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之春秋無大義

第一章 周之春秋無大義

入春秋。

君臣之禮既壞矣,則天下以智力相雄長,遂使聖賢之後為諸侯者,社稷無不泯絕,生民之害糜滅幾盡,豈不哀哉!

「天下漸失仁德哉。」一位年輕的君主感嘆道。

他鮮冠組纓,絳衣博袍,望著雨幕中的山河,身在層台雨不沾身,靜且旁觀,可身為君主,面對天下,擁有主導權,卻不能獨善其身。

……

周朝,一個由血緣,禮製為中心的朝代,按照血緣,功勛把人分為三六九等,周天子為天下大宗,其下設班爵制度,按照地位高低依次有公、侯、伯、子、男,五種爵位的諸侯,形成從上到下金字塔形的等級制度,並將土地、財富和人民分給天子的親戚、立下功勞的元老重臣、還有古代聖王的後裔。

在「封建親戚,以藩屏周」的制度下,諸侯們到指定的地方建立自己的屬國,統治當地的人民,在西周建立之初就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邦國,達到防禦犬戎,南蠻的目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天子將土地分封給諸侯,諸侯再分封給卿大夫,中央與地方的聯繫越來越薄弱,諸侯和卿大夫在地方的權力越來越穩固,漸漸脫離了周天子的控制,直至周平王東遷洛陽,歷史進入了春秋時期,出現了九合諸侯,尊王攘夷,一匡天下的齊桓公,使齊國一躍成為春秋列國的霸主,其後又有晉文公,秦穆公角逐天下,當時王天下,不如霸天下。各個封國漸漸擺脫周王朝的束縛,春秋一百多個諸侯國互相鬥爭吞併,無視周天子,無視周禮,強者存,弱者亡,小國不堪欺壓被滅,禮法道義逐漸隱沒,代表著只有實力的競爭,這就是春秋無大義,強者定章程。

周頃王四年(公元前615年),大雁南飛,入寒凄凄……

幽幽渚宮裡,空曠的大殿上,楚王商臣在案前飲酒自酌。白色的雪光照進大殿,他記起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他舉起青銅大爵一飲而盡,因為喝得太快咳嗽了幾聲,看著案上的熊掌,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直衝喉嚨,驀地一口鮮血噴到熊掌上,他渾身冒著冷汗,頭暈目眩,伏在案上,就算身體這樣,他也不讓內侍進來服侍。

他看著熊掌,思緒翻湧,多年前他的父親楚成王死前還跟他要熊掌吃,說吃完熊掌再死,呵,商臣嗤笑一聲,父親是有多饞,當他傻嗎?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等救兵。當年父親因為他蜂目豺聲,長相醜惡,殘忍好色,想要廢掉他這個太子,改立有英武之姿的公子職,他得知后直接逼宮,逼得楚成王上吊而死,他看著老父親露出長長可怖的舌頭,窗外的雪光映在他翻著白眼,可恨蒼白的臉上,商臣痛快至極!「哈哈哈!」他至今想起來還會得意報復地大笑起來。公子職不過是有個好看的空皮囊,論年紀,才能,太子之位根本輪不到公子職,那老傢伙還想讓他以長事少,北面事職,到陰間做夢吧!就在他準備下令時,他看到柱子后哆嗦的王孫熊侶,剛才他弒父的過程都被他兒子看到了。

熊侶是商臣的嫡長子,名侶,字子伴。

熊侶看到商臣的目光轉向他,害怕地從柱子後面走出來,臉色慘白。

商臣走過去,腳步一點點靠近,彷彿是魔鬼來索命,熊侶害怕得全身僵直,動都動不了。

商臣指著還是瑟瑟發抖的熊侶,怒目猙獰,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冰冷地威脅道:「說出去殺了你。」

熊侶面無血色,點了點頭,就在那一刻,這對父子之間就出現一層看不見的隔閡與裂痕。楚成王雖然不喜歡商臣,卻十分喜愛商臣的兒子熊侶,時常陪熊侶下棋,玩占頂,慈祥地哄他睡覺……如今爺爺被父親殺死,君王被臣子殺死,五歲的熊侶嚇得都不敢哭出來。

人事無常,尤其是王族的人情世故更是無常,這一秒是父子,下一秒就是敵人,所謂的人倫綱常,君臣之道都是逢場作戲,在權力面前,什麼都可能毀滅。

自從繼位起,商臣懷著對父親的怨恨,戮力爭霸,決心要把這楚國治理得榮耀輝煌,證明給那老東西看自己比公子職強,不立他為王,楚成王遲早要後悔,楚國也會失去一個明智君主!他一即位就滅了江國,逼死自己的姑姑江羋氏,擴大了楚國的版圖,之後率軍滅了六國、蓼國……進而控制江淮流域。為了震懾晉國,他下令與陳國、鄭國正式結盟,瓦解晉文公時代南方的勢力範圍,威脅晉國的霸主地位。他想證明給楚國人民看,給天下看!他將會帶領楚國稱霸天下的!可現在,長年的窮兵黷武使楚國後方出現問題,也給若敖氏勢力膨脹的機會,商臣自責反思卻無可奈何,他也年邁老矣,差不多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他時常不知原由地嘔血,感到頭痛……嘆息自己尚未建成了一番功業就要撒手而去,苦惱無有才之人可以繼續完成使命,而晉國趙孟獨攬大權,鐵腕政治,戰功顯赫,晉國上下政令統一,這幾年中原一些小國又對晉國俯首稱臣,晉國又快恢復霸主地位了,多年的努力可能會功虧一簣……太子熊侶是嫡長子,庸庸碌碌,成日與樂人吹啦彈唱,荒淫度日,騎馬射獵,不思進取,別的公子也毫無作為,難道要讓大楚毀到他的手裡嗎?是他當年弒父的報應嗎?念及此,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渚宮門口,石階磊磊,熊侶身穿一襲月牙白袍,在宮闕里悠閑地眺望遠方,這襲袍相比中原的寬袍大袖短小一點,更顯他如仙鶴般挺拔的身姿,衣緣用縝密如珍珠般閃耀,帶著暗光的鳳鳥紋飾針織絛滾邊,頭髮整齊地束在切雲冠里,劍眉星目,雙眸里是染紅萬里雲海的晚霞,還有近在咫尺的縵回樓閣,憑欄累榭的雕龍襯鳳,眉宇間儘是雲淡風輕的泰然,如此丰神俊朗。

誰知他出口下流!

「伍舉,這簫如何?」熊侶把手上的簫拿給一旁的伍舉看。

這是一把象牙簫,被打磨得精緻光滑,猶如玉般溫潤透亮。

「伍舉乃一介武夫,不懂樂器,恕臣愚昧。」伍舉拱手道。

「那你可得多學著點,這簫若插在美姬的雙峰中更是香艷悅目,不知用在晉國女子身上滋味如何,真想欣賞一番。」熊侶遐想著。

說完,伍舉騰一下面色緋紅,為這話羞得無地自容,看似謫仙般的太子竟然整天說著穢俗之語。

熊侶不管伍舉的表情,悠然自得,拿著著象牙簫對著晉國的方向吹起來,簫聲深沉低闊,婉轉悠揚,蘊蘊環繞著渚宮,蕭音一轉,恰巧一行白鷺飛上天空,正是簫曲絕妙的拐點與景的融合,白鷺彷彿借著樂曲之力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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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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