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口笑
「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原來不過一個繫結而已，想不到竟是能把屋子裡這幫子巧手全都給難住了，倒還真是一件稀事。」
婦人笑了笑，言語中卻是透著幾分譏諷，自然眼神也就不可避免的看得大丫鬟紅秀無比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
這話雖說得難聽了一些，但卻不假。
顧家這幾年由於家中後人或多或少的青黃不接，有些副業，譬如北上托鏢押貨一事便是已經推脫了出去，做起了一些相對來說不需如此冒險且有利可圖的手工作坊，而其中最是能夠取巧或者也可以說是相對來說利潤較為豐厚的一行就是這古往今來一直都沒落下的織錦業。
靠著早些年打拚下來的銀子，以及顧老爺子年輕那會兒出海通商積攢下來的人源和路子，多多少少的也就讓顧家這一大家子盤下來了幾間紡織布料的作坊，起先也是沒什麼經驗，只能是招了些巧手良人做著細活，後來一下子從西洋那邊弄了幾套紡織的機器，登時之間，就活絡了起來。
如此，也正是因為顧家有過這麼一段經歷，也就自然而然的，府上大大小小的丫鬟侍女們也都會些針線活，雖說比不上那些大家手法，但畢竟也都是進了作坊的人，巧手都是有的。
所以婦人便是說出了那一番話。
這時，卻是宋媽媽又站了出來，聞言笑著說道：「夫人這話倒是有些過重了，真要說起這刺繡一活，怕是這整個顧府也找不出像紅秀丫頭的這雙手了。」
「既是如此，那為何連個結也解不開？」
婦人仍是有些不快。
尤其是一想起這些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們竟是能被幾個小玩意兒騙得失了心，連自個的主子也是不說什麼真話了。
更是心如刀絞，氣難平。
委屈的紅秀微微抬了下頭，卻是無聲的張了張嘴，有些不敢說話辯解。
看得一旁的宋媽媽也是不由嘆氣，心道老夫人果真是了解人心呀，四丫頭雖說這些年來在這顧家已是收斂了不少，可脾氣卻是絲毫未改，對待這些個孩子們仍是如何也都耐不下性子，也難怪逼得個吃齋念佛的地步……
果真是任重道遠啊……
可不知我這個糟老婆子還能不能完成得了老夫人託付的擔子呢？
宋媽媽慈目的問道：「秀丫頭倒是說說那個結是個如何古怪法？」，其實莫說這些個丫頭們解不開了，她這個老丫頭剛才不也是一樣無可奈何？只是她當時以為興許不過自己老眼昏花不中用了，卻是沒想到這個結竟能難倒了一大片，如今再一細想，便是覺得幾分奇怪。
既是明知這裡乃是靜修廳，又是何人做出這番究竟是無聊之舉還是別有用心之為的事情呢？
紅秀應聲吞吞吐吐的說道：「回宋媽媽的話，那個，那個結說起來，著實是有些不通道理，先是裡外三層攪在了一起，后又是橫七豎八的前後錯開交織成網，最後竟是還能上下顛倒穿插其中系成蝴蝶結。」
她看了看臉色稍稍有些緩和的婦人，便是又加了一句。
「此人功底，已是高出了一大截。」
婦人卻是冷笑了一聲：「竟還有如此怪結，既是如此，若不見識見識，不是可惜了人家的一番苦心？」
她倒是想到了誰。
登時來氣。
二話沒說，便是下了炕。
紅秀趕忙從一旁拿來了一件白毛狐皮製成的披肩大衣，細心的給婦人穿上，並說道：「外面風吹的冷，夫人許久未曾出門，怕是不太習慣，可要戴上那頂遮風帽？」
宋媽媽見此，會心一笑。
婦人也笑了笑：「不過就是出門走走而已，幾步路的功夫，倒是不必弄得如此。」
說完，倒是回頭看了宋媽媽一眼，邁步走了出去。宋媽媽緊隨其後，紅秀倒是心思細膩的進屋找出了那頂帽子，拿在了手裡，這才跟了出去。
……
……
「喂！你們說娘親吃了我親自下廚做的早飯，可不會高興得連眼淚都得哭出來了吧？」
顧府東南院子里的一處廂房，一個梳著朝天喇叭花式樣頭型的少女猛地拍了下桌子，幻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喜笑顏開的說道。
而坐在她對面的某個無論是膚色還是打扮都有異於府上眾人的男子卻是被她這番話語逗笑，毫無半點做哥哥的莊嚴肅穆形象，咧嘴嘩啦嘩啦嘎嘎笑著，最後愣是被一側的冷麵女子瞪了一眼之後，才止住了如此失態之舉，假裝咳嗽了一下：「恩……這個你就放心吧？二哥都已經幫你把母親周圍所有的人全都打理了一下，便是連宋婆婆也是沒放過。這次二哥靠譜吧？！」
玩世不恭出了名的顧二公子顧齊崢忍不住笑了笑，卻是說道：「我可是把我最喜歡的寶貝疙瘩都忍痛割愛送給了宋婆婆，三妹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補償我！」
「不許胡鬧！那可是宋媽媽！」冷麵女子出聲喝道。
顧齊崢登時改口叫道：「對對對！大姐說的對！看看我這沒腦子的記性，該掌嘴！」
說完，果真是揚起手來，打了自己一巴掌。
表情仍舊冷淡的顧家大小姐顧若婷沒好氣的瞧了一眼自個這個弟弟的一貫作風，卻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無奈眼神，說道：「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全是一學就會，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快是到了娶妻的年紀，仍是如此不著調，如何是好？」
顧齊崢滿嘴像抹了蜜似的：「不是還有姐姐姐夫養著嘛。」
顧若婷無話可說，索性不再搭理。
倒是對面古靈精怪的三妹顧妙齡揮著小拳頭，插了一嘴進來：「大姐大姐，還有我呢，你不會拋下三妹不管吧？」
「……」
「……」
顧若婷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拿這對天造地設的活寶如何是好？
顧妙齡卻是撐著腦袋瓜子，歪著頭，算著手指頭數著：「我呢……其實很好養活的，只要每天早上起來吃一碗綠豆湯，再加一籠葫蘆巷胡記蒸出來的小籠包子，再加上一碗把子街黃記做的豆腐花，配上北字坡余記的醬菜……」
顧齊崢打斷道：「前天聽說把子街新開了一家三口笑的涼皮鋪子，柳元那小子帶著人過去吃了兩回，說是味道不錯，改天二哥帶你嘗嘗鮮。」
「哈？還有這事？嘿嘿嘿，果真是二哥最好了！」
顧若婷板著臉：「我數到三，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一！」
砰砰砰！
鐺鐺鐺！
哐當哐當！
一眨眼的功夫，兩個傢伙便是連個人影也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