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捷足先登
一株低矮的灌木薔薇，與湖岸邊的蒲葵呈鮮明對比，就見五粒紅棗大小的鮮紅色果子垂下，表面一粒粒飽滿聚合成橢圓形，隨著林智威靠近，一股子莫名清香飄蕩，鑽入鼻腔。
林智威今年近六十歲，早年仗著一身壯拳在軍隊擔任過偵查兵，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見廣，博聞強記，但眼前這種紅果子卻也認不出是什麼，有些像南邊的覆盆子，不過這果子更加飽滿圓潤，賣相簡直如同紅玉雕品。
隨著靠近，奇異清香瀰漫，直衝腦門。
長劍微微一抖，心境如無波古井般的他，口腔竟分泌出一股股津水，下意識抿了薄嘴唇，布滿皺紋的眼角，透著掙扎凝重。
橙紅色陽光躍過湖面，映在他身上，一頭花白的頭髮下，是布滿細密汗珠的額頭，鼻頭如鉤，緊緊抿著嘴唇抗拒著異象的誘惑。
林智威年輕時習練外家拳法，由於專門練習筋骨皮膜，皮里肉外的大筋被拉伸到極限，錘鍊得又粗又大堅韌無比，每一運動或情緒激動時，必定會顯形於外，一條條大筋崩出浮於皮膚表面，如同小蛇蚯蚓，顏色青黑。
一隻左手探出，手掌枯瘦，關節卻腫大，包裹一層層死皮，直接一把摘下兩顆果子。
渾濁的雙眼如同幼時面對糖果的誘惑，再也忍不住，一口把一顆觸感如同橡膠般的鮮紅果子吞入，表皮韌性十足，口感清脆多汁，香甜的味道在味蕾綻放，一股果汁瓊津沿著喉嚨落入腹中，表情略帶著痴迷，觀察著手中另一顆異果。
突然落入腹中的瓊津在胃部化作一團清氣四處旋轉翻滾，冰冰涼一片，整個胃部猛地抽搐，如同夏日生吞入一塊未融化的冰，在體內吸收熱量，連帶心肝脾肺腎都一股子刺寒味。
胃部似乎再也束縛不住清氣，林智威只覺得肚臍眼附近整塊都發麻，一股股異常氣息透著腎臟蔓延開來，轉眼間就要生生把身體『凍僵』之際，憑藉著過人意志，他一張老臉瞬間鼓起，丟下長劍，站在岸邊雙手環抱，熊經鳥申，如老熊依樹似地站樁。
五臟振動，搬運全身氣血循環。
林智威早年習練壯拳，這門武術號稱軍拳，最是剛猛勢烈，對身體損耗也極大，後來退伍創業，開創武館通過同道交流，以自身站椿功結合混元樁輔配藥膏等物，才得以調理身體，要不如此，他早如同前輩那樣，年過四十五勞七傷，落得癆著鬼的模樣。
林智威緊閉雙眼，如神遊物外，任由體內清氣來回翻滾，是強是弱，隨風飄去，整個人依法運功，不斷的鼓動肌肉，吸懾殘留溢出的精氣。
這種狀態他從未聽聞，但依靠著經驗心境，彷彿本能般知道怎麼做是最好的選擇。
一連幾個小時，每幾分鐘他吸懾一縷清氣，隨著筋骨顫動匯入氣血，納入體內循環，冰冷清氣匯聚在肺部，如同鼓風增壓，給肺部極大的壓力，肺里張力越來越強，連帶動心火勃勃燃燒，鼻腔一股熱氣湧出。
兩肺如同純銀，雪白透徹如蓮苞，伴著胸腔鼓動，一股濃墨白光遊走在大大小小的肺泡中間，如銀線串珠，白光閃爍吞吐，那道白芒突的錚錚一響，衝出肺葉，沖入口鼻之間，頓時化作一道拇指粗細的白氣，伸縮不定，似靈蛇吐信。
林智威口鼻之間緩緩白氣吞吐，臉色卻如老僧入定，依舊環抱雙手，熊經鳥申站樁穩住。
「呼！」
「吸！」
一聲聲的呼吸從他口鼻間傳出，吐氣如風，吸氣如雷，小腹間宛如風雷閃電醞釀，隨著吞吐之勢，身體起伏的幅度也是越來越大。
到了最後，氣流瘋狂流轉，如同平地捲起一股狂風，一口氣息過了喉嚨，忍不住就是張口一噴，就看到他面前聳立著一株蒲葵葉，被一道白芒絞成粉碎，白芒半空中跳動不止，瞬間如靈蛇般繞了一圈，重新沒入口鼻。
「大造化！大造化！」
嘶啞的聲音從林智威口中發出，周身上下，四肢百骸，無不透露出清爽感，一張蒼老的臉皮，變得光滑潔凈，肌膚紋理之中隱隱似乎有一層淡芒不斷的涌動滋生。
這人竟然短短四五個小時，年輕了二十歲，若不是那頭灰白頭髮，看模樣四十也有人信。
「這根本就是把拳法練到骨子裡，練通了渾身血脈的拳法大師才能表現出來的特質。」
驟逢奇遇，以他心境也難持平靜，林智威原本是不太信一些武術手札的描述，但當下發生的一切，分明和他所聽聞的返璞歸真傳聞有些類似。
右手摸了摸胸口，他分明感覺到一股銳利的氣機隱藏在他肺部，有心試一試，卻眼見掉在腳下的那顆異果，忙撿起來，同時撿起那口長劍，掏出手帕把異果擦拭乾凈，包好回到剛剛練劍的地方。
此時已經太陽高掛，熾熱的氣浪即使層層樹葉也阻隔不了，林智威不知摘下的靈果是否和西遊記里的人蔘果似得，會有限制，把這顆果子藏在劍匣后，提著劍匣重新回到湖岸邊，掏出老人機，飛快撥打一個號碼。
「遠祥，是我！」
「現在，立刻馬上趕來南湖公園！」
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林智威嗓音微微有些變調，講的是俚語，又強調幾遍事情重要性，讓他一個人過來，隨後掛斷電話，左右看了看，透過層層樹縫，只見遠處湖面有兩艘泛舟，忙抱著劍匣蹲在蒲葵后。
然而，就在他一邊體味自身變化，一邊觀察異果時，一道輕靈腳步聲突兀從身後響起。
猛地回頭，正好和站在高處的來人對視上。
圓寸短髮，半長的絡腮鬍上，鼻樑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風衣的拉鏈敞開著，臉上表情非常意外，見到林智威身影后，又左右看了一眼，確認地形，當目光越過身影，看到那株長在岸邊的靈植時，徒然神色一凝。
兩個人怔住，林智威率先開口：「去去去，沒見過老頭拉屎啊？」
林智威說罷還挪了挪屁股，裝作洗手完事的樣子，一邊遮擋住來人的視線，下一刻對方開口卻使他整個人僵住。
「大叔，靈果是你摘的？」
蘇強整個人居高臨下，完全不理對方作態，猛然舉步前沖，如同蒼鷹撲擊，正面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