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情走了還會來（二）

第四章（二）

4

一籌莫展時，馮家偉靈光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拔腿向綜合樓跑去，速度很快，彷彿回到了當年的接力賽跑道。綜合樓不是考區，沒人阻攔，他三步並兩步來到教務處門前。

一個胸前掛著「主考」標牌志的男子迎過來，滿臉怒色，問：「你要幹什麼？」

他喘著粗氣，說：「我撿了一個皮包……裡面有準考證和身份證……您能幫忙找到失主嗎？」

男子看馮家偉的目光有些怪，說：「剛才有個叫藍海茵的考生來過，說包被壞人搶了。」

馮家偉終於明白了主考的目光為什麼那麼怪異，之所以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他，準是把他當成了搶包賊。壞人會傻到自投羅網嗎？這個簡單道理主考應該知道，不然，現在自己也許被擒獲。

主考轉身進了屋。喇叭里傳出主考的聲音——考生藍海茵請到教務處，你丟失的包找到了！

不一會兒，一個女孩慌慌張張地跑來。主考問：「你是藍海茵？」

女孩大口喘著氣，不停地點頭。主考將包遞給她。她將包接過去，仔細查看了一遍后，把包緊緊摟在胸前，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藍海茵兩眼通紅，說：「謝謝！壞人抓到了嗎？」

主考呵呵一笑，指指馮家偉說：「這位考生撿到的，壞人當然沒有抓住。」「撿」這個字，主考故意加重語氣。

藍海茵感激的目光落在馮家偉臉上，問：「你在哪裡撿的？我的包是被騎摩托車的壞人搶走的。」

主考一語道破天機：「壞人搶了包，見裡面有準考證，就良心發現偷偷地把包送回來，恰好被他撿到了。」

馮家偉和藍海茵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藍海茵連聲道謝。馮家偉瞥她一眼，長得很漂亮，長發剛好落在肩上，說話時白嫩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入場的鈴聲響了。兩個人快速地從樓上跑下來。

4

馮家偉將准考證往前一遞，監考人員沖他擺了下手，示意他快點進去。

第十考場門前，考生排起長隊，等待監考老師審查。因為來得晚，他只能排在隊伍最後面。考生在進場，隊伍在慢慢變短。

「你也在這個考場啊？」聲音很好聽，很柔和。

馮家偉回頭一看，原來是藍海茵，臉一紅，低聲說：「是的，第十考場。」

藍海茵一臉驚喜，說：「咱倆在同一個考場！」

馮家偉一臉驚訝，剛才看過藍海茵的准考證，情急之下，居然沒注意到她也在第十考場。

「太感謝你了！」藍海茵小聲說，「剛才一著急，忘了問你的名字，我還在後悔呢，想不到又見面了。」

馮家偉沒說話，只是把准考證遞到藍海茵面前。藍海茵一臉認真：「馮——家——偉！」

進了考場，試卷暫時沒有發放，馮家偉東瞅西望，怎麼那麼巧，恰好與藍海茵的目光撞在一起。這件事本來很平常，不知什麼原因，他的臉「騰」地紅了，心跳也瞬間加快，於是慌忙將目光挪到別處。

上午考的科目還是《申論》。馮家偉自我感覺不錯，比上次輕鬆得多。不過，答題時間還是很緊張，在交卷前幾分鐘才答完卷。他長舒了一口氣，瞥了一眼藍海茵。看樣子，她也答完了，正翻著試卷仔細檢查。

5

第一場考完了，考生陸續走出考場。

藍海茵快步追上馮家偉，問：「考得怎麼樣？」

馮家偉看她一眼，說：「感覺還行吧。你呢？」

「感覺還行。」說完，藍海茵沖他莞爾一笑。

藍海茵的樣子率真可愛，說：「要不是你幫忙，我這次考試全泡湯了。太感謝了！」

馮家偉說：「沒什麼，舉手之勞，換做誰都會這麼做的。」

藍海茵快走幾步，攔在馮家偉前面，說：「午飯怎麼吃？我請客，怎麼樣？」

馮家偉想了一下，說：「一起吃飯可以，但不能讓你請客。」

藍海茵目不斜視地看著馮家偉：「我不請客，你請嗎？」

馮家偉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他們一連去了幾個飯館，都是爆滿。走出很遠，他們才在一個叫「客滿座」的飯館找到空位。

藍海茵急切地點了三個菜，土豆絲、蛋炒西紅柿和薑絲鴨片，還為馮家偉倒了杯茶水，跑前跑后的儼然是東道主的樣子。

菜還沒上來，他們面對面地坐著。桌子很小，他們隔得很近，畢竟剛認識幾個小時，場面有點尷尬。別看藍海茵一直很主動，畢竟是女孩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不敢正視馮家偉。

沉默片刻，馮家偉沒話找話：「這麼多飯館都是爆滿，想不到考試也能拉動餐飲業的經濟效益。要是每天都有考試，這些餐館能賺多少錢啊？」

藍海茵忍不住笑起來，說：「是啊。」

馮家偉不急不慢地說：「費了半天勁兒，才找到空位，只有『客滿座』沒滿座，真是名不符實。」

藍海茵笑個不停，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咱倆來了，不就滿座了嘛！」

馮家偉四下看看，果真沒有空位。菜上來了，濃濃的香氣撲鼻而來。

藍海茵率先拿起筷子，說：「餓了吧？快點吃，下午還考試呢。」

馮家偉已餓得前心貼後背，在以往早就狼吞虎咽了，這次他卻很斯文，像個女孩子，每次用筷子夾很少菜，嚼很久才咽下去。

他們邊吃邊聊。原來，藍海茵也是北陽區人，去年畢業，專業是文秘，第一次考公務員。

藍海茵出現的一瞬間，馮家偉就有一種預感，這個漂亮女孩可能給他帶來好運。果然，藍海茵和他是一個區的，這讓他禁不住浮想聯翩。

馮家偉像是想起什麼，問：「你報考哪個職位？」

藍海茵說：「環保局。」

馮家偉哦了一聲，說：「這個職位只招一個人。」

藍海茵一臉愁容，說：「是的，這個職位很難考，有三百多人報名呢。」

馮家偉問：「為什麼選這個職位呢？」

藍海茵眨眨眼睛：「我爸是醫生，說環境污染嚴重影響到了居民健康。受爸爸的影響，我自然對環保行業特別感興趣了。」

馮家偉連連點頭。

藍海茵問：「你報考哪個職位？」

馮家偉低聲說：「區團委。」

藍海茵一臉驚訝，嘴巴張得老大，說：「我也想過報考這個職位，幸虧改變了主意，要不咱倆……」

馮家偉笑了笑，說：「謝天謝地，要不我一定會出局。」

藍海茵笑道：「出局的應該是我！」

馮家偉說:「是我！」

藍海茵說:「是我！」

……

藍海茵問：「你也是第一年考吧？」

馮家偉的臉「騰」地紅到了脖頸兒，說：「去年考過一次。」

藍海茵注意到馮家偉的窘態，說：「公務員很難考，考不中很正常。」

馮家偉又補充一句：「五百多人，第四名，剛好沒入圍。」

藍海茵一聲尖叫：「哇，太可惜了，差一點點，這次一定行的！」

馮家偉苦笑一聲，說：「今年結果還不一定怎麼樣呢。」

藍海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白皙的臉上掠過几絲愁雲。

剛吃完飯，藍海茵從口袋裡摸出錢包，說：「幸虧我把錢放在口袋裡，若是放在包里，壞人或許就不送回來了，那我可就慘了。」說完，她起身向吧台走去。

男人和女人吃飯，若是女人埋單，簡直是打男人的耳光。男人在異性面前，把面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馮家偉早有準備，快步上前，將藍海茵擋在身後。藍海茵用儘力氣想把錢塞給老闆娘，馮家偉卻像一堵牆，橫在藍海茵和老闆娘之間。馮家偉非常利索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嶄新的百元鈔遞過去。老闆娘把鈔票舉在半空辨完真假才找零。

藍海茵嘴巴噘得老高：「我請客，你卻結賬，太不給面子了！」

馮家偉嘿嘿一笑，說：「怎麼能讓女孩子結賬呢！」

藍海茵臉上不高興，心裡卻很舒坦。女孩的心思很怪，怪得很難讓人琢磨透。有時候，分明心花怒放，臉上卻裝作怒氣難消。

6

下午考完試，馮家偉和藍海茵一臉輕鬆，看得出他們應該考得都不錯。出了考場，他們對視片刻，然後肩並肩地下了樓。

他們回家順路。公務員考試的日子，又是周末，等車的人鋪天蓋地。

藍海茵愁容滿面：「這要多久才能上車呀？」

馮家偉想了一下，說：「要不我們待會兒走吧，天還早。」

藍海茵隨聲附和，說：「嗯，天早著呢。」說完，她臉上流露出讓人不易察覺的羞澀。

男孩和女孩單獨待在一起，讓人最先想到的是戀人。馮家偉和藍海茵才認識幾個小時，肯定是個例外。他們都怕被熟人瞧見，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不約而同地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走出十幾米遠，馮家偉忽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回頭望去，是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子，踮著腳尖，沖等車的人群大聲喊：「家偉，家偉！」

藍海茵也聽到了，捅了馮家偉一下，說：「是喊你嗎？」

馮家偉宛如冰雕，怔怔地看著那個女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女子探照燈一般的目光，已看到了呆若木雞的馮家偉。

女子很漂亮，穿著鵝黃色的套裙，肩背乳白色皮包，快步走過來，急切說：「家偉，手機怎麼關機呢？考得怎麼樣？」

女子是方瑩。

手機是進考場時關的，一直沒開機。馮家偉漠然地問：「方瑩……你來做什麼？」

方瑩看一眼藍海茵，眼裡閃動著晶瑩的淚花，說：「想問問你考得怎麼樣……」她聲音很低，低得幾乎讓馮家偉聽不到。

此時的馮家偉，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眼裡噴著火：「考得好不好，與你無關，不用你操心！」

淚珠在方瑩眼裡打著轉，哽咽著說不出話。

有人高喊方瑩的名字。不遠處停著一輛麵包車，車身上貼有「南州晨報」的字樣。一個男子正沖方瑩擺手。

方瑩看了一眼藍海茵，嘴角抖動幾下，像要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定定地看了馮家偉片刻，掉頭向麵包車走去。

走出幾米遠，方瑩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說：「家偉……保重！」

馮家偉眼裡的火勢未減，哼了一聲，一句話不說。

方瑩和麵包車消失在車流之中。

這一幕，來得有些突然，藍海茵怔怔地看著馮家偉，問：「她是誰呀？」

馮家偉犯了難，不知怎麼回答，支吾了許久才說：「同學……普通同學。」說完，他很想笑。同學就同學唄，還畫蛇添足地加了「普通」二字。

仔細想想，除了同學，他和方瑩再無任何關係。

藍海茵當然瞧出馮家偉與方瑩的關係一定很不尋常，馮家偉不說，她也能猜出八九不離十，可又不能點破。她故作羨慕，說：「你同學好厲害，在報社工作。」

馮家偉一臉木然，憤憤地說：「有什麼厲害的，還不是托關係進去的！」

藍海茵笑了，說：「你好像對這位同學有成見啊。」

馮家偉沒說話。他實在想不出該說什麼。

一輛公交車駛過來。馮家偉拽了一下藍海茵，說：「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