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英雄有淚（二）
本以為上次小金魚去人間兩天昊傑都痛快答應了，這次也一定沒問題，誰知，昊傑居然不答應。
「為什麼？這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再說我已經給人家答應了。」優優不明白了。
「你答應了我就要答應嗎？你是不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啊？這裡誰說了算？」昊傑打起了官腔。
「當然是你說了算，閻君，請你一定要答應我！」優優站正，彎著腰說。
「這件事不好辦，他們六個要回人間，還不在一處，容易發生紕漏，再說他們也見不得光，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是救火英雄，他們再出現在人間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你明白嗎？」昊傑說的也是真的，另外他其實是故意逗逗優優。
「你一定有辦法的，求你了。」優優撲通跪下，磕了個頭。
「你何必為幾個鬼下跪！起來！」昊傑有點吃驚。
「我願意！他們都是真英雄，為了他們，我願意跪！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繼續跪著。」優優一改之前的弔兒郎當。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昊傑沉吟片刻，「起來吧，我答應你了。」
這幾位都是英雄，是好人，本來是可以走綠色通道優先進入輪迴投胎的，既然他們還有心愿未了，那就耽誤幾天吧！
六位英雄住在不同的地方，昊傑分身乏術，不跟著去，他們見光就會消散，還要想辦法遮住其他人的眼，有點棘手啊！
優優和六位英雄商量過了，他們願意一個一個完成心愿，大家一致同意讓年紀最小的林海飛先回去。
林海飛的家在山區，挺遠的，林海飛已經有一年沒回來了，他想給父母侄兒買點東西，可現在變成鬼了，自己也不方便去買，「海飛，你開張單子，我去買，」優優拍拍胸脯，「可是錢——」人一死就什麼也沒了，「錢你不用管，我們閻君有呢！冥界專門有這項服務的。」優優看看昊傑，「嗯，有，你去買吧，全報銷。」昊傑還能說什麼呢！
海飛也不貪心，他媽媽腰腿不好，想買個按摩椅，他爸平時抽的是自己種的煙葉，他想給爸爸買幾條好煙，小侄子剛會走路，城裡孩子都有小汽車呢，他想給侄子也買一個。
優優讓昊傑開個皮卡，這麼多東西，帕拉梅拉也拉不下啊，昊傑氣的都沒脾氣了，這女人簡直就是購物狂，除了海飛說的東西，她還自作主張買了好多衣服食物什麼的，這花的可都是真錢啊！
優優親自給海飛燒了套最新款休閑裝，小夥子看起來可帥了。
一行三人去了海飛的家，外人就只能看見優優和昊傑，這幾天，一直有各級領導來海飛家看望英雄的父母，他們以為這兩位又是什麼領導呢！
海飛的哥嫂還在處理海飛犧牲后的相關事宜，不在家。
海飛的父母看見兒子回來了，都愣了，仔細擦擦眼睛，是自己的海飛啊！
老倆口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做夢了。夢也好，起碼還能見著兒子。
老倆口抱住海飛就哭，「爸，媽，我回來了。」海飛也抱著父母不想撒手，優優和昊傑把東西一樣樣拿回來，海飛的父母也沒注意到兩人。
「怎麼回事？」優優小聲問，「他父母看到只是兒子回來了，這樣也不會打擾他們相聚的最後時刻。」昊傑臉上雖冷，心還不太冷。
半天，海飛的父母才放開他，媽媽一迭聲地問海飛想吃什麼，海飛說想吃媽媽包的土豆韭菜陷的餃子，外面吃不到。
土豆家裡有，媽媽忙著削土豆皮，讓他爸去鄰居家菜園子里割點韭菜。
老漢抹把眼睛，挎著筐就出去了。
鄰居倒是很大方，還幫著割呢，隨口問割韭菜乾嘛，老漢說海飛回來了，要吃土豆韭菜餡餃子，鄰居沒說話，只是望著老漢喜滋滋的樣子嘆口氣，大家都知道海飛犧牲了，老倆口一定是思子成疾了吧！
老倆口一個燒火，一個包餃子，海飛在院子里劈了半天柴，剁好，又把院子掃了，還陪著小侄子玩了會兒，教侄子開小汽車。
餃子熟了，海飛先給爸媽舀了兩碗，招呼優優和昊傑，昊傑擺擺手。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心的吃著餃子，海飛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怕被父母看見，就把碗拿的高高的，「媽媽做的餃子就是好吃，我一次能吃三碗。」
吃過飯，海飛堅持要洗碗，讓媽媽在按摩椅上坐會兒，爸爸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教育海飛：「你一定要好好乾！事事都要想走在人前，你爸當了一輩子支書，你這點兒覺悟還是要有了。和同事們相處要大度點兒，不要怕吃虧，吃虧吃不死人，要多學習，爭取今年也能入黨，咱們現在的好生活都是GONGCHANDANG給的。」說著話，還咳嗽了幾聲。
海飛笑著點點頭，讓他爸嘗嘗自己買的捲煙，老漢嫌捲煙不夠勁兒，還貴。
小侄子趴在奶奶懷裡，吃著叔叔帶回來的好吃的，還要給奶奶喂，海飛收拾好碗筷，又拿個小板凳坐下，給他爸搓煙葉。
老漢又教育海飛不要亂花錢，家裡啥都有，不要浪費錢買那些亂七八糟的，以後還要攢錢娶媳婦了。
優優和昊傑站在一邊看著，優優不時抹把淚，昊傑笑話優優太多愁善感，還是會遞上紙巾。
一家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十一點多了，海飛看著爸媽侄子都睡了，在他們臉上摩挲了很久，轉身出來了。
「姐姐，謝謝你們。」海飛敬了個禮，稚嫩的臉上帶著與之年齡不符的堅毅，他還是個孩子啊！
按年齡排，第二個該陳曉剛了，他是家中獨子，說起父母，只是覺得自己太不孝順了，他媽媽是醫生，爸爸是公務員，家裡的生活很是優渥，媽媽一直希望他也當醫生，可他不，偏要當兵，當消防員。
「需不需要我幫你給父母買點什麼？什麼都行，有人出錢。」優優指指昊傑，昊傑瞪了優優一眼，沖曉剛點點頭，「是的，錢我出。」
「不用了，我爸媽什麼也有，我就是——」曉剛看看優優，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原來父母最操心的就是曉剛的對象，曉剛想讓優優冒充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好讓父母放心。
「沒問題。」助人是快樂之本，何況幫助的還是英雄。
優優詳細參考了家庭倫理劇中的最佳媳婦穿搭，還百度了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穿什麼好，帶什麼禮物合適。
曉剛家還是比較遠的，一天是返回不了，優優乾脆就進入冥界再去。
孟婆說優優是活人，進入冥界的其實只是她的魂魄，魂魄想去哪裡應該就是嗖的一下，這樣還方便，至於其他的，反正昊傑會有辦法的。
都到了家門口了，曉剛還扭扭捏捏的，優優一把挎上曉剛的胳膊，昊傑得護著一生一死兩個魂魄，也得跟著，就以曉剛同事的身份出現吧！
曉剛的媽媽本來已經到退休年齡了，又被醫院返聘了，孩子一出事，她就徹底垮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幾天都沒下床。
曉剛敲門，他爸以為又是街道辦的人過來看望他們了，趕緊先開門。
「爸，我回來了。」曉剛笑笑，眼中有淚花閃現，他爸在單位還是個小領導呢，平時可講究了，可眼前的人分明已經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子了。
「孩子，你——」曉剛的爸爸是唯物論者，可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兒子啊！
爸爸一把摟住曉剛，老淚縱橫。
「老婆子，快起來，快來看看誰回來了！」他爸沖著卧室大叫。
曉剛媽媽正睡著，從出事起，她眼裡的淚就沒幹過，連枕頭都是濕的呢！
聽見丈夫叫，沒理會，大概又是什麼領導來看望了吧！
「媽，我回來了！」曉剛沖卧室叫了一聲。
「兒子？」曉剛的媽媽「噌」地坐起來，掙扎著出來，「兒子？」媽媽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媽，我回來了。」曉剛跑過去抱住媽媽。
「這是我的同事，這是我的女朋友。」曉剛介紹優優和昊傑。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曉剛的女朋友，我來看看你們。」優優裝得挺像。
曉剛的父母拉著曉剛的手不放，優優就自覺開始打掃衛生，這幾天他們哪有心思打掃，家裡挺亂的。優優要拉窗帘，曉剛的爸爸擔心地「誒」了一聲，見拉開了窗帘，陽光進來了，曉剛還沒消失，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淑蘭，別坐著了，給孩子們弄點吃的吧！」曉剛爸指指優優，說。
「阿姨，沒事的，飯我做，你們先說話。」優優怕自己和他們在一起會哭，會露餡兒。
「你會做飯？」昊傑斜著眼，問，「不會，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會，你是閻君大人么！來吧，我給你打下手。」
昊傑還沒同意呢，優優就把圍裙給他帶上了。
優優洗了些水果端出去，曉剛的媽媽熱情地拉著優優的手，開始詢問，還好之前對過台詞，優優的回答還算完美。
「阿姨，您先洗個臉吧，打扮一下。」曉剛的媽媽帶著知識分子特有的端莊和秀氣，只是這幾天不吃不喝，顯得很憔悴。
「就是，孩子都帶女朋友回來了，你快收拾一下。」曉剛爸也這麼說。
昊傑手藝不錯，冰箱里食材也全，一會兒就整出來個八菜一湯。
飯桌上，媽媽說起曉剛小時候的趣事，大家都笑了。
為了演好一個合格的好女朋友，優優去洗碗了，曉剛打來熱水，一定要給爸媽洗腳。
媽媽是醫生，特別注重養生，她常說，洗腳時多按按腳底的穴位對身體好，曉剛用心按著，淚悄悄滴進水裡。曉剛的爸爸其實覺察到什麼了，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摸了摸曉剛的頭，「孩子，你要好好的啊！」
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重播的春晚，今年的小品真好笑啊，優優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哥，你能幫我們照張相嗎？」曉剛問坐在另一邊沙發上冷著臉的昊傑，昊傑白優優一眼，拿起手機。
「咔嚓，」手機里出現了一張「全家福」，「我平時太忙了，這麼多年我們都沒照過全家福了。」曉剛點頭感謝昊傑。
「這個影像絕不能消失啊！」優優知道鬼魂照出來的照片影像最終會不見，提前對昊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昊傑的話說了一半，「我不管，你想辦法！反正這張照片要一直留著。」優優的語氣很強硬，昊傑又不好當著曉剛一家發作，忍了。
晚上，曉剛的父母睡了，還一定要拉著曉剛的手睡，等他們睡熟了，曉剛抽出手，「走吧！」環顧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曉剛的眼裡有不舍，有虧欠，也有留戀。
「謝謝了！」曉剛沖優優和昊傑敬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