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墜崖
「還是不行……」
靈霧宗丹峰的斷崖之上，一個少年緩緩睜開雙眼，滿是無奈的眸中隱有一絲不甘。
少年長相普通，一身絳青色的外門弟子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顯得整個人愈發單薄。
同「李小魚」這個名字一般，在數千外門弟子當中，少年就如峰下通仙河裡的一條小魚，瘦小枯乾毫不起眼。
「難道我李小魚這輩子只能做一名外門弟子？」
望著崖前朝陽映染隱泛金芒的浮雲，李小魚只覺滿嘴苦澀……
李小魚是個孤兒，十歲那年，被一名外出遊歷的靈霧宗長老帶回宗門。
與李小魚同年入宗的少年共有百餘名，通過宗門測試，有一成資質出眾者入選內門，直接成為了內門弟子；
更有幾名少年，因根骨奇佳而被宗門長老看中，徑直收為了親傳弟子；
而李小魚與其餘少年一番測試下來，卻皆是資質平庸，莫說難入宗門長老法眼，便是與內門弟子亦是無緣，只被收作了外門弟子。
靈修之路，可謂步步逆天。
若想有所成就，除卻修者自身資質之外，修鍊資源亦是極為重要。
一旦成為內門弟子，便可獲得宗門的大力培養，修鍊資源根本無須勞神，只管一心修鍊便可。
而若天幸被宗門長老收為親傳弟子，自此便可平步青雲資源無數，成為宗門精英，只是早晚之事。
可外門弟子，卻遠沒有這般待遇。
與內門弟子和親傳弟子無法相比，外門弟子日間必須勞作，或種植靈田，或砍柴漿洗，各類雜務不一而足，唯有入夜方有時間修鍊。
而宗門所賜的修鍊資源亦是極為有限，甚至多半亦須自己設法解決。
故而外門弟子晉陞極難，若沒有大毅力或得遇大機緣，想成為內門弟子，不說難比登天，亦是百中無一。
外門弟子大多出身貧寒，在靈霧宗內，雖日間勞作辛苦，但畢竟衣食無憂。
如此天長日久之下，對於多數外門弟子而言，這般日子早已習慣，甚至心生滿足。
可李小魚卻是不同。
李小魚最大的夢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內門弟子，自此心無旁騖地修神通尋大道！
為了這個夢想，李小魚修鍊可謂異常刻苦，所付出的努力，也是遠遠超過他人。
就在入宗那年，李小魚偶然發現，那條自丹峰腳下流過的通仙河，每到夜晚便會靈氣升騰，而後凝浮於丹峰半腰的斷崖之上。
原本這丹峰，非是外門弟子所能踏足。
但這斷崖附近，不僅無人居住，更因地勢險惡罕有人至。
於是，為了這僅比峰腳濃郁少許的靈氣，李小魚每晚均會悄悄攀上斷崖修鍊，無論風雨，從無間斷。
可世間之事，往往難遂人意；修鍊，亦是如此。
儘管李小魚異常努力，但自從三年前突破至「鍊氣境三層」之後，修為便始終停滯不前。
直至今日，眼看又是一個三年過去，丹海靈力仍是只能凝聚三成，哪怕想盡辦法，也無法使得靈力再增加一絲。
十歲入宗，而今已整整六年過去。
明日，李小魚便將年滿十六歲。
十六歲，對於常人來講或許正值年少；但於修者而言，卻是如同一道天塹！
靈修境界共有九重，分別是啟靈、築道、靈丹、靈嬰、靈神、煉虛、天靈、仙劫與通仙這九大境。
每重境界復又分為九層，初始三層為前期，四五六層為中期，七八九層為後期，而達臻九層巔峰則可稱為大圓滿。
是謂，九境八十一層天！
而在靈修九境之前，尚有一個特殊的過渡境界，名喚「鍊氣境」。
嚴格來講，鍊氣境並非靈修境界，而是成為靈修之前，修者于丹海積累靈力的過程。
與九大境界一樣，這鍊氣境亦分九層，劃分為前期、中期與後期三個階段。
修者能否踏入靈修之門，十六歲，便是一個極其重要的門檻。
皆因在此年紀之前，若仍無法突破鍊氣境大圓滿，自此便根骨定型，除非日後機緣逆天，否則再想成為靈修，幾乎是沒有可能！
在這六年當中，與李小魚同年入宗的外門弟子，大多早已達臻鍊氣中期之境，便是境臻鍊氣後期者亦不在少數。
甚至有兩人竟赫然突破啟靈，一躍成為了內門弟子。
可李小魚，卻始終停留在鍊氣三層。
鍊氣境三層，在所有外門弟子當中亦是獨一無二，乃是「當之無愧」的墊底兒的存在。
而李小魚，也因此成為了眾人的談資笑柄。
對此，李小魚自是滿心不甘，是以哪怕僅剩一日，昨晚仍是一如既往的攀上斷崖修鍊。
但一整夜過去，丹海靈力還是沒見絲毫增長。
是以直至此時，李小魚不得不承認，正如他人冷嘲熱諷的那般，自己就是個天生丹海缺陷的廢物！
「唉，或許命中如此！啟靈境，只能是這輩子的一個夢了……」
修鍊之途就此止步，成為內門弟子怕是此生無望，這般打擊之大，對於李小魚而言，簡直無法形容！
黯然中，李小魚心裡始終壓抑的那份不甘，漸被潮水般的失落所淹沒，有些恍惚地站起了身形。
「再見了……」
望了一眼崖下那如夢涌動的浮雲，李小魚失神地轉過身形。
不想就在甫一轉身之際，腳下卻被一根藤蔓纏絆，不由得一個踉蹌。
如此情形，若在平日心境清明之時絕難出現。
可現下的李小魚心神已亂，是以待反應過來，一腳已然踏空！
李小魚打坐修鍊之地，乃是在崖邊一塊突出的大石之上，三面懸空，唯有後端與斷崖相連。
此時李小魚踉蹌中一腳踏出大石，身體頓時失去平衡，猛地便自崖邊跌落！
丹峰乃靈霧宗四峰之一，巍峨高聳直入雲霄，這斷崖即便在峰腰之下，亦足有數百丈之高。
一聲驚呼，李小魚眨眼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了那氤氳的浮雲之中。
青衣獵獵，厲風呼嘯，巨大的絕望，在飛速墜落的李小魚心中，剎那升起……
靈修達臻「築道境」方可踏劍凌空，但亦須藉助飛劍之力；
李小魚不過鍊氣三層，便連靈修都算之不上，此時情形，實乃百死無生之局！
「就這樣死了嗎，真是不甘哪！「
「死就死吧，反正也是廢物一個，此生註定碌碌……」
……
飛墜中，恐懼、絕望、不甘、沮喪……萬般念頭，在李小魚的腦海中閃現不停。
漸漸地，李小魚的眼前竟幻出一副畫面，畫面中的自己腳踏飛劍白衣飄飄，俯瞰山嶽，天地逍遙……
「來世再修吧……」
長發倒卷，凌舞紛飛。
視線模糊中，李小魚緩緩合上雙眼，眼角一滴清淚落下，晶瑩，苦澀，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