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風起天闌2
有些悶熱的夏夜,在流水潺潺,大樹遮陰的河道邊與在熱鬧的街道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走到春身邊,感受著迎面撲來的水汽,深呼一口氣的千穗理,掏出手帕輕輕擦拭微微冒汗的額頭,一手輕輕提著袖擺,不使其滑落至手肘···今日所穿的和服之上的紋樣為粉白錯落的月見草,與此前同樣順滑而價格不菲的質地。
「今天的份是清分四時堂的水羊羹哦。」輕車熟路的在春身旁的木椅上坐下,將木盒從紙袋中取出放置其上,輕輕打開盒蓋,碧綠的三隻竹筒顯露了身影。
「千穗理···」總是白吃對上定日上貢的美食,雖然實際進入的肚子並非她,並非一件好事,俗話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日向前輩對於千穗理的態度已有明顯的改變。
比起這個,雖不近人情,但她的確有些厭煩了···她討厭被人討好。
同時,對方的持之以恆令她莫名有種直覺,她恐會因為這濃厚的情誼而受到不小的影響。
壞的方面。
「噓!」千穗理拿起竹筒,輕巧的再次阻止了春打算讓她不要再來的最後通告,碧綠與白皙形成一幅美麗的色彩構圖,尚未品嘗,便能感受到絲絲清涼之感,「有事可以邊吃邊談,這次可是味道質樸而清淡的水羊羹哦,夏日的必備甜品,即使是不擅長於甜食的春,也能輕鬆接受的口味。」
「太陽不能見到我,美食不能誘惑我,運動與兵糧丸才是我的歸宿。」將早已說過好幾遍的理由再次拎出,春腦袋後仰,看著清澈透明的星空,背後是絲絲飄起的水汽,清涼怡人。
如同漂浮於水面之上,與宇宙親密相擁的滿足感,令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你的主治醫生果然只是鬼畜一個吧?」自動自發從隱蔽位置離開,端坐於千穗理身旁的日向樹人,幫著千穗理用店鋪提供的木刀,將圓筒狀的水羊羹切成小塊疊放,「一般不是會要求病人儘可能多的補充營養,食用豐盛的飯菜,幫助恢復么?」
兵糧丸,那是有多想不開才回去吃的東西。
那包裝十分可愛的『糖果』的真身,偶然情況下才知道春一直往嘴裡塞的東西是兵糧丸,令知道春幾乎是一天三頓以上用量的日向樹人十分震驚。
那東西帶來的飽腹感不是一般的強吧,一般人一天一顆都綽綽有餘,春的肚量有那麼大,每天嗑藥一樣的頻率,讓他不禁懷疑春的肚子真的沒事么?
「的確鬼畜。」這點毋庸置疑,春十分贊成日向的評價,從繁星之中抽回視線,「不過,想要獲得美麗,自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眼下還是不行?」千穗理一邊托著春的一份,一邊抬起頭,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失落。
似乎從第一次見面后就產生了誤解,在千穗理詢問春身體何時才能恢復的之時,沒想太多的春將自己是因為做了全身整形手術才需要用繃帶裹住全身,既保護傷口、又促進傷口新生的事實說了出來。
從結果上來看,這樣的說法也沒問題。
不過,這樣的事實卻是並未嚇到千穗理,反而卻嚇到了日向樹人。
「我還以為你只是喜歡這種神秘風格才···而且,如果是身體還沒好全的話,就不要那麼努力的到處找茬挑事啊?!」了解到真相的日向樹人回想起從自己接手春開始的點點滴滴,從沒抱怨過髒亂差累不說,對於違法犯罪者總是身體力行的實行『愛的教育』---表達自己對他們『深深』且『厚重』的失望之情。
絲毫看不出大病初癒的復健病人虛弱模樣。
對於自己的負責的新人的身體狀況都沒有完全理解,他作為前輩是徹底的失職···日向樹人差一點就動了想要將春轉手的念頭。
雖然看著活蹦亂跳,很有精氣神和他抬杠的春,他的想法很快就如同天上的浮雲,不知何時消散無形。
「嗯,過去留下的痕迹可是沒那麼容易就能被徹底消除。」抬起手腕翻過,看了看當時被雪村切掉一大塊的地方,沒有絲毫凹凸不平···
這是醫療技術的讚歌。
「雖然春無意之中幫過你幾次小小的忙,但是仔細想想,她的幫助方式可是既做作又油膩啊,典型的花花公子行動模式哦,千穗理桑。」日向樹人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己首先切好的淡棕半透明水羊羹被中年女子獻給了春,而對方還毫無興趣,「一般來說男人做出那樣的舉動,都只會被稱為性騷擾吧?」
千穗理對於春執著的原因,今天就由讓他-日向樹人來揭曉吧!
「咦?會是這種感覺嗎?」對於春的幫助,她並沒有任何的不適啊,千穗理托著腮努力思索,「可能是因為是春?」
「會說出這種話,就代表你連站在起跑線的資格都沒有呢,前輩。」春翻了個白眼,這種助攻真是不要也罷,「幫助就是幫助,拘泥於形式之時,便早已違背了本意。」
「喲吼,你還真是說了了不得大話呢,春。」日向樹人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春用錐子在頭頂心狠狠的砸了下來,金星在眼前直冒,「你知道,這個世界對於男性的惡意有多大么?」
「用性別說話之前,前輩,僅著眼於自身性別的劣勢···不會顯的太自我了么,還是說被害妄想?」為何前輩對這個問題如此上火,難道是性別嫉妒?春有點摸不準日向樹人的心理,「我有熟悉的心理醫師,可以介紹給你,有9.5折優惠哦。」
「這點程度的優惠有啥意義啊!」春那自然而然的英雄救美舉動知道他有多羨慕?可惡!沒有春的專一強勢和行動力,有錯?擔心女性的厭惡、討厭很脆弱?「還有,我才沒有什麼被害妄想呢!」
「冷靜,前輩。」日向前輩是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經歷?她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三長一短的清嘯在夜空中猶如流星劃過···集合令。
「我很冷靜。」春與日向樹人皆轉頭看向一側,日向樹人從木椅上起身,「我先過去一趟,抱歉了,千穗理桑。」
「工作要緊,路上小心。」千穗理十分理解,並對著向著河對岸的下弦月奔去的青年輕輕揮手。
···
「入口Q彈爽滑,淡淡的甜味隨著柔軟的豆沙在口中擴散,最後留下清涼的餘味。」說實話,雖然賣相沒有之前幾個那般的顏值上等,但是眼前這個夏日特品的確味道不錯。平時解決的最佳人選不在,抵擋不住千穗理熱情『相邀』的春,接過精巧的竹盤,用棕褐色的木叉滑過半透明的水羊羹。
「真的,太好了。」千穗理輕輕拍手,笑眯眯的看著小口將水羊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的春,「雖然對於這個還是很有自信,但是不可避免的還是有些小小的擔憂···若是不符合春的口味該怎麼辦呢···」
「砰!」小竹盤從春手中掉落於地,而春本人也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春?春!你怎麼了?」看著地上掉落的小竹盤,千穗理還沒反應過,以為只是春準備幹什麼,而她準備蹲下身從地上撿起,轉過頭所見春的明顯不對勁卻令她不由得慌了神兒。
「唔!···咳咳!嘔!!!」單手撐地,單手捂住嘴,想要止住那麼將所有內臟都忍不住嘔出的咳意。
當春吃完第一塊還沒過三秒,她就感覺胃部像是被人放了把火的燒心感灼熱而起,自己一旦呼吸,胃部、肺部、食道,蔓延而上的部位,無一不是鑽心之痛。
抬起頭,春看向自己捂嘴后的手,粘稠帶腥的液體正從黑色手套之上慢慢滴下。
有毒!
並非一擊斃命的猛毒。
恐怕是···神經類毒素,這種特殊的疼痛感。
「咳咳!嘔!···我沒事,千穗理。」從地上撐著勉強起身,春踉蹌著腳步一邊挪動幾步,靠在欄杆上,口中噴出的鮮血將石質的扶手染上了不祥的色調,「如果可以的話···唔嘔!」
「嘭!」剛想請千穗理幫自己找人,帶她去醫院的春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口吐鮮血,身體痙攣不斷,倒在了地上。
「春?春?別嚇我啊,春?」千穗理跪倒在春身邊,顧不得價格昂貴的和服被春的鮮血弄髒,想要了解眼前所發生之事,「難道是···」
春是在吃了水羊羹之後才出現這種吐血癥狀的,難道是那水羊羹有毒!
她得趕緊將春送到醫院才行!
但是眼下她所處位置,並非什麼人來人往的地方,從找到春開始,她就沒看到一人經過···誰能夠來幫幫她?
春!
「這是發生了什麼嗎?」正當千穗理打算站起身去找人來幫她抬春之時,之前在和果子店前不小心撞到的青年從一邊的小徑中冒出身影。
「這癥狀是···」而隨著青年的走近,千穗理還來不及說明狀況,青年便單膝跪地查看起了春的狀況。
「你是醫生?」青年那看著不像是生手的觸診方式,令千穗理抱有一線希望,「不知道為什麼,春在吃了水羊羹后,突然咳血,同時倒地不起···是否是這水羊羹中有毒,才變成這樣?」
「我是醫療忍者,請不必慌張。」拉開對方運動服外套的拉鏈,露出穿著黑色T恤的內里,戴著圓邊眼鏡,扎著銀髮頭髮的青年將手輕輕覆上春的心臟部位,「眼前這人雖然傷情看起來十分嚴重,但是眼下脈搏還是十分強勁,毒性似乎並不強,請不必太過擔心。」
「真的?金額請不必擔心,請務必儘力救治春,拜託了!」
「···請放心。」不用你說,他也會『好好』治療眼前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