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我回來。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為什麼我卻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他離開家裡之後，我一個人慢慢的走到客廳坐了下來，想著一整個下午要怎麼度過。摸了摸手邊的吉他，剛剛那一刻的感受，像是快要幻化成一股靈感似的，滿溢了整個心思。

從來沒試著寫過快樂歌曲的我，突然覺得，此刻的我好像可以。

拿起吉他，我開始一個音一個音的彈，把這最真實的感受，小心翼翼的化成每一個珍貴的音符。

我想要，寫一首歌，一首我——不再與寂寞為伍的歌。

雖然這話要是被張偉哲給聽見了，一定會覺得明天可能要下紅雨了，可是，那是因為過去的我從沒想要試過，從沒想要踏出自己的世界過。

邊試著每一小節的音律，腦海里，想著的人全是他，想著這幾天跟他一起睡，他總親昵的親吻我的額頭，並緊緊擁著我，想著他的目光總是在我身上，不曾離開過，想著他那晚，主動的說了，我們在一起……

一切明明發生的那樣快，可是這一切事情，我卻覺得，好像深陷在這有如毒藥般的快樂里，時間慢的不想出來。

緩慢且旋律充滿了幸福感的主歌，就這樣慢慢的從吉他的共鳴箱里傳出來，我有點不敢相信，並照著這順暢的速度，一併也把副歌的旋律給彈出個大概。

不知不覺的，等我把整個曲子反覆彈奏，並直到自己覺得可以時——才發現，落地窗外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暗了下來，而突然的，從旋律的世界里驚醒！

「放心，才六點多。」一個溫柔的聲音從我旁邊傳來。

我轉頭一看，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我詫異的看著那帶著笑臉的溫佑信。

他摸了摸下巴，假裝想很久的說：「嗯……其實也回來沒多久啦，誰叫你這麼專心，連我開門都沒發現，所以就沒有打擾你啦，你的專註力也真是太可怕了！呵呵！」

「對不起……我……」

「幹嘛道歉？那樣的你很美，知道嗎？」說著，他又靠近了我一點，「那首歌，跟你之前的風格不一樣，是不是寫給我的？」用著半開玩笑的語氣，他說。

我一聽，莫名的心跳加速了起來，趕忙說：「不是……」只是回答的連我自己都心虛的臉紅了起來。

「哈哈！你的表情真好懂。」

「我哪有！」

「有！」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輕輕吻上了我的唇，從溫柔到強烈，迷濛中，我半睜開了眼，偷偷的看著如此近距離的他，那一瞬間，我知道，我的心跳的還是好快。

我想，我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原來，喜歡一上一個人，真的不需要很久，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吻，或是短短的一句話，就有可能，讓那幾乎不曾再跳動過的心，重新上起了發條，不規律且快速的，跳動起來。

而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著那笨拙的步伐，回應他的一切，包括這個吻。

——寂寞，是從找回心跳的那一刻，鼻尖嗅到了一股即將被遺忘的香氣。

17

會不會一切都只是一場南柯一夢？會不會等我下次睜開眼，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這是想像力太過豐富！都發生了怎麼可能還會有假的？」

下午兩點多，我跟鉉又再度在美術館附近的這間露天咖啡聽見面，他用著一臉不屑的，回答了我的庸人自擾。

我抿了一口拿鐵，癟癟嘴。

鉉搖了搖頭，只是在那瞬間從他的眼底滑過的一道情緒，是我讀不懂的。

他只是默默的拿起桌上的ＭＰ３，播放起我要給他聽的DEMO。昨天那首歌大概完成之後，我很不安，面對第一次創作這樣類型的歌曲，我很想要有個人能聽聽看。

雖然，昨天溫佑信已經說過，這首歌真的很棒、也會是我的一個大突破。但，就怕他只是在安慰我。

鉉不發一語的聽著耳機，短短三分多鐘過後，他按下了停止鍵。

「怎麼樣？」我帶著充滿期待又害怕的語氣，問。

「你真要聽我說？我又不玩音樂……」他喝了口黑咖啡說。

才發現今天的他似乎有特別打扮過，連髮型也是，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亞琪，你的魂又飄到哪了？」他看我沒回答他，拿我沒辦法的推了下我的頭。

「抱歉……告訴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感想。」

「嘖，你才跟那傢伙在一起幾天，就已經會撒嬌了？是不是我當年太沒有魅力，所以沒辦法這樣改變你啊。」他自嘲的笑道。

「你又損我！」

「哈哈！好啦！我只能說，你不適合。」最後一句，他是收起笑臉的說。

「你是指哪方面？我撒嬌？還是我的歌？」

「都一樣，都不適合。」說著，他慢慢點起了一根煙。

「為什麼？」我能開始漸漸的做回一個正常人，不再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這樣，不好嗎？

「那首歌，很好聽，好聽的就像那些有名歌手的主打芭樂歌一樣，容易讓人記住的旋律，再加上帶點甜膩的氛圍，很好啊！只是，那樣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你褪去了你的獨特，選擇跟那些芭樂一樣，這樣也只會讓人覺得是一時的新鮮，而你將會找不回你的獨特。」他認真的，說著。

而我也垂下頭的，聽著，並且也點上一根煙。

「幹嘛……說的那麼嚴重啊，呵。」我試圖，用一種玩笑帶過此刻的尷尬。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啊，忠言逆耳嘛。」他也恢復輕鬆的模樣的說著。

「鉉……如果我改變了，真的不好嗎？」

「好與不好，都是你的選擇不是嗎？只是——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我會想要喜歡她的全部本質，而不是因為這份喜歡被改變過的。」

「你說的這麼深奧，真當我頭腦很好喔？」我有聽沒有懂的說。

「誰叫你一直都這麼單蠢呢？」

「說我蠢？欠揍！」說著，我伸手用力的捏了他的臉。

「哈哈！」他不怒反笑。

看著他的臉被我捏歪的模樣，我也跟著笑開了。

每次，跟鉉聊天的時間，感覺好像都會變的特別快，天空漸漸出現了紅霞，才發現已經下午五點。

我這才趕緊說了聲要準備回去了的離開。

「不管你想要改變成怎樣，記住一句話，做好你自己是最重要的！」臨走前，他這麼跟我說。

這一句話，在我騎車回去的路上，反覆咀嚼，仍沒有一個答案。

鉉到底想說什麼呢？

如果要說改變，以前，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也曾經改變過嗎？變的快樂，變的……還有變什麼嗎？

一時之間，我想不起來了。

只是，受傷的是，鉉居然說，歌不好。

慢慢的騎回我跟他住處，才發現，其實我拿過來這裡的東西並不多，除了吉他之外，就只有幾件換洗的衣物，雖然手上已經有了屋子的鑰匙，卻還是覺得，回家並不像回家。

轉開了門把，看見他的鞋子在家，我疑惑的瞥了眼客廳，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