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大興
燒烤堆的作用之下,雖是寒冬,三人卻是熱熱乎乎,侯雲策給張克利撕了一塊焦脆的羊肉,還讓他喝了一口老酒,阿濟格切了一塊最嫩的羊肉,還給他了一碗羊奶。
侯宗虎很少看到父母同在一起,此時他顯得特別安靜,內心深處的幸福感卻洶湧如長江,他雖然年幼,卻跟隨著母親歷經當過俘虜,又千里逃亡,心智比同齡孩子早熟,他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淚水,臉上露出小孩應有的笑容。
侯雲策只了解張克利頑強的一面,卻從來沒有看到他充滿著柔情的小心靈,阿濟格雖然深知兒子的性子,但是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侯雲策身上,忽略了兒子細微的表情。
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張克利率領著大軍與異族軍鏖戰於中亞蒼涼的山地之時,在戰事最艱苦最絕望的時候,他也以為難以取勝的時候,就多次回想起這難得的溫馨場面,他歷經磨難,卻憑藉著頑強和黑雕軍的強悍,最終將黑雕軍軍旗插在了地中海之濱,無數金髮碧眼的異族人在他腳下顫抖,親吻著他走過的地面。張克利成為了偉大的地中海之皇,與中原的皇帝侯宗林交相輝映。
但是,張克利最終沒有率軍向大梁出發,他留給兒子的最後遺願:將屍骨帶回大梁,和母親一起安葬於大梁城外的黑雕軍公墓之中。
所有恩怨隨著時間已化成灰燼。侯宗林的繼承人,侯雲策長孫,大林帝國的皇帝,接受了地中海之皇的請求,他將侯宗林和張克利一左一右地安葬在侯雲策身旁,三位大帝如天空中最閃亮的三顆星辰,照耀了整個世界,勇氣、智慧、親情、背叛和殺戮。人世間最美好和最醜陋的一幕,難捨難分地交織在一起,成為這個黃金家族最偉大的傳奇,千百年來仍為人們所津津樂道,永遠在大地上傳唱。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三個來自黑城的人就皇宮中,圍在火堆邊,說著粟末肅慎族和清風嶺的閑話。侯雲策當了皇帝以後,每天面臨著紛繁複雜的事務,難得有真正放鬆下來的日子,阿濟格對中原不熟悉,深入靈魂的仍是往日熟悉的山河舊事,因此,她談話的興趣點全在遙遠的清風嶺上。
而侯張克利則纏著養父,讓養父講當年率領少年營在清風嶺如何打獵,如何與契丹人打仗。張克利和阿濟格曾經被契丹人俘虜過,所以張克利小小心靈中,最痛恨的便是契丹人,這是他記憶中最直接的敵人,他津津有味地聽著養父捉住了契丹人公主、打敗了契丹軍隊的英雄故事,聽著故事的時候,他滿臉通紅,緊緊捏著刀子,一幅極為嚮往的模樣。
時間如流水一樣,不管生活是簡單或是複雜,精彩或是沉悶,它都是飛快地溜走。對於侯雲策來說。漢興二年春節,是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各種好事頻傳。
小柳與韓家駝背成親以來,日子過得不錯,經常回到宮中。小柳侍候趙英多年,主僕感情很親密,韓家駝背借著小柳的關係。官運很是不錯。春節前,小柳懷上了孩子,消息傳到了幽州,鎮守幽州的韓通極為高興,多次用黑木盒子上書侯雲策,表了忠心。成功用婚姻關係捆住了一員有威信的老將,算得上極好的一件事情。
北方大雪,契丹人牛羊損失慘重。不少部族便紛紛南下,被射成獨眼的劉繼業早有防備,與契丹部族軍甚至宮帳兵交手無數,將契丹人牢牢地擋在北漢境內,他在這一串戰事,樹立了在北漢軍中威名,一掃數次被大林軍擊敗的霉運,「劉無敵」的威名重新開始在北漢各地流傳。
而何五郎奉命率領著豹威軍,冒著大雪,偷偷地潛入了桑乾河一帶,豹威軍一部來自於靈州,另一部來自於金山營,向來長於在嚴寒下作戰,何五郎放過了數隊契丹小隊,當一股上萬人的契丹人馬與劉繼業作戰失利以後,受到了何五郎所部突襲,損傷大半。何五郎軍中兩千騎兵,緊迫殘敵不放,殲滅了數千契丹人,他們跟隨契丹潰兵,突然闖至契丹大營,將契丹部族首領耶律達當場斬殺。
耶律達是契丹主耶律述律的堂兄,是契丹的大族首領,被斬首以後,引得契丹全朝震動。
契丹人大敗之餘,將怒火集中於北漢。契丹數次派人進攻北漢,可是在劉繼業頑強抵抗之下,始終沒有能夠進入北漢境內,他們在與北漢作戰之時,多次在桑乾河遇襲,損失慘重,最後不得不停止了對北漢侵襲,轉而進攻韓通鎮守的幽州。韓通是大林禁軍大將,人老成精,根本不與契丹軍硬碰,據燕山之險,死守各個關口,將契丹全軍擋在燕山以北。
此時,契丹主耶律述律更加深切地體會到幽雲十八州的重要性,契丹雖有無敵鐵騎,卻過不了燕山,只能望山興嘆,就在侯雲策歡歡喜喜過春節的時候,契丹軍民被凍餓之死甚眾,又不能從南朝得到補充,人心大恐,損失嚴重。
大武內亂之時,日本人便陸續離開了中原。侯雲策稱帝以後,日本多次遣使節來到了大梁,侯雲策在黑城時,聽商隊說過朝鮮和日本舊事,加上太師李甲對日本不感興趣,所以,沒有接見日本使節。第一任遣侯史因不能完成任務,剖腹自殺,第二任遣侯史也追隨了上一任的道路,第三任遣侯史終於拜見了侯雲策,回國后歷任日本高官。
這個冬天,侯雲策還見到了另一位老朋友阿斯漢的使者,當年的回骨汗國左相已成了回骨可汗,他送來了大量禮物,意圖藉助大林朝地力量,東西夾擊盤距蘭州的葛薩勢力。葛薩曾是蘭州別駕吐少度的愛將,差點還成了吐少度的女婿,只是吐少度死後,葛薩成為了蘭州新主人,為了結納勢力頗大的大蕃六穀部,娶了大蕃六穀部首領的女兒卓瑪。
吐少度的女兒阿思迭遇慘事,逃出了蘭州城以後,經歷艱險,到了回骨汗國,後來成了阿斯漢的女人,這一次出使大林,王后阿思便隨著使團到了大梁城,她對葛薩充滿了仇恨,往日戀人背叛,在她的心裡刺了深深一刀。她主動到大梁,借兵與葛薩決戰。
侯雲策盛情款待了阿思一行,只是南方戰事剛起,他不欲在西邊大興刀兵,只是答應讓靈州王騰驤所部從靖遠城出兵,襲擾蘭州回骨,以減輕阿斯漢的壓力。
而大林朝內部,侯雲策的皇位已經穩定了。李重進、李筠二李叛亂被迅速剿滅,讓各位節度使認識到黑雕軍超然的實力,在強大的武力威脅下,只能接受了侯雲策登基的事實,隨後。張永德、張美、王簿、向訓、李思讓,包括衛王等元老們,都已經榮升高位,被侯雲策養在了京中。雖然富貴,卻沒有了實權,對新朝不再有任何威脅。
大梁城外地新訓練營,也正式變成了大林朝嵩山學院,此學院由霍知行組織修建,挖金水河造湖,形成了湖光山色地新營地,這樣一來。新學院不僅可以訓練馬步軍,也可以訓練水軍基礎戰術,為南下的系列戰爭培養人才。大林原來的主力軍隊是侍衛司禁軍和殿前司禁軍,其中下層軍官多數都到了嵩山學院進行輪訓,熟悉黑雕軍的各種軍令、戰術,然後再派到各軍任職。通過撤換高級將領、改造中低級將領等手段。禁軍逐步完成了向黑雕軍的轉變。
每逢改朝換代總要殺人,侯雲策的新朝只殺了楊光義、范質、昝居潤等少數人。社會影響極小,算得上平穩過渡。
針對大武後期節度尾大不掉的慘痛教訓,侯雲策一直在悄悄調整地方權力,將大梁一帶的支州全部收歸朝廷,荊湖一帶皆不設節度使,各州直屬大梁,各州主官直接向侯雲策奏事。他還特別加強了縣級政權的建設,不許節度使將州縣事務全部交給自己的親吏,縣的長官包括縣令、主簿、縣尉,都必須由吏部來任命,並規定了這三位官員皆為三年任期,每年由吏部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以實績論升遷或罷免。
侯雲策還將司法權和財政權逐步收回到朝廷,加強了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與此同時,新朝還鼓勵發展生產,依據鄭州、鳳州和靈州經驗,大力墾荒,增加田土面積,為了實現放水養魚地目標,還下令整頓各地混亂的賦稅,將農具稅等雜稅全部取消,禁止「追縣吏過州」的作法,大武以來,每年收稅完畢,州府又給縣吏下達文書,要求到州府「會文鈔」,謂為「會州」,縣吏乘機厚斂鄉里以賄賂州吏。
這些制度的實施,為大林朝農民鬆了綁,生產積極性大為高漲,儘管數久寒頭,各地田間地頭就出現了歸整農田地農人,要為明年春耕打下基礎。
這些政策傳至北漢、南漢、南唐與西蜀,讓這些地方的百姓都對大梁心生嚮往,不斷有百姓冒著生命危險,攜家帶口,外逃到大梁。
一系列接踵而至的喜訊,讓大林官民精神振奮,更令當朝陛下侯雲策感到興慰。但是,最令侯雲策高興的卻是攻打西蜀戰事的順利進行。
西蜀之戰從漢興元年正式打響,為了彰顯新朝的氣度,侯雲策專門派出楊光義手下勇將曹彬為北部總指揮,從鳳州出發,順江南而下,向成都進軍。
戰事首先在北路打響,曹彬為了向新朝獻上厚禮,於漢興元年十二月中旬,率北路大林軍攻入西蜀境,所向皆捷,連拔興州外圍各個要點,圍城不過兩天,就攻克西蜀北部重鎮興州,得軍糧40餘萬斛,活捉西蜀興州刺史藍思綰。
這40萬斛對於大林軍意義重大,使大林軍免去了運、轉糧的時間,前鋒官陳猛率軍馬不停蹄,直擊西縣,西蜀朝野為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