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想再睡會

「準備，降落，5，4，3......」

時間定格在倒計時的第三秒。包殼輕輕張開，一個圓圓的蛋碎裂開來，絢爛的液體旋轉迸發，像是一束光，緩緩推動著一顆只能用電鏡才能捕捉到的顆粒。

從女人的毛囊鑽了進去。

女人還在用別人用過的針頭扎進自己小臂的靜脈。

哐當！噹噹作響。

「別動！警察！」，黑乎乎的槍口對著這一群人。

「別動！老實點！」，帶頭的是老牌武警，經過多年特訓，看到一個年輕人的手不老實地伸到床下，馬上把手銬拷了過去。

「都蹲下！雙手抱頭！」，頭兒看見床下的92，心裡一陣緊張，遇到硬茬了！自己帶的都是新兵蛋子，還有兩個是警校剛畢業的瓜娃子，自己的線人報告的可是沒有制式武器的，今天這波網沒撒好。

「小月，把他們都拷了」，面對的人多，隊長心裡有點發毛，是真怕，自己是一線老油條了，做事這麼久，抓過不少人，關過不少人，親手斃過不少人，受過傷，挨過槍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本來覺得今天只是抓兩三個聚眾的。

帶的人都不夠，算上自己總共四個！重點是還有兩個新兵，小月算是隊里的老人了，可是也不過進隊一年，也是隊里唯一的女同志，以前出的任務都是保證到絕對沒有風險的！

這次，居然有槍！

豆大的汗嘩嘩流，打濕了內衣。

「老大，手銬不夠。」，小月的手也在抖，尤其是發現手銬沒有了的情況下。

「別動！老實點！」，隊長把92式插進腰間。繼續吼著有小動作的幾個黃頭髮年輕人。「用繩子！」

這裡面只有一個女人，貪婪地沒有拔出針，還在血管中靜靜往前推。

隊長並未注意到這些。

只是緊盯著幾個身上散發著危險氣息的中年男子。

這是在哪裡，眼前好似有一片仙境，自己身上怎麼有一顆小草，前面怎麼又出現了一頭羊，它好凶，是不是要咬自己。我該不該喂草給它，讓它不要咬我。

女人開始出現幻覺，剛剛是享受，然後變成了瘋癲，終於把身上的「草」給拔了出來。

「不許動！」，隊長拚命吼著！

一邊打開了隊里專門配備的無線聯絡設備，點下紅色按鈕。請求支援。

小月手真得在抖，作為一線的警花，接受過規範的訓練，可是真正見到后又是另一番場景。看到槍和聽出隊長不一樣的語調的時候，小月就開始雙腿戰慄，心裡想起男朋友一直想讓自己辭掉這份工作，要自己去選後勤，可是自己覺得後勤沒有什麼激情，人活一輩子，喝水，划手機，做一份清閑的工作，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小月甩甩頭，把亂糟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看到下一個要綁的是女人，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面色蒼白，無力，構不成什麼威脅。就沒有上去綁好，而是選擇了一個更強壯的男人。

隊長渾身肌肉都崩得很直，很硬。

小月從女人眼前走過。

「好美的一朵花」，女人眼前出現一朵很大的花，同時看到羊的眼睛緊盯著這朵花。

壞羊不要吃我的花花，女人心裡默念。給你吃草好不好？

當看到一個個被乖乖地綁起來的年輕人，隊長心裡還算鬆了一口氣，盤算著這次又會順藤摸瓜扯出多少毒瘤，一邊重點關照那幾個蠢蠢欲動不老實的黃毛。

小月從開始的驚恐中，逐漸走出來，還剩兩個了(其實還有三個)，想著晚上是男朋友的生日，要不要獎勵他，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給他。

男朋友還是個醫學生，還沒畢業，但是跟著的老闆是國內的大牛。男朋友醉后曾對自己說，以後要留在導師的科室，做一個帥氣的外科醫生，骨科醫生，每天做髖關節置換的那種，掙不完的錢，給老婆買想買的包包。

小月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想笑，最後兩個人了。小月加快步伐走過去。

女人的針尖拔出來的時候剛好擦過皮膚的毛囊。

「警告！危險！警告！危險！」，毛囊中納米級別的小東西上邊出現一個個警告。女人毛囊下的毛細血管破裂，流動著血液，還沾在針頭上。

「已存在動力不足，無法抵抗，無法抵抗，無法抵抗，是否啟動緊急自爆程序，請馬上做出決定，還有三秒即將進入自爆，還有兩秒即將進入自爆，還有一秒.....」，顆粒小物選擇不自爆，停了下來，全速運轉，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是否選擇宿主？」

否。

危險的宿主，顆粒小物想都沒想的就要離開。

顆粒物選擇離開，黏附在針頭之上。

女人開始移動身軀，嘴裡念叨著給羊吃草，一邊拿著打空了的注射器，站起身子，飛奔向隊長，心裡默念，羊兒不要怕，快來吃草。

本來隊長就是背對著女人，只感覺到一陣風，注射器從頸部直接插了進去，鮮血嘩地一下濺出來。

隊長頭有些暈，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隱隱約約聽到耳畔的尖叫，喧嘩，走動，人聲鼎沸。

心裡想，完了，小月控制不住場面了。

回想起來自己的這一生，像是過電影一樣飛快的在腦海里放過，從自己還是一個孩提時代到青蔥歲月，再到工作時的第一個師傅，到帶自己的師傅從自己面前離開。到師傅奄奄一息對自己講得話「小陳，師傅不後悔，如果還能選擇，師傅仍然會穿上這身黑皮子，媽的，怎麼這麼疼！小陳，師傅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好苗子，如果師傅還能在，一定會再多教你點東西，可是師傅馬上要走了，師傅沒啥好留戀的，就是想再聽一聽你穿上這身衣服給師傅背的那段話，嘿嘿」，然後是咳咳地吐血。

隊長記得當時自己含著淚，再背起莊重的誓言「我志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我保證忠於中國共產黨，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法律;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秉公執法，清正廉潔;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宣誓人，陳民。」

眼皮越來越沉，陳民想起來自己還沒認真帶過這兩個新徒弟，想起來這一生還沒有認真談過一場戀愛，沒有實現師傅最後的願望，我不能死！陳民心底在吶喊。

突然聽到砰砰的兩聲，「不許動！把武器放下！」

「老陳！老陳！不要睡！快，叫救護車！快！老陳醒一醒！」

耳邊是救護車的鳴笛，迷迷糊糊中陳民進入了夢鄉。

「警察同志，你能聽到我講話么？警察同志！」

陳民眼皮好沉，嘴唇很乾，渾身滾燙，勉強嘶啞地說了句「我好睏，我想再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