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枕黃粱夢(二)

第11章 一枕黃粱夢(二)

洛之淵坐在灶邊添柴,白衣女子一邊給鍋里添水一邊道,「相公,我今天真開心,自你走後,我已經有好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又一臉神往之色道:「我現在好像又回到了我們剛成親那會兒,那時我們也是這樣一起煮飯一起做菜,一刻也捨不得分開。」

洛之淵又想起剛才畫面里的紅衣女子,和那酷似自己的男子,沒有反駁她,只淡淡問道:「對了,姑娘,這裡是什麼地方啊?你有沒有看到幾個跟我穿一樣服飾的人啊?」

女子聽了有些傷感,喃喃道:「你還是沒想起我來。」

又道:「我叫嬰寧,如果你不願意叫我娘子,就叫我嬰寧吧。這裡是槐山村,那日你重病倒在門口,我也不知道之前你經歷了些什麼,但並沒見過有其他人在。」

槐山村!那不是前不久一夜間,人畜盡亡的地方嗎?洛之淵再次驚異,心想莫非是鬼打牆?又確認道:「槐樹的槐,山坡的山,槐山村?這周圍有幾個槐山村啊?」

「相公你又糊塗了,這兒方圓百里,就我們這兒叫槐山村啊,是因為村口河邊有棵千年的古槐樹來著,我們以前經常去那裡釣魚的。」嬰寧答道。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洛之淵問道,心想槐樹多聚鬼物,這千年古槐說不定就是癥結所在。

「當然可以啦,金大夫說,多帶你看看熟悉的風景,你就能恢復記憶了。我準備把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都帶你走一遍,這樣你應該就能想起我來了。」嬰寧開心道。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洛之淵道。

「可我們現在在做飯啊。」嬰寧為難道,又建議:「明日再去吧,等我們吃完飯,太陽就要落山了,你才剛好,不能著涼,槐樹就在那裡又跑不掉。」

洛之淵今日折騰了一天,卻也有幾分餓了,又想這女子頗多詭異之處,分不清是敵是友,暫時還不能撕破臉皮,遂點頭道:「也行。」順手往灶里加了塊乾柴。

女子聽他同意,很是開心,快手切好了豬肉和蘑菇芹菜,對洛之淵道:

「相公,我去取點番椒,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做菜的,你看著飯,可別讓他又糊了。」說罷,見洛之淵點頭就轉身去屋檐下取番椒。

洛之淵凈心細想近日的種種,只記得跟師弟眾人一起來死亡谷試煉,遇到一片蛇原,叢師弟還中了毒,後面自己怎麼到了這裡,其他人又到哪裡去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又想起方才腦海里突然出現的紅衣男女,和這個小院,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也許那個修道的自己才是夢?

「相公你又發獃了。」一串紅艷艷的番椒在洛之淵眼前晃了幾晃,確是嬰寧已經拿回番椒了。

洛之淵甩甩頭,安心做飯,一邊向嬰寧打聽更多消息道:「這個槐山村有多少人啊?」

「全村一共有四十八戶一百五十七口人,你不記得啦?還是你這個唯一的讀書人,給統計的數字呢。」嬰寧答道。

洛之淵再次震驚,四十八戶一百五十七口,不正是那被滅村的槐山村的人口數字么!

又聽得嬰寧說道:「好些孩子的名字,還是相公你起的呢,大家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很開心的。」

洛之淵定定神,提議道:「那明日也去拜訪一下吧。」

「好啊,剛才我去請大夫,還碰著柳叔的小兒子圓圓,聽說你回來了,想跟過來看你呢。我怕你不喜歡,沒讓他來,他三年前玩水掉進河裡,還是你救上來的呢。」嬰寧絮叨道。

聽此,洛之淵腦海中馬上閃出個身穿青衣的自己,向著水中央一個不斷撲騰的小孩游去的畫面。

洛之淵趕緊使勁掐自己腿一下,將自己拉回現實。這時聞到一股辛辣的香味,嬰寧開始炒菜了。

洛之淵看著她左手倒菜,右手揮鏟,嗆著番椒味的油煙熏得她鳳眼迷離,連聲咳嗽,彷彿又看到一個紅衣的自己,一邊給她擦眼睛,一邊心疼說道:「辣到了吧,讓你等我來弄的,非要逞強。」

紅衣的嬰寧嬌嗔道:「人家只是想幫著做點事嘛。」

洛之淵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拿手帕沾了點水,給她擦眼睛。

嬰寧看著他,本就熏紅了雙眼,更是止不住水光,踮腳吻了他右臉頰一下,開心道:「我就知道,相公還是愛我的,就算不記得我了,也捨不得看我難過的。」

洛之淵愣住,手捂住剛才被吻的地方,腦海里一會兒是紅衣的嬰寧吻了紅衣的「自己」,一會兒是白衣的嬰寧吻了傻站著的自己,分不清是夢是幻。

正發獃,卻聽嬰寧道:「相公,幫我拿個盤子過來,這個好了就可以吃飯了。」

洛之淵順從的拿了個空盤子遞給她,又接過她遞過來的菜盤子,聽她吩咐道:「擺在外面的石桌上,以前只要不下雨,我們都是在那裡吃飯的。」又照她吩咐的端菜擺盤。

嬰寧見他如此,越發笑開顏。放下最後一道菜,拿抹布仔細的擦拭過兩張石凳后,才讓洛之淵坐下。遞給他雙筷子,期冀的望著他道:「相公嘗嘗我的手藝。」

洛之淵接過筷子,道:「你也吃吧。」

嬰寧開心的嗯了一聲,又問:「相公有沒有覺得這菜的味道一種熟悉感?」

洛之淵想,豈止是熟悉,這簡直就像是自己做的。番椒爆炒豬肉、蘑菇筍子湯、涼焯野菜,每一道菜從火候道到佐料的用量都與自己做這道菜分毫不差。

他迫切的想弄清楚整個事件,面上卻不動聲色,默默吃飯。

對面的嬰寧卻不肯讓他安靜吃飯,念叨道:「相公,這個石桌,還是你從後山搬過來的呢,還有這兩個凳子,說是什麼珉石,打磨好了跟玉石一樣呢。」

洛之淵腦海里又浮現出一個穿著天青色衣服的「自己」,正往院子里搬石頭,那石頭很有些重量,青衣男子額頭全是汗臉也憋得通紅。

這時,一身天青色流水裙的嬰寧,端著個碗走進了畫面。不,是跑的,邊跑邊抱怨道:「相公你搬個破石頭幹什麼啊,看把你累的。」手中碗里的水灑了一路。

青衣男子此時已將那石頭挪到了金桂樹下,笑道:「這是珉石,冬暖夏涼的,打磨一下光澤如玉,既美觀又實用。「

」你不是總說,夏日裡在屋裡吃飯悶熱得很嗎?用這珉石做個桌子,擱在這桂樹下,就在這裡吃飯,聞著花香、吹著涼風豈不美妙。再做個躺椅,便可在這裡午睡,夏有涼風冬有暖陽,真是人間幸事。」說著彷彿身臨其境吧,一臉陶醉。

女子給他額頭的汗擦乾淨,又遞過手中水已所剩無幾的碗道:「喝口水吧。」見碗里的水只剩碗底一點,又尷尬道:「剛才跑太快,水都灑了,我重新去舀一碗來。」

男子拉住了她道:「我自己去吧,順便洗把臉,太熱了,你進屋去吧,別跑來跑出的,小心中了暑熱。」說罷牽著她往屋裡走去。

這兩人剛走出了畫面,又出現一個穿著淺碧色對襟襖,紫色百褶裙的嬰寧,正往石桌上擺月餅瓜果,一邊擺一邊對著屋裡喊道:「相公,快出來啊,月亮升起來了。」

「來了,來了。」穿著灰色家居服,神似洛之淵的男子提著壺酒,拿著兩雙筷子兩個杯子走進了畫面。

男子擺好筷子,給兩隻酒杯斟滿酒,遞給嬰寧一隻道:「來,娘子,今日過節,你我共飲此杯,祝願娘子青春永駐。」

嬰寧接過酒杯,開心道:「祝願相公日日開心。」又滿了一杯道:「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八百天,希望有第九百天,一千一萬天,我活著的每一天都要和相公在一起。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相公時,那個書獃子模樣。」

說著站起來一板一眼的模仿道:「小生洛之淵,巴地人士,遊學至此,天幹路乏,討口水喝,請姑娘示下。」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男子臉上浮現些可疑的紅色,道:「娘子天人之資,讓我不敢唐突。」

嬰寧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壞笑道:「不是不敢唐突,是早有預謀吧,都在村裡住著不走了。找各種借口接近我。」

「是啊,從見到娘子的第一眼起,我的魂都不是自己的了,每日都想見到娘子歡欣的如花笑靨,聽到娘子的清脆的動人笑聲。」男子似也憶起了初見時刻,陶醉的說道。

月色正濃,畫面切換到不遠處的石躺椅上。嬰寧兩頰緋紅,眼神迷離的躺在男子懷裡,道:「相公,我感覺這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會不會夢醒了,你就不在了?」

男子吻吻她的額頭,寵溺的說道:「傻瓜,怎麼會不在呢,我會一直陪著我的傻姑娘的。快睡覺吧,天晚了,明天我們去後山看花,你不是最喜歡後山的百日紅嗎?」

「可我還是覺得不真實,可能這一切都太美好了吧。總怕它一不小心就消失了。」嬰寧迷惘的說道。

「你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了,快睡吧。」男子攏了攏嬰寧身上的毯子,像哄小孩一樣伸手在她身上輕輕拍著。

「可能吧。」嬰寧的聲音越來越小,片刻便真的睡了過去,這時,男子輕輕嘆了口氣,臉色沉重起來。

洛之淵正猜想男子到底有什麼心事時,一隻小巧的手擦了擦他的臉,嬰寧的聲音響起:「相公,你今天怎麼總發獃啊,飯都吃到臉上去了。」

洛之淵回神,忙幾下吃完碗里剩餘的飯,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嬰寧無奈的聲音響起:「我早吃完了,剛才相公一隻發獃,叫也叫不醒。」又道:「我去洗碗,相公先進屋休息吧,想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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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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