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虹橋（下）
虹橋—余虹橋篇
我來見他了，他跑到我們最喜歡的地方來見我，我沒有忍住便出來見他了。
他說我們要結與親事的時候還是一個月前。
這一月以後真真是物是人非了。
唯一的不同是我再也沒有光明正大見他的理由，因為我現在只是一隻不願投胎遺落在凡塵的鬼。
我喜歡虹橋，我喜歡這裡，我也知道他一定會到這裡來見我，即使他不會再擁抱我，再也不可能拉住我的手，我們也不可能再一起去街市賞萬家燈火，不能再與他朝朝暮暮相對，但是我也不後悔沒有選擇忘記前塵求另一世的安穩平樂。
我選擇留在有他的人間。
即使我這一生都再也無法穿上嫁衣，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會好好等他，等他賞盡人間煙火再陪我下入地域或神間，都好。
他來的這天下雨了，我沒忍住就在他的身邊告訴他，趙岸，回去吧！
我也想告訴他即使沒有人再為你撐傘，你也要自己學會躲雨，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後來這句話我沒說，不過是不想讓他起疑心罷了。
他看見我了，即使我會在他的眼前消失，但是我也存有心思，我還是出來見他了。
他的母親不喜歡我，也從來沒有打算同意我們的婚事。
多好笑啊，趙岸他跟我求親了，在與我相識兩年之後，在我剛滿十八歲的時候，他主動跟我說，余虹橋，今年的生日禮物你只能有一個。
我問他是什麼，他說，是我啊，趙岸，你要不要？
我當然想要，這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比得上趙岸，這世界上我唯一珍視，宛若珍寶的東西便是我的趙岸啊！
我笑著答應他，他抱著我在這橋上轉圈，一圈一圈伴隨著我們的笑聲，歡快又幸福。
可是我不知道我與他的幸福這般短暫。
他的母親知道了他將要娶一個沒有家室沒有背景，沒有能力的普通貧賤女子便心生敵意。
其實我知曉，如果他的母親不同意，那麼我跟他就一定沒有未來。
我相信他相信他喜歡我，願意與我共度餘生。
我跟他兩年來的相處是我的快樂時光，是我人間歡愉場，可是他的母親我實在沒辦法去反駁和傷害，那是生養他的親人，即使她會傷害我，會讓我離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無法成為她兒子的絆腳石。
是她殺了我，讓我再也沒辦法去見的歡喜……
……
我與趙岸的第一次見面便是我家母親讓我外出賣家父所弄制的油紙傘，他那日見到我在橋頭蹲著小聲吆喝，便在我面前逗留了好久。
他談笑著買了我好幾把傘。他走的時候還向我打聽我下次外出的時間。我羞紅了臉，低聲告訴了我下次跑出來的時間。
其實我在這條街上也是常客，其他人與我搭訕時我也沒有這般羞怯還能與他人侃侃而談呢！
應該第一次相見他便是我的意外啊！
後來他按准了我來這橋頭的時間，也知道了我叫余虹橋。
他說這橋便喚我的名字可好，我說好。
因為當時我年幼還沒有結親的年紀，他便不慌不忙一步一步走進了我的生命里。
待我十八年華的時候我們便自然而然的決定私定終身了。我的家世與他家相差甚遠。
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我與他都是那般天真，他要娶我，便是正妻。
男人三妻四妾不足為奇，可是他卻要我做他的唯一。這就夠了，不管他以後會不會愛我，會不會厭倦都夠了。
我哭著答應了他的求親。從那以後我們便日日相見，他陪我賣傘，我陪他看戲，走生意，吃酒樓。
真好，他不會看不起我收入微薄還十分尊重我，我也沒有因為他生意操勞忙碌就獨自偷趣，我也時時刻刻陪著他。這樣的感情十分稱心，只要一紙婚書我與他便名正言順了。
後來他的母親知道了，在傍晚十分託人在我家裡喚我到了虹橋。
我在虹橋上看到了我這小半生見到了最華貴雍容的女人，心裡陡然生了幾分瞭然與自卑。
就是突然之間見到了她，抬不起頭來。
我雙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我，只要我願意，找一個踏實穩重的門當戶對的小伙是綽綽有餘的，我知道我不必自卑。
可是，我知道我要嫁給趙岸要入趙家便會生這無法言說的低賤感。
我與趙岸早就偷食禁果，這一生都是他的女人，我沒辦法再尋得另一份的良緣了。他便是我的良緣，我輕聲給趙家阿母說。
她起先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當她聽見我在表達心意的時候，臉色都變了，生了幾分狠厲。
推搡了我一下，給了我一巴掌。
沒有人攔著，趙岸也不在我的身邊。
我知道，或許虹橋便是我往後的安身之處……
我不敢激怒她，我說:」趙母，我愛趙岸，他允了我做他的妻子便是願意接受我的一切，我也想著以後要與他共度生活中的難關，你相信我，我很愛你的趙岸。」我說的激動便抓住了她的手，我希望我眼中的誠懇可以打動她，卻沒想到她拂開了我的手，推了我的腰身，我「咚咚」一聲掉進了虹橋湖裡，寒氣刺骨，我不會水。
我知道他們沒想著救我。
她走了，而我也沉入了湖底，徹徹底底與這世界斷了聯繫。
……
趙岸還好嗎？
他那日淋了雨，是他母親派人來找到的他，把他帶了回去。
我正想著，突然水面漸起了很大的浪花，我游到了湖面時便看見了日日思念的趙岸，他投湖了。
我游到他的身邊，雙手扣住了他的手指，輕輕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懷裡，抬頭吻著他的嘴唇，他沒有呼吸了，眼帘也輕輕閉著。
我想喚醒他，他像是感覺到了我在他的身邊，他望著我，我望著他。
我覆在他的耳朵邊說，趙岸，好好活著。
我推著他，他的頭冒出了湖面。
他大喘氣，有人見到了他便喚了人來。
他上了岸后痴痴的望著這湖面。他知道他的姑娘在這裡。一定在這裡！
他的母親有事瞞著他，他的姑娘再也沒辦法跟他一起做盡自己歡喜的事了。
他被人送回趙府的時候，他的母親跑進他的房裡的時候淚水侵濕臉龐。
他就這麼見著驚慌失措的母親來到他的面前。
他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毀了他的幸福。
「母親，我這一輩子終身不娶，你滿意了吧？」他閉著眼，不願再睜開。
「岸兒，母親是為了你好啊！」她知道她的岸兒不會再原諒她了。
永遠都不會！
後來，人們常常見虹橋上一直有一位年輕人久久站在橋上不離開，日日講盡歲月瑣事，卻從來沒見他帶家眷來過此處……
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