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欲哭無淚
趙七目送小孩遠去,靜靜呆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將那隻剩下一個把的刀柄遞至眼前查看,心中不由一緊。
這斷口相當整齊,十分漂亮,一點也不像是被震開的。再俯身去望那碎了一地卻均衡勻稱的鐵片片,腦門上密布的汗珠子亦隨之滾落。
他眼中甚是驚恐,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於是猛地一拍腦袋定住眩暈的感覺,哪還敢想事情的起因經過。
是個高手!他心道。單從內力上看不出深淺,掌控度卻是堪稱變態級別。雖然不知這個高手現如今通了幾道經脈,但確實是他打不過也惹不起的人。
趙七撓了一下腦門,有些意外高手沒殺他。但一想她也許是有不一樣的脾氣,大概不喜歡殺像他這樣不入流的小角色。
因為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趙七將心態放穩,只覺賺了一命。現如今自然也不再計較些什麼,只趕緊將刀柄掖在腰間,速度離去。
這城內種樹,挨著牆的位置不多,但也有。趙七走了好遠距離才敢出口小聲罵咧幾句,而且罵的也全是自己。
他之所以吃飽了撐著不找個小茶館坐下歇息,而是跑到那快出城外的柳樹下避些日光遮著蔭涼,也是財迷心竅了。
趙七好賭,手裡留不住銀子。在曉得那件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后,無疑是心動的,於是過來試試運氣。
那處有一條內河,緊挨著城牆。傳說這內河河水與護城河同出一源,但一直沒人相信,也沒人去應證什麼。
直到前不久,護城河的上壩不知怎的就決了一個小口,摧塌了一戶農莊。而那農莊的主人在趕到時,就見著那莊子連同河水倒退去了河中央,漸漸沉底。
本來沒有什麼,即使一堆人前來看熱鬧,但是左思右想也鬧不明白那莊子究竟是如何脫離地上退到河裡去的。
即使那農莊是都城裡哪個富戶建來消暑的,也沒人多加註意,議論紛紛地還是那莊子如何到了河裡。
但意外就意外在,那河水在沖刷之後,本來有莊子的空地上,露出了一塊塊雪白鋥亮的銀疙瘩。
而那些細小的金沙碎玉寶珠更是隨流水湍湍而下,一部分分流去了旁處,一部分就入了與它臨近的那條內河裡。
眾人都道天意散財,叫那幫窮苦人家撈些碎末渣滓。那富商望著立在壩上說話不腰疼的諸多看客,恨得差點咬碎了一口鑲金嵌玉的寶牙。
他的對頭見此,嬉笑道:「王兄也算是間接救濟了一批百姓啊,這比鋪橋修路省事多了。」
那富商面色黑沉,大概是因為心中想著事,也不與之爭辯,只盯著自己派遣出去打撈錢箱的船隊,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搜尋一番。
想到他私藏的那些錢財,若是叫有心之人統計了數目,絕對夠自己吃一頓官司。不過也沒事,這些捕撈的人絕對活不過幾天,他謹慎一點就行。
然而沒過幾天,那富商就奔潰了。只見他坐在壩上,哭得像個孩子。若不是有家人攔著,他恐怕就直接跳下去尋死覓活。
他心中有苦,卻不敢言於人前。眾人都道他竟是這等斤斤計較的性子,卻不知這是他幾十年挖空心思耗費無數精力與關係,才從私窯里攢下來的一筆巨大家款。
何為私窯?那便是官府未登記或不知道的野生礦脈,甚是稀少。周王朝衛國有令,野生礦脈中,凡是涉銅,銀,金等,不許私人開採,違者家產充庫,流放滿門。凡私自開採礦脈,潛藏起來拒不上交的,嚴重者按律可滿門抄斬。
好了,他現在不需要擔心被誰檢舉滿門抄斬的問題了,因為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全都不翼而飛了。
他那整箱整箱碼得嚴嚴實實的小寶庫啊,留給後人幾十輩子也敗不盡的家產,就這樣被水沖走了,且一箱都沒留下,莫不是天在逗他?
王富商人慾哭無淚,簡直悲傷。奇怪了,他明明都已經按照那高人的要求,將寶庫安置在水上木下的隱**,根本不漏半分財氣,怎麼還會出事?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深想,惟願大夢一場,醒來莊子還在。
眾人都當是熱鬧,看著那王富商人要死要活,心中愜意極了。直到無數天,打撈的船隊仍未發現銀兩的跡象,網中依然只有淺散著的幾錠銀子后,那位再也撐不住損失的痛楚,暈在壩上,叫家人抬走了。
他的家人也甚是奇怪,不過是老爺藏了點銀兩的農莊,沖了就沖了,怎麼這麼激動?
在發現自家生意並沒有受到波及,錢財依舊滾滾時。也就不再提溜著心,又變回了從前那該怎樣依舊怎樣,繼續好吃好喝著的生活。
見富商家船隊撤去,有些人心思暗生,也想悄摸摸的下河去撈,可無奈護城河水太深,沒有船就下水潛底簡直妄想,跟尋死幾乎沒什麼差別。
是以有一段時間,那邊總聚著大大小小的各種船隻,惹得漁夫也無心捕魚,導致魚價在某一段時間陡然上升。那王姓富商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急火攻心,又一次病倒。
消息傳到內城,那些有些身份的人也只是聽個熱鬧,只是打趣一番,卻也看不上那區區幾錠銀兩。但一些大戶人家的丫鬟小廝心思卻活泛了起來,由於城門費等一切原因,他們幾乎不能出城。
也不知道誰透漏這內河通著外河的消息,惹得一堆人躍躍欲試,卻又十分懷疑,認為不可能有這等好事。
直到有一個傍晚浣洗衣裳的小丫鬟,在淺水邊撈到拳頭大的夜明珠被人發現時,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回憶終止,趙七又暗罵了一聲自己倒霉。寶物沒尋到,反而折了一把刀。
也幸好那個位置離這些人多的地方最遠,不然他趙七爺被人踩斷武器的事迹一定會被對家笑死,以後都不會有生意。
都知道刀不可越換越薄,可他的家當也不厚啊。他望著前面那鐵匠鋪子,心一橫,還是決定要換一把更堅硬更鋒利的刀來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