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海人(三)
環兒看主子走了過去,只能硬著頭皮跟在主子身後過去,哪怕是心裡再怎麼膈應害怕,她也不能讓主子一個人過去。
一看到有客人來了,大叔只得先放過那海人,收好皮鞭,狠狠的踹了他一腳,這才笑吟吟的過來招待寒時。
「這位小客官,是不是想買個海人回去玩呢?」
雖然寒時看起來穿的素,打扮簡單,不過看她衣服的面料和款式都是時下貴人間最流行的,還有頭上簪的那朵嬌艷的薔薇花,她身份絕對不會太低。還有她身後的環兒,衣裳面料比平常人家的女孩兒用的還好,頭上戴了銀簪和絹花,一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打量完主僕,大叔臉上的褶子又多了幾條,小本生意,還是只能由權貴人家支持的,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一定得好好招待!
「他……」
見那個穿著不凡的小姑娘指著地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小海人,大叔的臉色有點臭,他實在是厭惡極了這個小海人,若不是為了捕捉多一個海人,他就不會讓他捉的這兩籠子海人邋遢成這樣,導致他一個海人都賣不出去。不過他對寒時還是十分好言好語的,「他是個瞎子,脾氣臭,性子倔,小客官要是想買一個海人哪,最好還是買一個聽話的。」說完指了指他關在籠子里的那些海人。
大叔想等客人走了就拿鞭子抽死那個小海人得了,一路上總想著逃跑,就沒消停過!到了錦都還是這個樣,拿鐵鎖鏈鎖了都不中用。
小海人的眼睛是純粹的藍色,帶著若有若無的朦朧白霧,寒時見過的其他海人的眼睛大都是琉璃色,藍色的不多。
「小姐,咱們不能摻和這種事情上來,」環兒扯扯寒時的袖子,「聽說海人都很狡猾的,你看他脖子上有大鎖鏈,剛剛還跑的那麼快……」
寒時看了一下老闆,「我就喜歡活潑些的。」
老闆撓了撓頭,「不瞞你說,我是準備打死這個小海人的!」
「我花了大把力氣才捉到他,你別看他是瞎子,可是他力氣大,跑得快,可廢了我不少力氣!」
寒時抿了抿嘴唇,「我買了他,你可以收到錢,也解決了一個麻煩,何樂而不為?」
可是這樣這位小客官不是虧了嗎?大叔有點猶豫,不過看寒時堅定的態度,他也不扭捏,「行,你不嫌麻煩就成。」頓了頓,他又道:「銀貨兩訖,我這裡可不能退貨的!」
寒時點頭。
「我這裡的海人雖然穿著不怎樣,容色好像也比不過那些鋪子里的,可是我這是純天然的啊!」大叔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但我不會因為最近捕捉出海捕捉海人而坐地起價,我這裡是全黑市裡賣的最便宜的一家!」
大叔伸出三根手指,「一個海人,變性了的女性海人,一個賣三顆金珠,」又指了一下一旁的小海人,伸出兩根手指,「那些小的,一個賣兩顆金珠。」
「賣這麼貴?」
大叔笑了笑,「可不是嗎,我這裡還是王上頒布禁出令之前的價格,其他鋪子上,早就變成天價了!不過你非要買這個瞎子小海人,我就給你最便宜的價格,只要一顆金珠,也算作我捉他養他的費用,怎麼樣?」
最後以一顆金珠價格成交。寒時手裡握著粗重又銹跡斑斑的鐵鏈,問大叔:「這鎖鏈的鑰匙呢?」
「喏,」大叔從腰包里取出一把鑰匙遞給她,「你可不要現在就把鎖給打開了!他會跑的,沒訓練好的都這樣。你可別看他是個瞎子,看不到,他跑起來是真快,當初我為了抓他啊,可是廢了老大的勁了,卻沒想到是個瞎子!「說到這裡還有些惋惜,」這黑市裡人太多了,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流氓地痞,衝撞了誰都不好。」
寒時正打算解開海人鎖鏈的手一頓,她將鑰匙收好,「多謝大叔!」
「嗨,我可是一個實誠人!」大叔笑道:「你恐怕不知道吧,若是買了海人,就要去官府記錄下來,並且給海人戴個銘牌。」
「嗯?」寒時有些疑惑。
大叔楞了一下,「這你都不知道?」
寒時臉紅了一下,搖搖頭,「我才到錦都來。」
「哦哦,那就是了,」大叔恍然大悟道:「錦都自是與其他地方不同的,畢竟是事關王上的安危。沒有銘牌的海人若被發現了,可是要被處死的,你若是想長久的養海人哪,可要給他上個『戶口』,就是花錢去官府弄一份文書。否則他難逃一死。」
「那…去官府弄文書需要什麼呢?」寒時請教。
「你只要有可以自證身份的東西即可。」大叔道,「也不麻煩,只要一盞茶的時間罷了。」
「多謝大叔。」寒時道謝后領著海人出了黑市。
環兒跟在她身後,像躲瘟疫一樣,離海人遠遠的,她都要哭出來了,「小姐……奴婢來牽著他吧……您還要早些回相府……」
「不用,我來牽著就好,」寒時寬慰她道:「我們可是得了外祖母的命令才出來玩的,況且我已經花錢買了他了,不去官府弄個文書,我買他的意義何在?況且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環兒只好跟在寒時身後。
官府里有好幾個半文書的小廝在侯著,他們身後的海人都鎖在籠子里,都是已經分化了性別的美麗海人。
海人不管男女,皆是容貌昳麗,歌聲美妙,而已經分化了性別的海人尤勝。
那些小廝都有些嫌棄寒時手中牽著的那個瞎眼睛海人。
官差辦差的地方用簾幕分成內外兩間。
「下一個。」官差喊道。
寒時牽著小海人進去了,環兒跟在他們身後。帘子落下,隔絕了後面那些嫌棄的眼神。
屋內只有三個官差,一個坐在案前執筆,一個站在一旁提著一個布袋子。還有一個手裡拿著一個刻刀,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擺了一堆沒刻字的銘牌,金銀銅的都有。
「名字。」提著布袋子的那個官差不耐煩道。
「霜寒時。」
「那小海人的。」
「這個……」寒時有些發楞,「你讓我問問他。」
那坐在案前的官差聞言就嗤笑了一聲,「問他幹什麼?隨便取一個貓兒狗兒的安上就行了。」
寒時不管他,靠近了那個小海人,問道:「你叫什麼?」
小海人海人的嘴唇已經乾的起了皮,他抿著嘴唇不開口。
「快告訴我,否則你一出門就會被別人殺掉。」見海人不回答,寒時嚇唬道,「你還這麼小,還沒有選擇性別,你也不想就這麼死掉吧?而且他們殺海人的手法非常狠辣,你死後還不能回海里去!」
他蠕動了下嘴唇,氣若遊絲,「漵朝。」
「絮妱?」寒時重複了一遍,對官差道,「這兩個字可能有點繁雜,讓我來記吧。」聽說被捉上岸的海人,以後大多會變成女性。
坐在案前的那個官差就將紙筆遞給了寒時,寒時寫下『絮妱』二字。
「你要買金牌子還是銀牌子,還是銅的?」刻字的那個官差問道。
「銅的吧。」寒時掂量掂量自己的錢袋子,買個銅質的應該還夠。
「十顆銅珠。」刻字的那個官差將刻好『絮妱』的銅牌子遞給寒時。
寒時拿出銅珠給提著布袋子的官差,又從刻字的官差手中接過銅銘牌。
「讓奴婢幫他帶上吧。」環兒從寒時手中接過銘牌,剛靠近小海人,小海人突然躲開她,並對她齜牙咧嘴,「滾!」
「呦嚯?」提著布袋子的官差笑道:「脾氣還挺大的!」
「好了,他不願意戴就不戴了吧,總之已經記錄在案,也不怕什麼了。」寒時從環兒手中接過牌子,牽著鎖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