禁不住叫出聲，也意外地撐開了眼睛——已經落地了？自己的腳踝被尖利的岩石生生劃出一道十厘米的血口，汩汩鮮血淹沒了肌膚，那裡頓時疼得失去了知覺。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陸地啊？！怎麼會是這樣醜陋、猙獰？全是刀鋒利刃！全是回鉤倒刺！全是刺骨裂肉的石斧岩鋸！
若冰怎麼樣？她移動著被他剛毅的臂膀包藏嚴實的身子，才發現他依然執著地保護著她，卻沒有了肌肉的彈力！他怎麼了？！她渾身一個顫慄，慌張地去探索他蒼白無血的臉，寒戰著輕輕推扶一下他的胸膛——他一動也不動，好像一隻布偶娃娃，失去了生氣！
「別嚇唬我……若冰……嗚嗚……你這是怎麼了？」她不再顧及腳處的傷口，那還算得了什麼！她紛亂了淚珠，心焦意亂地不知從哪裡下手去喚醒他，只能不停地痙攣著，從他的臉，摸到他的臂膀，再到他的胸脯……
「若冰，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我是湖可！是你的米湖可！嗚嗚……別丟下我！你到底傷到了哪裡？你說啊！」她哭著，揉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彷彿一個任性的孩子，以為只要一哭，什麼事情就都解決了。她觸到了他鬆弛的手指，驚顫地發現一顆顆血珠順著他修長的指尖——滑落！打出『嘀嗒』刺耳的聲音！每一下、每一聲都重重夯在她的心尖！
「血！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的血？啊！」她凄厲地號叫著，藉此疏散著她的恐懼，她用手心接著他攢急的血珠，渾身不由得劇烈抖動起來！
天，塌了！比自己死掉還撕心裂肺的痛！
她不敢去探視他的後背，卻必須要轟趕著窒息的懼怕，驚顫著所有的手指，扒拉開他的胳膊，把他無力的身子輕輕翻過來，祈禱著看過去，馬上就揪心地閉上了眼睛——慘不忍睹的血肉之軀！被長長短短的岩石穿進他的**，戳開了深深淺淺的數不清的血窟窿！一個後背統統是翻露的血肉，滿是坑窪的血洞！竟然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竟然看不到一塊安好的骨肉！不是一丁半點的血污，而是血流成河！汩汩爭相噴涌的血泉，從黑紫色的血洞里翻冒出來，傾瀉了他所有的生機和活力！
「…………」她咬破了嘴唇，呆呆傻傻地盯著他不堪入目的後背，連哭泣都不會了，連淚水都打擊得乾涸了！「嗯嗯……嗚嗚……不——！」許久，她才嚶嚶嗡嗡喘上絲絲縷縷的啜泣，心膽俱裂地對天悲鳴！
老天哪！為什麼要這樣殘忍！自己剛剛得到刻骨銘心的愛情，剛剛得到他溫柔似水的情意，剛剛得到他跟她共步前途的誓言，卻這樣突兀地把他從她的手心裡搶走！不讓她有機會去跟他斤斤計較愛的多少，去回報他對她的默默不語的關懷！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若冰！不要放棄！」她把他摟進自己的胸懷裡，把他低垂的頭攏一攏，顫慄著試圖用手去堵住他後背的血流！怎麼可能堵住？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它們的聲勢？！「你這個傻瓜啊！為什麼要這樣保護我？我們一同承受未卜的厄運多好啊！為什麼要將危險都大包大攬的？」
這一刻，是這樣清晰的心若死灰、萬箭攢心！
「若冰啊若冰，你真的這樣狠心丟下我嗎？你真的捨得讓我一個人面對無數個沒有你的日日夜夜嗎？我恨你！我恨你說話不算數！你答應我了要比我活得長！你都答應了，卻對我實言！嗚嗚……讓我死掉吧！讓我死去吧！」只有哭聲、風聲、海潮聲，卻沒有一聲回應！
「好！你好絕情啊！我也不要孤單前行了，我也要追隨你而去，我也要徹底休息！」
「若冰啊，等等我，我一定陪著你……」她千瘡百孔的心，承載不起這麼巨大的離別，慌不擇路地向他衝去，不管那裡是冰封的北極還是炎熱的赤道！
「嗯……」若冰好似聽到了她的決絕之詞，竟然緩上一口氣，悶聲哼嚀。這熱乎乎的氣息一旦上來，同時也帶來鼻腔、口腔竄出急切的血柱！
「咳咳……要……」他睜不開眼睛，只能微弱地呼喘著，擠出零星的幾個字。
「若冰！你醒了！你想說什麼？嗯？」她興奮地笑了，卻又萌發了一股股來勢兇猛的恐懼。
「活……下……去……你……」他意識漸漸模糊了，猶如飄漫於濃霧空曠的湖面上，置身於雲朵里失去了重力感，全身都棉花糖一般輕飄飄的。快死了吧？自己這是快要死了吧？一顆無限眷戀、不甘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參雜著鮮血流下。
「若冰！我愛你！你要活著！否則，我也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啊！啊——！」
「……巫……山……新……雨……阿……婆……笑……」在他不能抓住呼吸的本能時，在他散盡思維的能量前，他大口喘息著，磕磕巴巴送出了那句鐫刻在他心底的暗號！
「我早該感覺出來的！海盜！你是我的海盜！」她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心碎地規整著他凌亂的髮絲，「海城陳谷老道愁……海城陳谷老道愁……」
如血燦爛的夕陽，斜斜地普照在這塊岩石上，沒有絲毫熱度，也沒有一分美麗。海鳥凄慘地嘶叫著，圍繞著兩個相親相愛的身影，盤旋、展望！
她抱著他，昏沉了思維，斷裂了筋骨，迷離了眼光，淚水一顆顆連串地滑落，流進了她的嘴裡，進駐到她的心裡！她溫柔地摩挲著他稚氣的臉龐，吻吻他的頭髮，曼聲哄著他：「累了吧，那就歇歇吧。不要怕，有我在呢。我們永遠不分開！這裡只有我們倆，多浪漫啊。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沒有任何人能夠把我們分離！」
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陰陽兩隔！最恐懼的分離不是難分難捨，而是永不再交匯！
血，染紅了無情的岩石，填平了高低的溝壑，渲染了天際、海面！全是紅色！她的眼裡全部是水漫的紅色！殷紅的天地，艷紅的他和她，嫣紅的纏繞不清的愛情！
「我……愛……你……若冰啊……聽到了嗎？我好愛你啊……真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