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秦十九（下）
我小小心心地溜進洞里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了。我知道這隻狗假裝熟睡著。
我躡手躡腳地挪在他的身邊蹲坐下來，用我的手指點了點他的後背。他本是佯裝著不想搭理我的，見我有耐心的一次又一次---樂此不彼的順著他的後背，他終於扭過頭來看著我，眼神幽怨又帶著一絲絲不解。
不解也很正常，畢竟是我仗著自己的性子趕著他回來的，還讓他憋著一段沒有講完的故事。對對對，這些都是我的『過失』，惹這個小少爺不快了。我狗腿似的討好般地朝他傻笑。
他實在沒法奈何我，就起身坐在了我的身邊，也沒有開口，就好像等著我開口一樣。
我把頭一偏正好倚在他的肩膀上，明顯感覺到他的肩頭一怔，伸出手來就要作勢推開我的頭。太沒面子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也僵著，死死把守著自己的腦袋安穩落住。他沒有真的想要推開我，抬起的手又要放下的時候，我大著膽子立馬抓住了他的手握在在手心裡。又慢慢牽在我的懷裡，就放在我的心口處。
我側著臉時看見了他熟紅的臉龐就連耳根子也染的異常粉透。我知道我的心口也猛烈的跳著，「砰砰砰」沒有停下來的念頭。我花了好一會的時間才穩住了自己的紊亂的氣息，便緩緩開口說著：「狗妖，我想明白了，為什麼聽不得你與秦十九的故事。」
我真真切切的感覺他想要抽走他的手掌，我硬是沒讓他得逞，可是我的心頭卻也微微顫抖著。我知道，我在害怕，我害怕著這隻狗妖又一次拒絕我的心意。
雖然這事也常常發生，但是這樣實在是太拂面子了，雖然我臉皮厚，但是我還是害怕了，怕他開口就說我不愛聽的話。
「狐狸，我不答應與你雙修，我在等秦十九啊，我想等她回來……」他轉了一個頭，就沒有在俯下身子看我一眼，如果他俯下身子看我一眼他就會知道我眼睛里疼的緊，紅的透透的，還有強忍著要落未落的淚水。只要他看我一眼我就會立馬吻上他。
「我知道，秦十九，秦十九，可是秦十九不會回來了，她騙了你，是個超級無敵大騙子……」我實在忍不住，這句話尾音拖得重重的，還沒拉完我就大哭起來，嘴裡斷斷續續拖著尾音，抽抽噎噎，嗚嗚呀呀，忍了幾回都沒忍住。他真真是把我逼急了，我是真的還沒有這麼哭過呢。
「狐狸，你別哭啊!」他特別驚慌失措，但又抽不開我拉住的雙手，就用他的腦袋蹭著我的腦袋，像安撫一般。
我哭了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也才慢慢放開了他的手，他倒是立馬拿回了剛剛解放的雙手，一隻從我的後背繞過來拍著我的一邊肩頭，一隻手又不著痕迹的想要扒開我的腦袋。
我感覺到了，便自己立了起來，抹了一把眼角滲出了淚水便又馬上起身「帥氣的」走出了洞口。
在洞口有一棵大樹，我慢慢跳上去倒在了上面，靜靜地看著洞中那個有著錯愕表情的狗妖，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呢。
他沒有再出來找我，他只是一個人在原地坐了將近半夜，又才躺在了原來的位置……
一切又像原來一般，我有好幾月都沒回洞里，又像三年前一般蝸居在山裡，沒有家也沒有落腳點，不過還好，這洞好像有著神奇的吸引力，我沒有走遠，總是在這附近溜達溜達。
如果不是狗妖受了別的妖怪的欺負，我怕是不會再明目張胆的現身在狗妖的世界里。也虧了那一場大仗把我打的半死不活、法力全失，我是不知道我是誰的，也不會知道我是多麼幸運能得狗妖的守護。所以說每一場厄運不一定都會帶來災禍，它也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還記得那一日山上來了一群妖怪組織打算搶佔山頭包括狗妖的洞，狗妖可是在這山頭待了將近百年啊，哪有初出茅廬的小妖怪欺負了的道理。他當然要硬氣一點了。
可是怎麼也沒料到那些妖怪法力高強，隨隨便便一個都讓狗妖吃了苦頭，而在山上的其他小妖除了狗妖和我都是後晚之輩，法力甚微不說，膽子還頗小，趁著狗妖被修理的空檔便偷偷溜了。
我見不得狗妖將要被打死了，便顯了身。
那些妖怪見我生的漂亮便想娶我，我才瞧不上他們呢，可是狗妖被打的很慘。我跟狗妖的法力相差不多，若硬撐怕不過多久我就命喪黃泉了。
我就豁了出去與那妖怪的頭目談判，我說我可以與他成親。但是要送走我的狗妖，送他到山下，不要把他打死了。
那頭目笑著說好。
我便隨著那群妖怪看著他們送走了半死不活的狗妖，我瞧著他被打回了原形，身上的毛髮都有一些脫落，皮肉分離，狗眼也有一隻睜不開了，嘴角也滲著血液。他望著我被那隻不知道真身是什麼的妖怪摟在懷裡，想要掙扎著起來，我瞧見了便施了一法力鎖住了他。
我想救他，我也想他就像記著秦十九一樣惦念著我。
這一次換他記我一輩子。
我就是這麼想的，可是後來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我吃醋吃的緊的女子竟然是我記憶中我的前半生……
沒有妖怪有我這樣的烏龍了。
結婚大禮是送走狗妖的兩個月後舉行的，婚前我倒是找准了機會逃跑，但是他們守我守得緊，我是怎麼也沒找到機會的，就只有婚禮這天最好逃跑了。
千料萬算啊，那沒腦子的妖怪竟然打算在狗妖的洞府里迎娶我，我肯定不願啊，便依著這一線頭與他大吵一架，無厘頭的很。其他小妖見到我撒潑也都沒什麼意見，誰叫我長得妖媚惑了老大的心思呢。
見他他們外出吃酒打諢，我便給我『未來的夫君』一個偷襲，正好打在了他的心窩子上，頓時他的氣焰少了一半，法力也少了一半。這可是一個好機會，我便與他鬥上法了，他的法力很高，我應付起來一點都不討好，便想著趕緊逃，他們今天沒有給我下結界，我便做法『咻』的一聲跑到了山腳下，門口小妖見到我了便追著我不放。
山下的時候，他們叫我乖乖隨他們回去，我那裡願意啊！我便與他們打了起來，他們手下是半點沒留情，硬生生要把我往死揍。
我最後也沒能站起來，打的我渾身筋脈盡斷，妖法都散光了。
我要魂歸九天了……
他們沒有這樣的好心腸要為我收屍，他們終於走了……
「小哥哥，你不要怕，你留在府里養傷吧，我求沈爺收留你。」
畫面一轉，大火綿延的城府里有一個少年抱著一個小丫頭匆匆跑了出來，男子左邊的手火已經開始燃燒起來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放開抱著那小丫頭的手。
「秦十九，秦十九，你不要死，你若是死了，我便來陪你。」那少年單膝跪地抱著女孩的身體，在男子的身後，因為火勢較大整座城都開始倒塌了，頓時火光四濺。
他緊緊抱著她，渾身顫抖，眼淚大滴大滴得砸在女孩的臉上。
後來那女孩終於掙開了眼睛，她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去抓住了放在她肩頭的手，緊緊握著，她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來抱著他了。
「小哥哥你不要怕，秦十九，不會死的，秦十九也不允許小哥哥死掉。小哥哥，你等等十九，十九會來找你的，一定會的。秦十九要小哥哥報答十九，要在人間報答十九…所以，小哥哥等……」那女孩鬆開了自己的手，輕輕的垂了下去……
「啊……」我大叫一聲，終於從這個悲傷的夢裡醒來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就是秦十九。當年我因為能力低微跑下山頭被那些多管閑事的僧人用法力鎖在了人類的寺廟裡，他們剝了我的魂，以為我這樣就會死掉。
可是我的魂魄找到了更為微弱的幼嬰，我上了秦十九的身，並以人類的身份活了下來。
後來我救了了狗妖，原來，這一切都有因果輪迴，真開心。
我的身子像被毀了一樣，看了看四周，這不是人類家園的構造嗎？！與寺廟那裡的環境頗為一致。
我想說話，想起身都沒辦法做到。
這時來了我朝思暮想的人，我的小狗妖。
「你的法力盡失，半身殘廢，我怕是要養你一輩子了。」他幫我掖了掖被子，又放下手中的藥水，來扶我的身子。待我半身而立的時候我終於可以說話了。
「小哥哥，秦十九，回來了。」我看他拿葯的碗直直落在地面上，碗摔碎了，湯漬四濺，他痴痴的抱著我，好久都放不開。
我回來了，狗子，你的秦十九沒有撒謊，她真的拼勁全力來到你的身邊，從見到你就沒有想到過離開。她應下的承諾，她受過的苦難自從遇見你開始就再也沒有覺得苦澀，她覺得即使歷經萬難，結果有你就是萬安啊。
「秦十九，不能再離開我半步。我們現在半斤八兩，就像人類一般在著平平靜靜的生活吧，好嗎？」
「好啊，多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