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措手不及

相約吃飯的那一家早就上好了菜，就在靠窗的位子，那是兩人經常待著的老地方。走近時，林祁第一眼就看到蔣欽舟的身影，十分不爭氣地抖了抖。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她了解得更多，再不會把這位當成是一個很好逗弄的小傻子。她只是不甚在意，懶得計較那些費神傷腦的事情，可並不是不會處理。

相反，人家處理棘手事情的老辣手段，直叫那些長期浸淫在商戰中的老一輩們都感覺心驚。直呼不愧是那家教育出來的人，即使混著一半廢物的血，也是不可小覷的。

那一戰反擊的十分漂亮，就連他這個遊離在權利之外半廢了的棋子都覺得震撼。親手合併掉自己父親的公司，原因是，既然將爪子伸到她的碗里，那你的鍋也別想要了。

處理了一堆亂七八糟沾親帶故上班摸魚狂打秋風的極品親戚，還有那些不著四六五穀不分的弟弟們。本來是想在矮子裡面提拔個將軍，可她左挑右選地終究下不去爪子。

都是些什麼玩意，她蔣欽舟是缺弟弟，但是也要軟萌聽話的弟弟呀，這些一個個小狼崽子眼神雖然極力偽裝了起來，可終究不是吃素的。

說到這裡，蔣欽舟總覺得當初她媽的眼光是真的有問題。她對那個男人沒感情，就連姓氏都是隨了媽的。只可惜天妒紅顏，蔣母去世時她才七歲。

母親的去世給了她極大的打擊，甚至一度懷疑起了父親。因為沒什麼感情，她向來不忌以最壞的可能揣摩那人的心思。要知道，若是沒有外公家伸手接回了自己，她怕是活不到成年那天。

於是，任那些弟弟哭叫哀嚎，她愣是將其全都趕走，十分果斷地挑中了林祁。這個之前還是跟班角色的小可憐，從半廢了的棋子一躍成為林家子孫里少有分量的人。因為，蔣欽舟認了他當自己的乾弟弟。

吃罷飯，蔣欽舟轉著車鑰匙提議開車出去逛逛。像是沒有看到林祁小幅度顫抖了一下身軀，她搶先一步提前到了車裡。

坐在副駕駛內的人心中惶然，因為吃飯時的她不喜交流，所以兩人見面之後也才只打了個招呼。

「怎麼，害怕了？」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蔣欽舟笑出了聲。果然還是當弟弟可愛些，只是可惜了，這個弟弟明天以後她是不會再見了。

林祁沒有說話，只乖乖系好安全帶，然後緊緊抓著扶手嚴正以待。據他了解，蔣欽舟一旦不高興時，會十分明顯地體現在車速上面。

「別怕，我不會弄死你的。」車子在安慰中猛地加速向前衝去，丟了一個乖順的弟弟，使得蔣欽舟的心情美麗不起來。

車速越來越快，氣氛越來越悶，林祁終於支撐不住，扯著嗓門大喊了起來。四周的風呼呼灌進，使得方才賣力嚎叫的人熄了聲音...

他們最後停在了橋上，前方，是一片霓虹彩珠點綴著的夜，還有那磊立在高層上的燈紅頂白。

周邊車流來來往往，有的飛嘯而過，有的慢慢向前驅行著。她看著抱著橋墩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某人，嘆了口氣。

算了，懲罰就到此為止吧，相信他以後一定會記得這次教訓，然後認真對待自己的每一段感情。

林祁覺得自己能活著算是命大，旁邊那人飆起車來儼然是個瘋子。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撩撥這人，可是他能怎麼辦，分明是沒有選擇。

「手機里有我發給你的東西，好好看看。」蔣欽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跨入車內，乾脆利落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頓了頓，平息了有些跳得厲害的胸腔，然後點開手機查看。果不其然，那裡有他所有極力掩藏的小秘密。

當林祁明白什麼是大勢已去，他竟然鬆了一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打電話告訴林家的大公子事情已辦砸，今後連做那位小郡主弟弟的可能都沒有了。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林家大公子身著正裝走下車來。他像是在剛從應酬場所匆忙趕到，呼吸中帶著酒氣。

從那極沉的面色和招呼都不打就甩來的耳光上來看，這個事情對他們林家的影響是相當大的。

「廢物，連個小女孩都拿捏不穩，滾去道歉！」那人眼中深藏著不屑，再度刺激到情緒十分低落的少年。然後他沒說什麼話，捂著臉龐極慢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得到回應的林大公子看了看腕錶，然後沒再說些什麼刺激傷人的話，驅車離開了這裡，去趕的應酬。

林祁注視著那人的車越跑越遠，心中無不惡毒地想著無數遍那車在半途中直接炸了才好。他的眼中淬了毒，哪還有在蔣欽舟面前的溫潤無害。

林家因為他與蔣欽舟之間的關係，死皮賴臉地搭上了那麼一星半點的交際。可是做法不地道啊，沒人把他林祁當成一回事！

生為林家的一份子，他們同樣認為自己做的全部，所有應該犧牲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他林家能夠不計前嫌捏著鼻子讓他進門已經十分大度了，還要為他怎樣？

心涼了一大截，殺人不過頭點地，今日的事情如同那壓彎尊嚴的最後一根稻草。

既然所有的努力註定得不到親人的認可，他也該認清這些現實了。唯一對他好的那個人，卻被林家祭出的昏招抹殺了，他該怎麼辦？

瞬間覺得失去存在價值的人一個激靈，然後清醒。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像那位對他想必十分失望的人道個歉才行。

想到這裡，他失魂落魄地打起了蔣欽舟的電話，那邊的無人接聽直接惹怒了充斥在爆炸邊緣的某人。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企圖靠近那個人，卻是始終不行。

他努力到極致，拼盡了全力，還是見不到那人的一絲背影。

他的朋友安慰道：「算了林祁，你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紀，怎麼還不明白一個道理。」

當一個比你厲害的人決定不去聯繫你，你就是再想盡辦法，也終究不得其路啊。

道理都懂，可林祁唯一的優點就是執著。他可以不做任何事地全天等待在蔣欽舟可能到來的任何一處，用無數個不同的手機號碼只為發出一個信息。

「我真的很想見你，親自說聲對不起。」消息叮咚一聲，準時準點，分秒不錯，蔣欽舟沒了脾氣。

她自然可以放狠話給林家讓他們管管自家的孩子。可是最後的心軟，讓她放棄了這個打算。

「小祁還在下面？」她問著與她一同上來的下屬，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讓他上來，你下去。」那人收到指令，直接照辦了。

林祁目光沉靜，眼神不錯地望著坐在椅子上的人，然後緩緩走近。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來人，最近日子看來他過得很不好。少年本來抽條的身形越發消廋，眼下的一抹青黑也顯現了主人內心的焦灼。蔣欽舟放下茶盞，正待要說些什麼，卻被一聲槍響打斷了思路。

眼前的少年一手執槍，單手將她托近了一些。心臟很疼，不想說話，她閉上了眼睛。

他將她微微抬起，頭枕在她的肩上，望著急慌慌趕來的保鏢們，笑著說：「下輩子做我姐姐吧。」

砰，又是一聲槍響，本該在花季極盡綻放之能，讓光影，大地為之喝彩的兩個生命，一起消逝在四季長廊里。

神特么下輩子做你姐姐，這小崽子果然是個狼人，招呼不打就開槍！媽的智障，老子欠了你的！蔣小同學在半空暴跳如雷，然後被動吸入至無盡幽沉的光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