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腸湯
才從洪水裡救上來的人，可沒這麼容易緩過來，要多休息才行，要是勞累，病情就要加重了。
「到時候您幫著我。」瑾娘很清楚老嫗這是心疼她，也不逞強。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老嫗已經燒開了一大鍋的水，阿武的豬也已經死透透的了。
阿武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了一個破舊的大木桶，吭哧吭哧的將那頭野豬拽到木桶里。然後用木盆將鐵鍋里的開水一盆盆的端過去澆在野豬身上開始拔毛。
阿文要過去幫忙，卻被阿武給制止了。
「阿文，你別過來，要是燙著就不好了。」
阿武做這些的時候，雖然有些生澀，但很認真，看樣子以前見過只是沒做過。
看出瑾娘帶著疑惑，老嫗解釋一句：「阿武的爹會打獵，阿武從小就看習慣了。」
說罷這話，老嫗上前幫著阿武拔毛。
開水燙過的野豬毛很容易就拔下來了，老嫗眼睛不好使，很多地方拔不幹凈，阿武就跟在後面一點點的做細活，祖孫兩個配合的很好。
想著還要用不少的熱水，瑾娘坐在灶台前後開始燒火。
至於幫忙拔毛就算了吧，她現在只要一動全身就疼的好像是肉要從骨頭上掉下來一樣，拔豬毛要來回活動，她可能堅持不住。
而且，兩輩子為人，殺豬這回事，她還真是沒做過，自問也沒有這樣的能耐和忍受力。
她並不會燒火，尤其是這草還濕乎乎的，更不好燒，瑾娘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算掌握了竅門，灶眼裡冒出的終於是火而不是煙了。
等她一鍋開水燒開的時候，一頭豬的毛已經被褪的乾乾淨淨的。
阿武正在給野豬開膛，動作不熟練，但是很認真。
瑾娘看著少年一板一眼的樣子，眼角有些酸澀。
豬內臟被阿武扒拉出來放在一個破舊的木頭盆子里，他又將豬肉用溫水清洗了一遍之後，開始分割一塊塊的肉。
阿文這時候就能動手幫忙了，他幫著哥哥將肉一塊塊的拿到屋裡的木頭盆子里，阿菜年紀太小，實在幫不了什麼忙，就乖巧的坐在一遍看著，眼巴巴的等著吃肉。
野豬很快被分解開，只剩下一堆還沒來得及清洗的下水。
看著野豬在一個半大孩子的手底下一點一點的被分割成肉塊，這要是放在後世怎麼看都會覺得驚悚，可是這一時她看到的覺只有堅強和不忍。
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在後世還是在父母親人懷中撒嬌的年紀，就算在乾國，也是正當頑皮愛鬧的年紀。
可是眼前的少年稚嫩的臉上卻都是堅毅與頑強，以及被生活磨礪的苦難。
生活的重擔過早的擔負在了稚嫩的肩膀上，當真是可憐的緊。
震驚之餘，瑾娘的心裡只剩下濃濃的憐惜之情。
「阿武，你們這幾年都是這麼過的么？」瑾娘緩慢的挪到角落裡，坐在阿武的旁邊，伸手想幫阿武清洗下水。
阿武拒絕了瑾娘幫忙：「姑姑，你身體不好，這活兒臟，您別插手了。」
瑾娘笑一笑，臟什麼的，那都是在能吃飽的情況下才有的講究。
阿武手腳麻利的往盆子里倒水，一面回答：「可不就是這麼過么。我們家裡什麼都沒有，一年四季就靠山上弄點東西過日子。以前我爹在的時候，日子好過點兒，後來我爹沒了，我也弄不到什麼好的，就只能吃點兒野菜樹葉充饑，阿文和阿菜跟著我受苦了。」
山上能弄到一些吃的，但是不會很充足，且山上的日子充滿危險，她不知道這少年是不是也曾遇到過危險，在面臨危險的時候，他又想些什麼？
但不可否認的是，瑾娘此時滿心滿眼都是對阿武的憐惜。
「好孩子，你以後會有好日子。」瑾娘也不知道這話算承諾，還是算什麼，反正她就有意無意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阿武憨憨的笑著說道：「好日子有沒有不知道，等我長大了，就能讓我奶還有阿文和阿菜吃飽飯了。」
吃飽飯是他最基本的需求，也是他為之奮鬥的目標！
少年朝氣蓬勃的臉上，滿滿的都是充滿了希望的表情。
他這樣濃烈的朝氣讓瑾娘不由感動了起來，這樣可憐的一個孩子，還能充滿希望的生活，別人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老嫗一直沒開口，但都在認真的聽瑾娘與阿武說話，這時候也忍不住開口了。
「這兩年，要不是阿武這孩子，我們一家子早就餓死了。」
老嫗滿臉皺紋的臉上少了阿武的生機，許是一輩子被生活磋磨，到老了，竟都是失望。
「有阿武在，日子會好起來！」瑾娘不知道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麼。
「你說的是，也是天不絕我們家，阿武年紀不大，但是天生一股子力氣，就是比成年人都差不多。」老嫗又說。
原來如此，難怪那少年能將這麼大的一頭豬從山上弄回來。
瑾娘注意到，老嫗說話的時候，一直低垂腦袋，但是瑾娘不經意中，還是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淚水。
她心裡嘆息了一聲，不是老人家不心疼孫兒，而是沒辦法啊！
要是能有一點辦法，瑾娘相信，阿武的奶奶怎麼也不會選擇讓一個孩子在充滿危險的山上討生活。
這一家人日子雖然艱難，但是在他們的身上，瑾娘卻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
這幾天，瑾娘都覺得懨懨的，不是她不思念乾國的父母雙親，而是近鄉情怯，面對本來就不是親近的爹娘，又是在離開將近三十年時間之後，她已經近乎遺忘了該怎麼與他們親近。
實際上，她現在十分懷念在後世的生活，她在後世生活的很好，有疼愛她的父母，她算是在蜜罐里泡著長大的，二十多年下來，她很適應後世的生活。
猛然回到從前的生活，對她而言，與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絲毫的差別。
她現在思念更多的是後世的父母雙親，他們只有她一個孩子，現在她不在了，父母過的可好？
此時，看到阿武一家人掙扎在最底層卻依然努力的生活，瑾娘忽然覺得，或許上天這麼安排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