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湮滅

濱海市某建築設計院一級註冊設計師簡夢和助理小彤來梅軒小鎮做調研，沒想到大巴晚點，到達鎮上已經晚上九點四十。鎮上僅有三家快捷酒店已經滿員，她們倆個人別無選擇，只能去一家民宿過夜。

【橘湮】？名字怪怪的？小彤撇撇嘴，哪有牌匾用生僻字的？她不認識後面的字，又不好意思張口問，本來簡夢就壓著她，好像什麼都明白似的，她再張口問字，豈不讓簡夢笑話。

簡夢抬頭望著牌匾，想起來電視劇《三國演義》片尾曲《歷史的天空》，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簡夢腦子裡閃過一個詞，湮滅。有一種不祥之兆，進還是不進啊？

簡夢猶豫幾秒鐘，小彤可不慣著，大晚上的，兩個女孩子去哪兒找地方睡覺啊？這小鎮上，黑黢黢的，那路燈有和沒有都一樣，黯淡著，街上幾乎沒有人影，生活在這裡，不憋屈死才怪呢。她率先拽開大門，走進去。

簡夢搖頭，只能隨後走進店內，「喂，美女，能不能給我們換一個房間啊？我不願意住最後一個房間。」走進來，就見小彤和服務員爭執，小彤忌諱倒挺多，不想想這都幾點了，再去哪兒找住宿的地方。

「美女，今晚我們湊合一夜，明天早上，給我們換一個房間？」簡夢笑咪咪，人在旅途，必須好脾氣。

「我是小冉，明天中午看看，有沒有客人退房，我先給你們登記上。」

「明天不給我們退房，我們就換地方。」小彤噘嘴，邪性，這次她和簡夢出來，一路都不順。

「我們盡量吧，你們也知道的，民宿客房不如酒店多，一般下午五點就沒有房間。」

簡夢拽一下小彤的胳膊，微笑道：「麻煩小冉，我們在這裡至少住兩天。」

小冉頭都沒抬，從鼻子里發出「嗯。」

小彤撅著嘴，拉行李箱上樓，這破店沒有電梯，還得上三樓，累死人，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快捷酒店。簡夢輕鬆拎著二十寸的行李箱上樓。小彤雙手拽著行李箱把手費力往樓梯上挪，唉，出來工作，還帶化妝盒，年輕真好，像她能堅持抹點凡士林潤膚霜就不錯。

走上三樓，抬頭就見到牆面上幾幅水彩荷花，簡夢用一個「雅」字形容。三樓有三個房間，她們拉著行李箱踏在紅色地毯上，來到305房間門前。

小彤掃一眼，就三個房間，怎麼出現305的數字呢？簡夢順著小彤的視線望過去，也是啊，也許5是吉利數字吧？她們都沒有多想，小彤推開房門，率先走進去。

撲面而來的味道，簡夢微怔，站在門口幾秒鐘，才緩緩踏進門來。小彤鎖死門，推一把椅子過來頂在門上，嘀咕著，誰知道民宿安全不安全。

簡夢摘下雙肩包，褪去外套，環視四周，圓桌上淡藍色的花瓶插著色彩各異的鄒菊花，至少有五個顏色，紅色、白色、粉色、紫色和金黃色鄒菊花，淡藍色的窗帘，像是回到家。第一次住民宿，感覺就是不一樣。

小彤依然選擇靠窗戶的床，快速打開箱子，掏出洗浴包，率先搶佔小浴室。簡夢搖搖頭，小彤做什麼，都要爭第一。她不介意，見怪不怪了，剛出校門的年輕人嘛，年輕氣盛，混幾年社會就明白，爭第一不是什麼好習慣。

簡夢脫掉運動鞋，光腳走到窗前，月亮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嘩啦，拉上窗帘，換上睡衣，才打量一下房間。民宿老闆應該非常喜歡藍色，連被罩都是淡藍色啊！

標準間夠小的，勉強能放下兩張小床，窗檯前面一個小圓桌兩把小椅子，衣帽間鑲嵌在牆裡面，緊緊巴巴的。也是啊，民宿嘛，最大利用空間。床頭柜上兩瓶礦泉水，藍色瓷盤子上擺放五塊帶包裝的餅乾，老闆還算貼心的。

小彤從浴室出來，和簡夢幾乎是零交流，關掉燈，自顧自躺下睡覺。對小彤這種沒有禮貌的行為，簡夢似乎都習慣。她坐在床上，打開檯燈，望著已經裹成一團小彤，早睡早起，當下像小彤這樣健康生活方式已經不多了。她不到十二點都睡不著。

洗漱過後，簡夢打開平板電腦，又仔細瀏覽一下工作記錄，確認一下明天的工作計劃，看一下郵件，才準備休息。關上檯燈，沒幾分鐘，眼皮就打架，困意襲來，碎碎念，今天行程過於奔波，大巴車又壞到路上，總之今天出師不利呀。

似夢非夢中，一個披肩長發的女子來到簡夢床前，一隻黃色胖胖的貓跳上床，卧在她的枕邊，簡夢看不清楚那個女子的眼睛，只見她的嘴巴一直在動，橘貓一直在喵喵叫喚，那個女人又往床前走近兩步，她身穿藍色袍子？她和橘貓像是在交流什麼，一隻會說話的貓？

「媽呀！」小彤驚恐的叫聲把簡夢驚醒了！簡夢揉揉眼睛，費力睜開眼睛，小彤站在她的床前，指著她，她怎麼了？「貓！」簡夢抬手碰見絨呼呼的東西，還真是一直橘貓。

「簡夢，你作死呀！明明知道我怕貓！怎麼還弄一個貓來嚇我！」小彤步步退後，哪來的貓，門？安然無恙，那把椅子還在原地啊。

「天哪！」簡夢騰地坐起來，那橘貓伸懶腰，又趴在簡夢的枕邊了。昨晚那個夢？那個披肩長發女人呢？簡夢跳下床，到處巡看一遍，什麼也沒有啊！

可是貓？這個貓是那個女人留下來的？簡夢回眸，發現牆上懸挂一幅字【死而湮沒不足道者，亦已眾矣】。「小彤，這家客棧叫什麼？」

「【橘湮】呀！」小彤心有餘悸，虧得手機查到念什麼了，不然一定會被簡夢嘲笑的。她退到床上了，她不但怕貓還怕狗，所有小動物，她都不喜歡，因為她對毛毛過敏。

簡夢指著那個【湮】，又指指床上那隻黃色懶貓，原來這真是一隻英國橘貓？怪不得那麼傲氣呢？這個房間原來是誰住的？不行，她必須問問前台。三樓就三個房間，301、303、305也沒錯。

簡夢套上裙子，划拉一下短髮，朝樓下衝去，橘貓跟在她身後，慢慢悠悠，不緊不慢，真是奇怪。前台女服務員小冉告訴簡夢，【橘湮】客棧的主人趙靈珊，橘橘，就是她的愛貓，三年前珊珊姐死於車禍，她的父親為了紀念女兒，把民宿改成【橘湮】。

簡夢咬嘴唇，「那我們住的房間？」小冉低眉，「那是珊珊姐的房間。」

「啊！」身後傳來小彤驚恐的聲音。原來昨晚，她們住在死人房間！「換房間，趕緊的！」小彤不依不饒，難怪睡懶覺的人，天亮就醒了，房間陰氣重啊！

「那個房間重新裝修過，不然不會那麼小的。」小冉低頭解釋，誰讓你們來那麼晚的，沒地方住。

「原來多大？」簡夢恍然大悟，難怪客房那麼緊湊。

「原來珊姐的房間三十多米呢，重新裝修，隔出一個房間變成庫房。」小冉盯著簡夢，橘橘喜歡她？簡夢短髮，幾乎素顏，白皙的皮膚，紫紅色寬邊眼鏡，一看就是文化人，反觀旁邊的女孩子，富家小姐嗎？穿金戴銀的，那藍色指甲上還有亮鑽。

橘橘卧在簡夢的腳上，小爪子拍打一下她的腳背，一絲暖流劃過心窩，一隻會說話的貓喜歡你，她蹲下來，抬手輕輕撫摸橘橘的頭，「喵喵」橘橘連叫兩聲，伸出小爪子放到簡夢的手上，像是非常喜歡簡夢，橘橘那雙眼睛里盡限柔情，簡夢彎腰抱起橘橘，橘黃色的毛髮鋥亮，清新的味道入鼻，寵物專用洗澡液，檸檬味？橘橘應該是有專人伺候。

那個身穿藍色袍子女人找她幹嘛？難道她要把橘橘託付給她嗎？

「簡夢，你竟然抱貓，貓多臟！」小彤滿臉嫌棄。

喵喵，橘橘窩在簡夢的懷裡，一動不動，不肯下來。簡夢真是無奈，也許自從橘橘的主人不在了，好久沒有人抱他？

「你怎麼哭了？」小彤不可思議，至於嘛，一隻貓而已，再聰明也是畜生。她怎麼不知道簡夢喜歡貓？

小冉哽咽道：「珊姐去世以後，橘橘從來不讓人靠近，更別提讓人抱了，你和橘橘有緣，你收養橘橘吧！」

簡夢反問一句：「你有珊姐的照片嗎？」

「這是橘橘和珊姐的合影。」簡夢盯著小冉手機上的照片，她的心跳加快，還真是穿藍色袍子的女人，趙靈珊。

小冉自顧自敘述，三年前趙靈珊身懷五個月身孕，自駕車，在開往梅軒小鎮的途中車禍，搶救無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