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有點曖昧
醫務室在一樓,比較陰涼,還開著26℃的空調。
聶醫生把空調溫度升高到27℃,繼續給阮誼和看病。
邊看邊對言征說:「她這次是低血糖犯了,估計沒吃早餐,再加上外面太熱,曬得站不住就暈了。」
聶醫生又說:「您是不知道她多愛打架,上次來的時候胳膊上、背上、腰上全是傷。我勸她不要打架了,她倒好,完全不領情,說什麼「這個不用您管」。言老師,您可得好好管管您班上這丫頭。現在,離高考也沒幾天了。」
言征沉默著點頭,他能想象出這叛逆不羈的丫頭站在醫務室里拽的要命得對聶醫生說那句口頭禪——「不用你管」。
她早已經習慣了沒人管。
阮誼和躺在醫務室的床上,睡了大概有半小時左右才醒過來。
腦子裡懵懵的,都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麼,莫名其妙地醒來就在醫務室了。
阮誼和揉了揉眼睛,看到言征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在白日做夢。
所以,她半夢半醒得定定看了言征足足有一分鐘之久。
言征的五官很好看,眉眼在醫務室的白色燈光的照映下格外俊朗,鼻樑高挺,好似畫中人。
這麼盯著他看,少了平時在講台上的正經嚴肅,更多了幾分溫和。這樣的他看起來更容易親近,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淡漠疏離。
言征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襯衫最上面的一顆紐扣沒有扣上。
白襯衫的長袖挽在胳膊肘,露出修長勻稱的小臂,肌肉線條緊實完美。
阮誼和支著下巴愣愣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以前從沒有見過言征似的。
圓而亮的葡萄眼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幼齒,哪裡能把她聯想到一個令無數老師頭疼的「壞學生」。
言征笑起來:「醒了?」
「唔……」阮誼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盯著言征看了好久,吶吶地問:「你把我送到醫務室的?」
「嗯。」
「……謝謝老師。」阮誼和垂眸,有幾分不自然。
「吃點東西,下次別忘了吃早餐。」言征給她遞來剛剛買來的食物。
一盒草莓味的甜牛奶,一塊長條巧克力。
聶醫生說她低血糖,要趕緊攝入一點糖分來補充。
「……謝謝老師。」阮誼和詞窮,一時間好像只會重複這麼一句話了。
她接過牛奶和巧克力,還沒吃就準備回教室上課。
「吃了再走。」言征說。
阮誼和看了看聶醫生桌上的小鬧鐘,第一節課已經上了一半了。
「我還是先去上課吧。」阮誼和解釋說。
「第一節什麼課?」言征問。
「……英語課。」阮誼和乖乖回答。
言征似笑非笑:「那你急什麼?」
「哈?」阮誼和現在還有點暈乎乎的,沒反應過來。
「你上英語課,反正也是做物理題。」
言征這話有幾分調侃意味,不過也沒說錯,她確實英語課不怎麼聽講,最近全部用來刷物理題了。沒辦法,她英語考試全靠語感也能考好。
阮誼和扶額:「言老師,您這是在慫恿我翹課呢?」
「你說呢?」
他笑起來,總讓阮誼和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阮誼和也笑起來,脫口而出:「沒想到你是這種老師。」
沒想到你看著嚴肅,居然還會慫恿學生翹英語課。
這一秒,像是電影慢鏡頭被無限拉長,在她後來的記憶里無限循環播放。
阮誼和從沒想過自己枯寂而又喪氣的高中生涯會遇到這麼一位老師。
她以前很討厭上學,尤其討厭高中。高中的時候奶奶病情加重,每天都是沒日沒夜地想著賺錢,每天都在生活的壓迫下苟延殘喘過著日子,每天都籠罩在黯淡的陰影之下。
但他卻像一束光,陡然照進了她晦暗的生命。
吃完了東西,阮誼和回到高三一班。
雖然平時也沒有好好聽英語課,不過就這樣曠掉一節課,還是會稍微良心不安,畢竟離高考只剩一個月了。
若是以前,她不會緊張。因為以她的成績,絕對能在B市上一所還不錯的學校。她胸無大志,唯一的理想就是以後多賺錢,所以沒有特別想去的好大學。但現在,好像一切都不太一樣了。每天都有一種潛在的願望鞭策著她更努力一些,朝著Q大的方向前進。
那盒草莓味牛奶很甜,那一整天好像都變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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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誼和後來放走了那幾個嚼舌根的女生,心裡卻五味陳雜。
她對言老師,是那種感情嗎?
還是說,言老師對她有別的感情?
她的第二個猜想明顯荒謬,言老師早就說過了,純粹是班主任言華叮囑過要幫她提高物理成績,才會在最後兩個月給她這些特別關照的。
那麼她呢?她,喜歡言老師嗎?這同樣聽起來荒謬可笑。
阮誼和心不在焉地做著題,偶爾望著窗外發獃。
夏日乾燥的風從紗窗的網格里湧入,把桌邊的藍色窗帘吹得輕輕晃。
講台上老師捏著的粉筆頭突然又斷了一截,斷掉的那一半「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從教室窗戶能看到操場,有幾個班在上體育課。
應該是兩個高二的班級在打籃球賽,場面很激烈。
那些男生們穿著短褲和籃球背心,大汗淋漓地在操場上跑著。隔的遠,也看不清到底是哪一個班的男生投進了球。只聽到女生們排山倒海之勢的尖叫,為那全場最耀眼的男生歡呼喝彩。
真熱鬧。
這種熱鬧,是不屬於高三的。
高三擁有的,是題海,是寂靜,是被無數次挑戰過的耐性與毅力。
阮誼和忽然輕嘆,微乎其微的一聲嘆,不再有第二人能聽到。
她自詡不算什麼文藝浪漫的女生。
畢竟生活過早給她壓迫,過早讓她看清一些現實,所以她無心於文藝浪漫。
但此刻,她卻像無數普通的青春期少女一樣,帶著憂愁胡思亂想起來。
她想,高中三年過得還真快。好像昨天才剛步入高中校園。
入校那天,汪老頭在主席台上嘰里呱啦給新生灌輸紅色思想,她聽得不耐煩,偷偷溜走。結果第二天就被班主任言華拉到班上狠批一頓,算是殺雞儆猴。
這三年過得,真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