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說清楚說不清楚
池雋曄回到家,客廳沒見到人,聽見聲音從衛生間傳出。他推開衛生間的門,一股熱氣迎面撲來,把他的眼鏡熏得霧蒙蒙的,他摘掉眼鏡,看見宋問坐在小板凳上,她面前有個紅色透明塑料盆,盆里坐著一隻濕漉漉的……小狗?
那小狗被宋問一下一下撫摸著,發出低低的嗚鳴,露出享受的小表情。宋問邊洗邊逗它,眉梢眼角皆是充滿慈愛的笑。池雋曄蹲下來,好笑的問:「狗狗哪來的?」
「我撿的。」宋問笑著托起小二哈的上半身,對著池雋曄像打招呼似的晃動著它的前爪,「是只哈士奇,可愛吧?」
小二哈「汪汪」叫了兩聲,卻把池雋曄給逗笑了,說:「我怎麼感覺它在叫問問。」
「你也覺得嗎?今天多鑫和米農她們也說,它叫起來像叫我的名字。」宋問搓了搓小二哈的耳朵,「估計是太小了吧?奶聲奶氣,發音不準。」
「以後,我們要養它了嗎?」池雋曄問。
宋問睜著濕潤的大眼看著他,眼裡閃著期待的星光,池雋曄垂首笑說:「行吧!不過,說真的,我還沒準備好去當鏟屎官,可能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我們池醫生最好了!」宋問探身去親池雋曄。
盆里的靳威一抬頭就看見兩人嘴對嘴親著,登時從盆里站了起來,「汪汪」叫了兩聲,渾身一抖,水珠飛濺。
池雋曄苦笑著擦了擦衣服上的水,問宋問:「給它起名了嗎?」
「起了,叫靚崽。」
池雋曄摸著靳威的頭,說:「靚崽,要乖哦!」
靳威翻了個白眼,池雋曄的聲音雖然柔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要太明顯好嗎?但你能把我怎麼地?我可是一隻無敵可愛的小汪汪耶!
睡覺時,池雋曄躺在床上,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不見宋問進來,明明聽見腳步聲都到卧室門口了,又「噠噠」走遠了,他正要出去看,宋問抱著狗狗進來了。
「它……它不是有窩嗎?」池雋曄問。
「靚崽好像不太習慣,我把它放進去它跑出來,我去哪兒它去哪兒,一直跟著我。」宋問抱著狗狗上了床,一到床上,靚崽就從宋問懷裡跳了出來,鑽進了被窩裡,頭還枕著宋問的枕頭!
池雋曄和宋問都驚呆了!這貨確定是只狗?
「我把它洗得很乾凈,就讓它跟我們一起睡吧?」宋問揉著小二哈的頭,母愛泛濫。
「它這麼小隻,估計還不能控制大小便,要是尿了怎麼辦?」池雋曄問。
「那等它睡著了,我再把它悄悄抱到它窩裡去?」
只能先這麼著了。
靳威這幾天累壞了,在宋問懷裡很快就睡著了,宋問也睡著了。池雋曄掀開被子,輕輕的把靚崽抱了出去。南方沒有暖氣,到了冬天即便在室內溫度也較低,池雋曄摸了摸狗窩,涼涼的,他嘆了口氣,一手抱狗,一手拎著狗窩,又回了卧室。他把狗窩放在床下,拿了條大毛巾給睡得香甜的靚崽蓋上,去衛生間洗凈了手這才回到了溫暖的被窩裡。
第二天一早,靳威醒了,發現自己睡在床底下自己的狗窩裡,頓時皺起眉頭不開心了。它正要爬出去,忽然聽見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床腿床板都在晃動,卧槽!地震了嗎?!靳威驚得原地轉了個圈,然後就聽見床上響起了宋問的嚶嚀聲,那種低低的,濃睡未醒的,略顯壓抑又帶著絲絲舒爽的,叫人原地爆血管的聲音!
靳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兩人,一大早就強塞了它一嘴狗糧,真是夠夠了!靳威重重嘆了口氣,趴在窩裡,聽著床上的動靜,度秒如時。真的過了很久很久,終於風停浪歇,室內溫暖如春,床上兩人抱在一起輕喘著,只聽「勞模」的池醫生說:「今天帶靚崽去打個疫苗吧?」
宋問懶懶的「嗯」了一聲。
床下的靳威一聽要去打針,氣得小爪子在細麻狗窩上撓啊撓,池醫生你這個壞淫!搶了我老婆還慫恿我老婆給我打針!小爺不會放過你的,汪汪!
宋問還是帶靳小汪去獸醫那打針了。靳小汪叫得那個凄慘呦,宋問的心都給它叫碎了,就跟帶自己一兩個月大的小寶寶去打疫苗一樣,疼在它身痛在她心。早知道讓池醫生帶它來打針了。
打完針,靳小汪慪氣似的窩在宋問懷裡,宋問摸它它不動也不叫。
「別生氣了,靚崽!狗狗都要打針的,回去給你吃好吃的,乖啊!」宋問邊走邊哄它。
路遇一大波妹抱著個泰迪,泰迪瞅見靳小汪,挑釁似的吠個不停。靳小汪心想這泰迪長得像坨隔夜屎,叫叫叫叫你妹兒啊!以為小爺怕你不成?靳小汪正要爬起來懟泰迪,宋問卻抬高手臂擋住了它,快步走開。
「我們靚崽不可以跟別的狗狗打架哦,受傷了我會心疼的。」宋問把靳小汪舉在眼前,晃了晃它,「答應了就叫一聲。」
靳小汪望著宋問沒有叫,這事怎麼能答應?狗不欺我,我不欺狗,狗若欺我,還不許我打回去?
「算了,反正你也聽不懂。」宋問摸摸狗頭。
我是聽懂了才不叫的喂!
苗勝男回到S市的當天,就被池東野「請」了過去。她本不想搭理他,奈何他閑得很,一個勁兒的打她電話,拉黑了他的號碼,他就換座機打。苗勝男不勝其煩,只得赴約。
聽聞工作人員告知苗女士到了,池東野急忙站起來,雙手理了理灰白的頭髮,抬頭挺胸,把將軍肚往裡收了收,才笑呵呵的快步走下樓梯。
苗勝男年輕時是警隊一枝花,身材高挑,雖然到了花甲之年,可因常年堅持鍛煉,保養得宜,看著年輕十歲不止。她這趟來穿得十分隨意,中領米色羊絨衫配闊腿牛仔褲,腳上穿的是一雙白色運動鞋,黑色羽絨服搭在臂彎里,往會所一樓大廳里一站,身姿挺拔,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老態。
池東野搓著手,喜滋滋的下來了。
「老婆,可把你盼來了!」池東野展開手臂想要來個擁抱,見苗勝男一臉無動於衷的冷淡,只得尷尬的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裡面請,來來裡面坐!」
「老婆一路辛苦了,先喝杯熱茶。」池東野親自倒了杯普洱給苗勝男。
苗勝男瞥了眼他滿頭的灰白頭髮,說:「跟你說了很多遍,不要亂叫,我早就不是你老婆了。你這樣我們還怎麼談?」
池東野舉起手,連說:「好好好,不讓叫就不叫!」說著聲音轉低嘟囔了一句,「都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還計較這個?」
「說吧,讓我過來談什麼?」苗勝男問道。
「來都來了,邊吃邊聊!」池東野招呼工作人員起菜,把椅子往苗勝男那挪了挪,「給你燉了燕窩粥,待會兒多吃點!」
苗勝男依舊不為所動,視線掃過他放在餐桌上的手,見他的左手無名指上還帶著當年結婚時買的金戒指,和他中指上帶的寶石戒指相比,顯得特別廉價和不搭。苗勝男面上表情紋絲未動,心裡反而對池東野充滿了嘲諷。假惺惺戴給誰看呢?這人戴著婚戒眠花宿柳不覺得羞恥嗎?一想到他用帶著婚戒的這隻手去摸別的女人苗勝男心裡就一陣惡寒。管他出於什麼原因,他想戴就戴著吧!反正她那隻戒指早就被她扔海里餵魚了。
「昨天我去見了雋雋,想勸他來金池幫我打理生意,他沒同意。」池東野說,「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的脾氣隨你,也比較聽你的話,我想著你要是同意了,再好好的去跟他說一說,成功的機率會比較大。」
「我來是想跟你說清楚,我們母子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你不需要的時候棄之不顧,需要的時候我們就得搖著尾巴過來。這麼多年,我掙一分就給我兒子花一分,我們沒花過你一分錢。而且現在我們過得好好的,錢雖不多但也夠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花自己的錢,吃得香睡得也安穩。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去騷擾雋雋。還有,他很快就要結婚了,你是他生父,我覺得有必要知會你一聲。」苗勝男盡量剋制著脾氣,同他說了這番話。
「我知道你們不稀罕我的錢,但你不要想得這麼狹隘好不好?你理解下一個老父親的拳拳愛子之心嘛!憑良心說,我和雋雋的關係整這麼僵,你這個當媽的功不可沒。」池東野壓著聲音說道。
「我一點都不後悔。」苗勝男冷笑,「沒有你的毒害,我兒子才長得這麼好,這麼優秀!你要是能把池佳毓教好,你會死乞白賴的來求我們?」
「雋雋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好不好?要不是你當年那麼決絕,我們一家人至於鬧成今天這個局面嗎?」池東野說著說著,心裡憋的火就控制不住的往外冒。
苗勝男笑了,嘆了口氣,搖頭說:「倒怪我太決絕?那我問你池東野,你當年拋下我回東北娶池影她媽的時候,決絕嗎?你在海南風流快活時,心裡可想著我和雋雋?卓芬妮挺著大肚子來找你要你負責,來我單位又是哭又是鬧,而你呢?你竟然求我接受她和她的孩子……憑什麼?我是警察不是聖母瑪利亞,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不起我,我憑什麼要忍氣吞聲?卓芬妮離了你不能活,可我不是她,我不用靠男人,我兒子不用靠有錢的爹,我們照樣活得好好的!」
池東野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臉色,說:「當時我想著大錯已鑄成,我必須得把他們母子安頓好了,可我怎麼解釋你都不信……」池東野搓了搓臉,擺擺手,「算了算了,都過去了,每次吵來吵去還是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勝男同志?剛才你說雋雋要結婚了?和誰?不會還是那個開小店的姑娘?」
「是啊!」提起這個,苗勝男的臉色明顯好轉,「今天中午我還跟他倆一起吃飯,兩人談了四五年,感情是越來越好了,看得我都覺得特別欣慰。」
「我怎麼聽說是那姑娘死纏著雋雋不放呢?」池東野問。
「你聽誰說的?」苗勝男又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池東野皺著眉頭說:「就是……就是以前的朋友,他的孩子也在S大醫院工作,說那姑娘的弟弟以前是雋雋的病人,後來沒治好死了,那姑娘的母親也因太過悲傷自殺了,就剩下那姑娘孤苦伶仃一個人。雋雋是出於同情和可憐才會跟她在一起的,而那姑娘就利用雋雋的愧疚感,賴上了雋雋。」
「你信嗎?」苗勝男像看白痴一樣的看著池東野,「醫院治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對每一個病重不治的病人醫生都要自責愧疚,那醫生估計早得抑鬱症死光了。你覺得雋雋出於對病人家屬的同情可憐就能把自已的一輩子搭上了?說這話的人,不知情者無罪,要是知情還這麼說,其心可誅!」
池東野眉頭皺得更深了,喃喃的說:「不會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聽你這麼一說,雋雋確實不會那樣做,可……算了,還是你告訴我吧,你的話我肯定信。」
苗勝男就把池雋曄和宋問的事告訴了池東野。池東野聽完整個人都懵了懵,怎麼和別人告訴他的完全不一樣呢?
苗勝男「哼」了一聲,說:「幸虧你提前問了我,你要是不分青紅宅白就去雋雋那裡對他感情的事指手畫腳,估計你們的關係就不是僵著了。」
池東野用毛巾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