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心緒繁雜

小欽絕便安然住下，每天也不離開居舍半步，極其安分。再加之她生的可愛，向來不擺什麼架子，又是一個十分好商量的性格。於是，她住的那個小宅每天都會往來許多人。

她們之中或許有的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有的只是出於純粹的好奇，但那都不過是因為宮中的日子實在無趣，眼前的小孩命途實在坦順，坦順到令她們忍不住想要討好。

沖著她身份去的人有很多，小欽絕的屋前總是門庭若市。她身上彷彿聚著一種令人輕鬆舒緩的情緒，任是哪一位同她說話，都覺得自己已經同對方關係匪淺。

起先，那些等級較低的宮人並不會主動靠近，因為她們在宮中只是侍奉人的奴僕。她們牢記自己的身份，不去衝撞任何貴人。

對於腰纏紫色緞綢的小貴人竟在低階山脈落住，她們同樣心生惶恐，害怕突如其來的刁難，所以一直兢兢業業，不肯多與其接觸半分。

但因為小孩生得實在可愛，表現的那麼無害，又從不找她們這些下人的麻煩。是以，那些人的情緒稍稍安定，將眼前的小孩與那些掌握她們生殺予奪或視為無物的小主子們區分開來。

她想必也是很無聊的，每天看著上方的天空，時而發獃。那落寞的情緒，感染到了其中一位貼身侍候的小宮女。

她心思柔軟，向來不曾離開宮外，又沒有什麼親人。每次望進小孩如普通人那般渴望述說的眸子，她的心裡都會比之前要軟上幾分，然後默不作聲地低垂著腦袋，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而今日，看著四下無人，花煙終於鼓起勇氣，暫時忘記身份，願意陪這個越發沉寂的小娃娃聊聊天。

一番漫無目的的交談之後，雖是無意，但她依舊看透小孩大部分性子，她心思單純，態度誠懇，於權勢地位面前宛如白紙一張。

她渴望交流，渴望找人說話，卻也明顯感到那些人的小心謹慎，是以閉口不言。畢竟，就連過來瞧她的那些，也是偷偷摸摸的。瞧，多麼替人著想的孩子。

其他長老和宮主的弟子向來是不會去這低階山脈的，她們的身份高貴，姿態上自然會比這些人優越，因為她們是住在梨花宮闕的重心位置。

是以她們交流的範圍雖小，但見識一點也不少。對於宮主為何不去計較自己的徒弟住那麼遠的位置，在沒有得到確切示範沒人會輕舉妄動。

據了解，目前宮主並沒有待她如何，甚至連面也不曾再見。既然這個身份特殊的小孩已被掌權之人無視，那自然沒有結交的必要。

況且，前不久手下人來報，這小娃娃似乎和底下伺候的奴僕關係非常友好。對於這麼一個見誰都叫姐姐的人，她們很有一種不屑搭理的意味，甚至心中隱隱生恨，恨她們被其跌了身份。

對於以上種種，各家心知肚明就行，也沒誰當真跑去小欽絕面前說道什麼。久而久之，她們就當看一出免費的笑話。

不知是笑話那些攀附的人眼瞎，還是笑話那孩子好哄。不論如何，宮主面上不動聲色著，但那些已經早早將小孩的身份摸透的人等不及了。

宮主絕對是對這孩子無感，甚至有可能視其為心頭之患，但礙於身份和舊友所託，不好親自弄出些什麼。

擅於揣摩宮主心思的人不少，拍馬屁的也不少。但要如何將其表現得最為貼近，於無聲處契合宮主她本人的心思，這便需要下點功夫了。

這其中，做得最好的當屬木鳶身旁的兩個侍從，也就是當初將小欽舟帶到住所，還叫人傻孩子心生感激的華延華月。她們二人早就備下的試探，如今正在循序漸進地開展著。

如果說那些僕從對這小孩先前是敬畏，但一番接觸並細緻了解后就只剩平常，於是昔日的人群淡了。

再說這中間有很多本來就夾雜著很多心態不平的人，在明白其身上無利可圖之後，她們面上的態度便是最先改變。

不似先前的恭維討好，但也不敢在面前大肆挖苦，只是背地裡不聲不氣地默默搞壞，心中潛藏的是無限怨懟。

這人生不公，她們知道，因為有的生下來就是主子而有的人生下來就是伺候人的奴才。

但是，對方憑什麼，不過是欽遠長老看著可憐帶回來的一個小東西，她什麼身份，也配當宮主徒弟？

而且宮主已經似乎將她遺忘，也對！宮主向來不會拒絕欽遠長老的任何要求，這小東西看來很入不得宮主的眼。

人的情緒最易改變，也最易傳染。有些人在覺得無利可圖之後，心中竟生出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而那些最初的曾經，在看懂小孩單純不做作的性格之後的花煙之流，又變回從小在一個體系豢養下的默不作聲。看小孩被冷排斥，被人背後說壞話，她們心中的憤怒一點都不少，有幾個心思同樣單純的人甚至直接與其對質了起來。

但過一段時日，在那些強出風頭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之後，在看到一批維護小欽舟的人屍體呈現在大眾面前之後，剩下的人沉默了。她們重新將自己縮回在原本安全的範圍，不敢編排主人半句。而後者，一邊將罪責推卸給身份，一邊不去理會。

因此，那些嫉妒的奴僕們收斂了氣勢，只是疏遠著，然後與其他共同觀點的人背後竊竊私語。

當然，在發現長老的徒弟們卻無甚事，而維護那孩子的人莫名身亡之後，有些人自然也算是看明白了一點上面人的打算，哪有不去奉行的道理。

然後，便是小範圍的推搡。帶頭搞事的，具是那些長老的弟子們所為。在發現依然沒有懲罰和責罵之後，她們漸漸地膽子都大了起來。

「放心吧，這小孩不敢告狀。」不知是當日誰說的一句話，已經漸漸達成共識。

有生之年竟能欺負淺紫色緞帶的人，這是她們曾經一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實現，一種詭異的滿足感漸漸圍繞在眾人心間，當真是舒坦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