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傅家
傅家的節禮來得很快，初二那日便到了，年初五，傅夫人也帶著傅君蘅到了伯府。
傅夫人姜菀並不陌生，身材中等，因著保養得益，四十歲的年紀與三十齣頭無二，今日她戴著一套萬寶齋新出的純金頭面，身上穿的是京都年前最流行的雙面蜀綉拖地紅牡丹長裙，周身貴氣十足，不過傅家詩書傳家，傅家的女人再貴氣也是掩蓋不了身上的書卷氣，這才是最讓人折服的地方。
姜菀站在老太太跟前，默默地打量了眼傅夫人的裝扮，便收回目光不再看其他。
李氏與傅夫人是一表三千里的姨表姐妹，但此時也是十分熱絡，就像見了嫡親姐妹似的，一口一個二姐叫得歡喜，落在後面的鄒氏見了，撇撇嘴，很是看不慣。
當然這段時間她看不慣的又豈止是這一樁。老太太商量一聲都沒有，就把掌家大權交給李氏，等她從玉溪庵回來，早已是塵埃落定，她就是鬧騰也鬧不出什麼事情來，只得咬牙忍了。
面對李氏的熱情，傅夫人顯然矜持一些，只禮節性地寒暄過後就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陪著老太太說話。當然，對著站在老太太身邊的姜菀她也是象徵性地誇讚了一番，對此，姜菀並不是特別在意。
「母親，那日在玉溪峰賞雪，白蔻姐姐便說要做梅花糕給我吃，今日我特意帶了八角亭裕豐齋的冰片梅花糕倒是想看看這味道如何！」
傅君蘅性子驕縱，不喜歡這些虛禮，見長輩們你來我往的，說得不痛不癢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就乾脆對著傅夫人撒嬌要白蔻帶著自己出去。
傅夫人面上一熱，對著老太太哂笑，說：「老太太見諒，這丫頭都是被我給慣壞了。」
老太太擺擺手，不說她們將來會成為姻親，就說如今傅老爺官居二品，傅家風頭正盛，她也不會因此而去責怪什麼。
「罷了，年輕小娘子都是這般，倒是我們只顧著自己說話冷落了她們幾個。白蔻是大姐，不如就讓她領著君蘅去逛逛園子。」說著，又沖著姜菀幾個說：「你們幾個也別拘著了，年節的，都去聚一聚吧。」
幾人自然是點頭應是。
「白蔻姐姐，這冰片梅花糕做得怎樣，是不是有了玉溪山上的梅花做食材，味道真真有不一樣的？」
一路上，傅君蘅便拉著姜蔻的手，圍繞著冰片梅花糕問長問短的，顯然是不想搭理姜菀三個。姜菀跟姜荌倒是沒什麼，反而是薑蓉見此，肺都要氣炸了，瞪著眼珠子氣呼呼的小模樣，嚇得姜蔻臉色發白，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傅君蘅見此，心裡更是不舒坦，便又轉過頭看向姜菀說：「小菀，你今日的珠花真好看，粉色珍珠最是難得了，怎讓你一下得了這麼多？」
姜菀摸摸頭上的朱釵，笑了笑：「這是我母親的陪嫁，祖母還說這個老氣呢，只我覺得好看，不想君蘅與我有一樣的眼光。」
事情未調查清楚之前，與未來小姑子站在同一陣營里，也是很有必要的。
可惜，小娘子很任性，她搭理姜菀也不過是因為討厭薑蓉，那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理論在她身上顯然是行不通的，就見她聽后不置可否又把話題轉到了姜蔻的身上。
「幾位娘子，老太太怕你們跟長輩一起不自在，命人在此擺了個席面，讓娘子們好生聚一聚。」
剛到花廳，就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迎上來，小丫頭梳著雙垂髻，只戴了普通的絹花，卻也嬌俏可人，姜菀一眼就認出她是老太太屋裡的馮巧言。
待姜菀走近，馮巧言特意小聲耳語：「三娘子，老太太說了，傅小姐生性頑劣，不用過分在意。」說著，便對姜菀眨眨眼，退到一邊。
姜菀默默點頭，其實老太太的擔心是多餘的，今天最難過的人恐怕該不是自己。
薑蓉自打落座后，就絞著帕子，所有的憤憤不平都掛在了臉上。
「三姐姐，在玉溪庵你病得那樣重，不知現在可好全了？」
姜蔻跟傅君蘅聊得熱火朝天，姜荌湊過來問姜菀。
姜菀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稚嫩小臉，笑著點點頭：「勞妹妹牽挂，已經好全了。」
不想薑蓉借題發揮，陰陽怪氣地說：「祖母為她連自己珍藏的千年老山參都是拿出來了，她這小小的咳嗽能不好么？」
回府後，老太太怕姜菀身子虛，就讓廚房熬了參湯，每日里都親眼瞧著她喝下去才是甘心。這事情被薑蓉知道后，又是一陣眼紅。
姜菀跟姜荌都不想搭理她，都自動又轉移了話題。這場聚會，傅君蘅與姜蔻「相談甚歡」，姜荌與姜菀也算有說有笑，就薑蓉一個人端坐在那兒，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定力，竟然就一直撐到了最後。
「娘子，這傅家娘子也真是個妙人，就這麼明晃晃得把二娘子晾在一旁，瞧二娘子模樣，怕是臉都要氣綠了。」
回到菀月居，畫屏忍不住說著，她生性率真，姜菀也由著她。
「二娘子就是氣性大，我阿娘說過，女人還是溫溫柔柔地才好，不然夫家不喜。」
銀燭聽著，忍不住介面。
看著兩個丫鬟一搭一唱的，姜菀笑而不語，只要在菀月居里，她一向不拘著她們。
這時院子外的山楂突然進來稟報：「娘子，二娘子突然過來了。」
畫屏銀燭愣住，就連姜菀也是驚詫。姜家有四個女孩兒，姜荌年紀尚小，沒共同語言是可以理解的，剩下的三個娘子也走得不近，所以姜菀才有些納悶。
「泡一壺雲霧茶，大姐姐最愛這個了。」
姜菀吩咐，來者是客，不管怎樣她都要好生接待。
銀燭應聲下去準備。
不過一會兒，姜蔻過來，看著她髮絲沾著點點白雪，姜菀心中的疑惑更甚。
姜蔻尷尬地理理頭髮，唇角綻開一個虛弱的笑容：「出來地著急，就沒有帶傘，就到三妹妹這裡避避雪，三妹妹別見怪才好。」
姜菀趕緊說：「哪裡，你我姐妹何須如此客套。」
姜蔻收斂眉眼，似乎欲言又止，姜菀見她如此，便知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她也不著急，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眉頭微皺，她現在哪裡還有閑情喝茶。
「三妹妹既然這般說，那我也就乾脆直言不諱了，今兒姨母離去時似乎跟母親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最後離去時還面有不悅。」
姜蔻說著，觀察著姜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