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死亡
畫面信息有些模糊，如同聚焦故障的相機，雙方這種狀態交流，頻率到達非人地步，對於李維來說，很輕鬆就能分辨反應，然後理解。
從它學會思考開始，指揮螞蟻猶如天生，就像翻滾一樣深刻基因。
從第三隻蟻后出生開始，剩餘的蟲卵相繼失去活性，神經蟲並沒有複雜的道德觀念，這些失去活性的蟻卵，在它的眼中，就是一種食物。
度過初始懵懂，三隻蟻后迅速成長，守衛蟲巢的一號突然離開，神經蟲並不能和它溝通，它繼續控制著其他螞蟻們，輔助它翻滾，進食。
一千左右的工蟻在覓食築巢等等活動損耗下，短短几天就消減近半，而這時那三隻蟻后才凸顯變異的能力，它們擁有一種很神奇的器官，能夠攝取其他蟲子的基因信息。
而神經蟲則通過一種類似信息素的東西，來引導調整誕生的兵種，蟻后根據這些，調整改變繁殖時分泌的生殖細胞。
這部分的信息有些李維理解不了，大致翻譯是這樣。
一切猶如冥冥中的規律巧合，神經蟲和蟻后互相契合，形成一個新族群的基石，它們適應性非常強大，有神經蟲的智慧，已經誕生三類兵種，填補早前工蟻的損耗。
一種外形基本和工蟻差不多，除了觸角粗細長短微微有些差異，甲殼更堅固，內在液壓系統更完善，一些神經末梢退化，好似不知疲倦的機器。
第二種則是李維所見的，外形類似蜚蠊一般，但其實並不是蟑螂基因，而是蟻后通過攝取龍虱殘骸，並在神經蟲影響下孕育，擁有在水中捕食的能力。
第三種則是最近正在孵化，似乎是融合鞘翅類飛蟲的能力，還沒成功。
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其中涉及的微觀基因層面，李維只知道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更別說學習其中蘊含的知識，調試生殖基因的基因信息，這對神經蟲而言，就如同眼睛能看見東西，它不知道為什麼能看見，其中的原理又是什麼。
………
………
李維與神經蟲的交流，已經是以毫秒計，輔助信息圖像，它表現出的學習能力簡直匪夷所思，短短一兩個小時，已然可以和李維進行清晰交流。
他們就這樣持續交流著，直到日落——
「什麼是死亡？」神經蟲問道。
「終止，停止生存，肉體消失。」
「什麼是生存？」神經蟲繼續問道。
「活著，生命繁殖。」
「你是死亡？」神經蟲以一種奇怪的器官，能夠『看到』蟲巢內如同霞雲翻滾，似乎存在另一個維度中的李維，那是和物質重疊，呈一條條波動不止的曲線所構成的光團。
「不，死亡是停止思考，停止翻滾。」
「我很害怕死亡。」恐懼的情緒在它身上升起。
「我不想死亡，不想停止翻滾。」神經蟲圓滾滾的身軀，突然在黏液中不住的翻滾，如同一顆陀螺般，甚至濺起滴滴粘稠的粘液，滴落在光潔的微型廣場上。
翻滾一直在持續，滾啊滾，滾啊滾，滾啊滾…
咚的一聲，神經蟲畸形不協調的身體掉落在地，它那因細胞結構不穩定性而呈皮膜狀的皮膚，迸裂而開，恐懼的情緒似乎支配著它，在持續混亂夾著疼痛的思維中，神經蟲依舊翻滾著，沿著螺旋狀的菱角階梯，它一路留下斑斑血汁。
混亂的思維不能溝通，李維也不知道這快老死的神經蟲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似乎是不能接受『不能再翻滾』這件事的樣子。
李維剛才交流時，是想試試靈氣是否能改善它基因疾病，延長它的壽命，畢竟他沒有其他手段，不過神經蟲似乎對靈氣進入身體有些抗拒，龐大繁雜的神經網路讓它非常敏感，在它的認知中，這種嘗試是不被接受允許的。
滾動速度愈發無力，蟲群在沒有它的指揮下，只會依照本能活動，甚至在翻滾路途中，就在旁邊的一隻只工蟻依舊做著往日搬運工作。
翻滾停止，因為軀體粘液流失部分，神經蟲看起來微微有些乾癟，它停在三隻蟻後身前。
時間彷彿定格，原本進食不止的蟻后紛紛停了下來，節肢僵在半空，如同雕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神經蟲如同死去一般，而在李維視角，卻看到一道道不能理解信息素從神經蟲身上溢出，繞著蟻后們傳遞什麼東西。
嗤的一聲，節肢勾爪如同利刃，為首一隻十厘米高的蟻后，揮動前肢刺入神經蟲皮膜內，隨後揮動靈活的爪子，剖開其頭部，動作看起來很小心的樣子。
神經蟲的思維在李維眼中徹底消失，不過他並沒有離開的想法，而是繼續觀察著，神經蟲怎麼看都不像會自殺的樣子，在它認知中，自殺也是不能夠被理解的。
蟻后細長的節肢從神經蟲腦袋裡掏出一塊角質，然後直接破開身旁一隻蟻后的腹腔，把角質塞了進去，那稍小的蟻后也不反抗，而是邁動三對節肢，把連接腹腔的生殖囊生生扯了下來，隨後捲縮節肢，似乎在休眠。
李維很好奇，想知道那些不能夠被理解的信息素里包含有什麼信息，在原來他觀察中，神經蟲身體里是沒有這塊角質的，也就是說，它在從微型廣場翻滾的途中，身體做著改變。
「神奇的生物。」好奇讚歎等情緒出現在他身上。
為首蟻后在掏出角質后，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吞噬神經蟲剩餘的軀體，吞噬速度非常快，有些像…生咽下去，觀看全部的李維出現這樣的想法。
三隻蟻后，一隻分離生殖囊休眠，一隻把神經蟲吃完后就待著不動，剩餘那隻則一切如舊，似乎接管神經蟲對蟲群的控制權，不斷有工蟻兵種送來食物，進食的同時如同節點那邊的蟻后般，維繫著蟲群日常運轉。
整個蟲巢徹底平靜，李維依舊注視著一切，他在思考。
不管是小榕樹的共生關係，還是神經蟲和蟻后伴生的蟲群，它們的生命形態對於李維來說，有太多的不能了解，不過也給他帶來很新奇的體驗，他很期待它們成長，神經蟲應該不會就這樣死掉，它以李維不能理解的方式，似乎逃避死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