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曾相識
我至今都記得,當時,那聲破碎的聲音,有多麼響亮,有多麼讓我膽戰心驚。
我的身子比剛剛還猛地打了個顫,大腦跟著便一片空白。
我沒敢看總經理,只是眼睛的餘光看見她別過臉來,低頭對著地上那破碎的東西,一動不動。
她飄灑的長遮擋著她的臉,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接著,她便一動不動,沒有說話。
辦公室里的空氣彷彿凝結了一般,說不出的死寂、壓抑。
「總……總經理,對……對不起……我……我賠……」至少隔了好幾秒鐘,我才回過神來,忙一邊驚慌的道,一邊沖地上那破碎的東西蹲下身去,準備撿起那東西來。
我更加連看都不敢看總經理。
「拿開你的爪子!」然而,我的手剛撿起那東西,總經理就沖我怒不可遏的吼道,還快步沖了過來,一把自我手裡奪過了那東西。
好像那東西有多珍貴,我的手又有多臟,生怕我褻瀆了那東西那般。
晃眼間,我看見那是一個精緻的相框,相框的玻璃已碎,裡邊是一張相片。
我沒來得及看清,只覺得那是個小孩的照片,因為沒來得及看清,我也判斷不出那小孩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紀。
我心裡第一個念頭,便是那是她的孩子。
我摔壞了她裝著她孩子的照片的相框。
我的手指在她搶奪相框時,被玻璃劃破,劇烈的刺痛,還流著血。
她卻沒有看我一眼,只對著手中的破碎了的相框,拿剝蔥般的纖指,輕輕的滑過相片上的孩子的臉。
看得出,她對她的孩子的超乎尋常的喜愛。
好在相片沒有損壞,否則,不知道她會更加做出怎樣的反應,我的後果將更加不堪設想。
「對……對不起……總經理……我……我賠你相框。」我一邊更加慌慌的道,一邊伸過手去,撿拾地上那些玻璃碎片,半點也顧不得我的手指受了傷,還淌著血。
「賠?你賠得起嗎?你給我滾!」總經理怒吼,依然沒有看我,只看著她手中的相框里的相片,拿剝蔥般的纖指,輕撫著相片上的孩子的臉。
我沒有滾,我硬著頭皮,漲紅著臉,繼續低頭收拾地上那些玻璃碎片,看也不敢看她。
我知道,我闖下了天大的禍,我不能她吼一聲讓我滾,我就真滾了。
我必須得謙卑,甚至是下賤,用我的彌補,讓她好受一點。
否則,只怕我就再沒有在這個公司呆下去的機會了。
我很珍惜這份工作,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為了能跟白雪回家是門對門的鄰居,上班是同一個公司的同事,我什麼都可以忍。
這時,辦公室外一個女子踩著高跟鞋的腳步聲,快步走了過來,到得辦公室門口,剛問了聲總經理怎麼了,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我和那些玻璃碎片。
那女子竟然是白雪!
剛想到,為了白雪,我可以忍受任何平常所不能忍的,白雪便來了!
我心裡忍不住就一陣激動。
只是,我幻想了多種與白雪在公司里偶遇的浪費橋段,卻不曾想,到頭來,竟會是以這種形勢相遇!
在我闖了大禍,低賤得像個奴才,任由高冷的總經理髮火、呵斥、甚至是羞辱時相遇。
我是側對著白雪的,又低頭撿拾著那些玻璃碎片,她看不到我的臉。
白雪一時沒有認出我,也壓根就沒有想到會是我,略略苛責了我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便踩著高跟鞋的腳步,更加快步過來,蹲下身,幫我一起撿拾地上那些玻璃碎片。
總經理見白雪進來了,居然沒有再吼我,只是過那邊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再沒有說一句話。
我沒敢抬眼看她,也不知道,她臉上是什麼表情,有沒有像剛才那樣,特別珍愛的將剝蔥般的纖指輕撫著相框里的小孩的臉。
白雪在撿那些玻璃碎片時,也沒再說話,更沒有抬眼看我。
敢情,她也挺緊張的。
在撿拾最後一塊玻璃碎片時,我們幾乎同時伸過手去,我們的手,便一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白雪慌慌的就將手縮了回去。
那一剎那的溫軟柔滑,卻讓我在緊張而又羞愧的氣氛里,內心裡忽然湧起一陣美妙的激蕩。
「你……你受傷了?」白雪低聲道,有些羞澀,有些擔驚,也有些意外。
敢情,她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我的手指在滴血。
我沒有說話,我心裡一陣莫名滋味。
白雪便抬眼看我。
白雪一下子就驚呆了。
她睜大眼睛,完完全全不敢相信的看著我,比驚詫還驚詫!
從窗外吹進來的風,輕輕的揚起她飄灑的長發,絲絲縷縷的拂在我的臉上,柔柔的,帶著幽幽如蘭的芳香。
我對白雪悄悄一笑。
白雪這才回過神來,張了張嘴,急切的想說什麼,卻話還沒出口,便又急急的閉上。
然後,白雪見我已撿拾完最後一塊玻璃破片,便悄悄用手碰了碰我,幾乎和我同時一起從地上直起身來,對總經理道,我手被玻璃划傷了,她這就帶我去醫務室包紮。
總經理依然沒有說話,明明聽白雪說我手被玻璃划傷了,卻沒有半句關心,連看也沒抬眼看我一眼。
我的心有點寒,在高高在上的總經理面前,我完完全全就是一隻螻蟻。
不過,有白雪在身邊,那一絲寒意,剎那間便被另一般美妙的感覺驅散殆盡。
有白雪在身邊就是幸福,有白雪在身邊,我便可以忍一切所不能忍。
「總經理,你的相框我一定會賠你的。」我對總經理道,這一次,我忽然就沒那麼緊張,還一字一句,說得無比的堅定。
總經理似乎詫異了下,然後,終於抬起眼來看我。
從打進辦公來起,我就沒敢正眼看過總經理,這個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竟然迎著總經理的目光,連閃避都要沒有閃避。
我這才看清,總經理飄灑的長發間的那張臉,是那麼的白凈冷艷,就彷彿冰山雪蓮一般,美得清澈高遠,美得寒氣逼人,讓人只敢遠遠的仰視,讓人渴望走近卻又不敢走近,只覺得心中湧出的任何對她的幻想,都是那麼的比不切實際,還要不切實際。
只是,很奇怪的是,她的寒星一般的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種眼神,竟莫名的讓我感覺到似曾相識!
而她似乎也在看著我的眼睛的第一眼,有些驚詫,有些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