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回:此心安處是吾鄉(正文完)
崇光四年初,燕歸晚和徐墨卿從涼城出發,去往澤城抗擊南海國的侵略;時隔不至一載,這年歲末,他們妻郎再次回到這座邊塞城池。
往後餘生,都將要在此度過,彷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們與這裡有不解之緣。
徐墨卿把「涼王府」定在駐軍大營的旁邊,擺得什麼心思,彰明較著。燕歸晚依著他,只要她的哥哥開心就好。
駐軍里一幹將領和燕歸晚相處的非常融洽,這都要歸功於朱仙然在暗中搭橋。當然以燕歸晚的戰功和履歷,眾將士也沒有不服氣的。更何況她姓「燕」,燕樂然的「燕」。她的母親就戰死在這裡,現在由她繼續守護這片國土。
除夕那日清早,副將匆匆來報,道是探子發現,對面的西洲守軍貌似有行動。
燕歸晚身子一凜,徑直跑出軍帳,跨馬縱向邊戍禁地。眾將士不明就裡,百十來鐵騎,在後蜂擁跟隨。
燕歸晚將馬身停在兩國接壤處,只聽留夏關那邊傳來陣陣鼓聲,氣勢磅礴,震耳欲聾。
少焉,燕歸晚的視線里出現一襲紅衣胡服的男子,即使相隔得再遠,也能清晰的瞧見,那人扎著一頭高高的馬尾,腰間挎著一柄巨長的彎刀。
他伸出長臂,指向天空。俄而,不計其數的穿雲箭響徹雲霄,在半空中次第綻放。如同當年,在萬里城中一樣。
副將覺得莫名其妙,「將軍,西洲這是在幹什麼?那位留夏侯怕是腦子不大好吧?」
徐墨卿已打馬追趕過來,「副將莫要擔心,西洲……在與咱們同慶元旦呢!」旋即猛踹馬肚子,蹭到燕歸晚的身邊,酸酸地說道:「敢情是我那情敵又出新花樣了?」
「殿下看得這樣緊,他哪裡有機會?」她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痕。
楊廈沖著他們妻郎大笑,看到英姿颯爽的燕歸晚,率領身後眾多將士,他就知道當初放她離開,是多麼正確的選擇。他沒有後悔!他也不會後悔!
燕歸晚鎮守東梁涼城,楊廈鎮守西洲留夏關。
兩國邊境,至少在他們這一代,再不會發生戰亂。
是夜,慰勞過駐軍眾將士,把長安和故里哄睡著,已快至午夜。
燕歸晚喚安生來到身邊,問他要來十字村小院的鑰匙。
安生從身上摸索出來交給她,幽怨道:「隨姐姐興高采烈地去趟京都,不曾想這麼快竟又回到涼城來,都不好意思回村去呢!」
徐墨卿不知打哪裡冒出來,輕派他的頭,奚落道:「失望么?安生覺得跟錯了主子?」
「不曾有,不曾有!」安生被嚇得魂兒都沒了,一溜煙跑回故里的房中。
燕歸晚捧腹笑道:「安生怎麼這麼怕你呀?」
徐墨卿負手冷哼:「那個小崽子!本殿下好心教他讀書寫字,他卻嫌我太過嚴厲!」
「今兒過年,你且饒他一天吧。」燕歸晚向他眨了眨眼睛。
徐墨卿扯過她的手掌,將那把鑰匙奪去,「去那小院還用得著它?」
「哥哥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要走窗子?」
「我早已打發人過去,把火炕烘暖了。」
燕歸晚沒有多吃驚,只是撇撇嘴:「竟被你搶了先機!」
「哦?」徐墨卿一臉的壞笑,「這麼說來,妻主大人是蓄謀已久嘍?」將她的腰身用力一帶,整個人跌入他的懷中,「燕大將軍,何時將鎧甲都換了下來?」
燕歸晚的臉色漲得緋紅,頭靠在他的頸窩裡,窘笑道:「就你話多!」
窗外炮竹聲聲,屋內暖氣襲人。
熟悉的農家暖炕,是孕育出長安和故里的地方。這便是他們都想要來此的原因。
剛走進屋內還未站穩,徐墨卿已將燕歸晚從身後環抱住。下巴硌在她的肩骨上,炙熱的喘息縈繞在耳際,「晚兒……」
是渴望,如渴求。
須臾,唇齒流連於耳廓,似乎要把她給融化掉。
燕歸晚在他的懷中微顫,猛然轉過身,雙臂勾緊他的脖頸。她半闔著雙眸。他抱得緊。想要他嵌進自己的血肉,揉進自己的骨髓。
徐墨卿撩撥地笑問:「把人家抱得這樣緊,要幹什麼呀?」
「愛你……」
「愛我什麼?」
她帶著些許的羞赧,吻過他的眉心,吻過他的鼻尖,最終停留在他的薄唇上,不願停罷。
須臾,妻郎相擁至暖炕上的一方天地。他仍窮追不捨,逼問道:「晚兒,你愛我什麼?」
燕歸晚憨笑不語,只顧伸手去拆他的髮髻。長長的烏髮瞬間垂落,遮蓋住幾分他俊朗的臉龐。
徐墨卿就勢傾躺下去,勾著唇角,柔聲道:「妻主隨意,別跟我客氣。」
繼而抓起她的手,將它帶至心臟處,「這,這裡都給你,剜出來,若少一分,就算我虛情假意。」
燕歸晚把簪子仍到一旁,將臉頰貼了上去,隔著肌膚和血肉,感受那顆怦怦跳動的心臟。
那裡面裝的全都是她啊!
沒有比這再美、再動人的情話。
徐墨卿再不能自持,將她抱入懷中。
「我愛你。」
「我也愛你。」
自成親以來的一幕幕,在腦海里不斷閃過。苦澀的、難捱的、溫暖的、甜蜜的……
她愛他,尊重他,懂得他。走遍千山萬水,無怨無悔。
他愛她,疼惜她,成全她。歷經重重磨難,不改初衷。
「晚兒……」徐墨卿輕喚她一聲,將她從思緒里拽回來。
燕歸晚愣住片時,回首探去:「你親親我。」
他的唇便覆了上來,沒有之前那樣溫柔,略略地有些粗橫。
徐墨卿恐她這個樣子難受,執意向後撤了幾分,「心肝兒啊,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把頭埋進枕巾里。
突然,他歡喜地笑了,把她再度翻轉過來,面朝著自己:「今夜還很長。」
燕歸晚搖頭,道:「這輩子還很長,我想和你一直都這樣。」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絕不!」
她將他圈的更緊,再次閉緊雙眸。
那裡便是她的歸屬,亦是他的。
丟在那處甚久后,妻郎重新並肩而卧。
「真是奇妙,咱們跟這地方有緣的很。」
「以後帶著長安和故里一起來。」
燕歸晚乍然支起半個身子,「你帶孩子們來幹什麼?」
「等他們懂得世事之後……」她忙用雙手將他的嘴巴堵住,緊張兮兮道:「哪有你這樣子當爹爹的?」
徐墨卿摩挲起她的背脊,得意地笑道:「我逗你的,晚兒別這麼緊張。」
燕歸晚特認真地說道:「你呢,要給孩子們做好榜樣,教他們讀書寫字;我呢,教他們舞刀弄槍。我不要他們有何大作為,我只要他們能明辨是非,可平安度過一世便好。」
「算了吧,我的妻主大人!」徐墨卿將她攬在臂彎里,「若你想教孩子們習武,勞駕先打贏我再說。」
燕歸晚睨著他,氣鼓鼓道:「明日就打得你滿地找牙,讓你在孩子們面前,顏面盡失!」
「口氣這樣大啊?」
「當然!」
「妻主大人威武,夫郎我甘拜下風。」徐墨卿故作嚶嚶狀,把她哄得笑聲不斷。
良久,她湊到他的耳邊,「哥哥,你歇夠了么?」
徐墨卿身子一緊,深眸驚掀:「晚兒,你……」
「我怎麼啦?」燕歸晚吃吃地笑道。
「沒,沒什麼。只是這樣的你,讓我有點意外。」
「你不是說過,我一旦離開豐城,就變得特別活潑么?你不喜歡么?」
「喜歡的,我很喜歡。以後都這個樣子好不好?」
「好~和你在一起,開心、幸福、知足。」
徐墨卿再次抱住她,吻地專註且用心。
便是這樣了,以後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待到他們兩鬢斑白時,也會像現在一樣,纏綿悱惻,無盡繾綣。
這就徐墨卿和燕歸晚的愛情長河,不是一見鍾情,也沒有將錯就錯。
是日久生情,從一而終。是因為想要保護對方,迫使自己變得強大。是因為懂得,所以慈悲;是因為值得,所以犧牲。
願萬里歸來,仍是少年;
願此心安處,永是吾鄉;
願山河無恙,你我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