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出現是美麗錯誤(三)
第七章(三)
10
又過了幾天,上完早操,在去教室的路上,鄭雨溪追上了我,說:「程越,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有空嗎?」
鄭雨溪找我,任何時候我都有空。我笑了笑,說:「什麼事?」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說:「是這樣的,我的那份家教工作,爸爸不想讓我做了,我做了都一年多了,身體也有些疲憊。現在找一份家教工作也挺難的,把這份工作丟掉也怪可惜的。再說把一直教著的學生交給別人也放心不下。我想讓你接替我做這份家教工作,你看怎麼樣?」
她話音一落,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她知道我現在手頭緊張,想把這份家教工作讓給我來做,分明是在幫我。她所說的那些不想再繼續做家教的理由,十有八九都是借口。
我一臉感激,說:「雨溪,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就這樣把家教工作放棄了,對你是很不公平的。」
她有些著急,臉憋得通紅,說:「程越,我爸真的不允許我再做家教了!不信,你可以去問他。」
她讓我去問杜院長,再給我一個膽子也不敢。
我見她急成這樣,便有一些信了。目前情況下,我若是能做一份家教工作的確是件很不錯的事。如果我能通過自己的勞動賺錢完成學業,這將是對爸媽最大的支持。
我有些擔心地說:「雨溪,若是換成我來教那個孩子,不知那家主人是什麼意見?」
她繃緊的臉終於有了些放鬆,說:「這個你放心好了,我已把這件事跟人家說了,還把你獲獎的事搬了出來。孩子和家長都很想見見你,如果不出意外,你就能順利接過我手中的教鞭。」
我心中一喜,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去?」
她莞爾一笑,說:「這個周末!」
我有些吃驚,說:「這麼快?」
她笑了,說:「別怕,第一天上課我會陪你同去,上課我會全程陪著你,等你勝任了,以後上課就靠你自己了。」
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胳膊,算是對我的鼓勵。
我沖她笑了笑,說:「謝謝你,雨溪。」
她笑著說:「別客氣。」
說罷,她轉身走了。
11
就在這天中午,我接到蘇曼的電話,說找我有急事,在教學樓後面的花池旁邊等我。
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本想要睡午覺,這樣一來怕是睡不成了。我急忙從床上起來,急匆匆走了出去。
蘇曼身穿一件藍格子連衣裙,早已在開滿花的花池邊等著了。我急切地問:「蘇曼,什麼事?」
她抿嘴一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此刻,我才知道她所說的急事並非什麼壞事,十有八九是喜事。
她從斜肩而背的真皮乳白色小包里拿出一個信封,興沖沖地說:「我爸的那位朋友看了你的畫非常高興,那些畫不僅全留下了,還要你繼續再為他畫一些。他說你畫得很好,還說你畫多少他就要多少。這是那三幅畫的辛苦費,你先拿著。」
這麼快就成交了!並且還拿到了現錢。蘇曼的辦事效率真高,我感激地望著她,說:「謝謝你。」
我並沒有急著將信封接在手裡,我不想在她面前把自己表現得是一個愛鑽錢眼的人。不過,我已經打量了那個信封一番,厚厚的,鼓鼓的,裡面應該有不少錢。
蘇曼再次將信封遞過來,說:「這次少了點,一共三千元,人家說若是嫌少,以後再加錢。」
什麼?三千元!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是一個普通學生,我的畫值多少錢我心中有數。別說是三千,就是三百我也不會嫌少。我激動得嘴巴都快說不出話來了,說:「太多了……再給人家拿回一些去吧。」
蘇曼撲哧一聲笑了,說:「瞧你這出息,三千不多,我說過,你是獲過大獎的,等將來成名了,你的那些畫別說是三千,怕是三千萬都買不到呢。」
蘇曼真逗。聽了她的話,我不再說什麼,手有些顫抖地將錢接在手裡。
蘇曼見我把錢拿了過來,笑著說:「你把錢收好,我要走了。你可要記住,等有了畫一定要交給我,人家可急著用呢。」
蘇曼邁著輕盈的腳步走遠了。我怔怔地望著她,心裡充滿感激。可是,當她從我的視線里消失的那一刻,猛然感覺到,我彷彿已經成為她的俘虜。
12
我也知道「藝術無價」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可是,我曉得自己那些畫與藝術兩個字還有極大的距離。
蘇曼走後,我越來越感到這件事太不靠譜,那些畫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搞定一幅,若是這些畫都能賣到蘇曼所說的價錢,從現在起我就可以離開學校不再上學。什麼都不用干,一個人躲在屋裡畫畫就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為百萬富翁。
蘇曼拿著我的畫換回這麼多錢,我將嶄新的百元鈔票拿在手裡時,越來越感到我不是在賣畫,而是在搶錢。
蘇曼的話越來越讓我感到懷疑。
我心裡明白,若不是她從中幫忙,我是不會拿到這麼多錢的。
我不想欠債,尤其是人情債。蘇曼的債,我更不想欠。即便我剛剛遭到鄭雨溪的拒絕,可我壓根就沒想過和蘇曼之間會有什麼結果。因此,欠誰的,我也不能欠蘇曼的。
我拿定主意,不再將畫交給蘇曼。那三幅畫既然她已經交付了人家,也就算了。
雖然我經濟上是遇到了危機,可是,只要我把那份家教工作做好,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後來,蘇曼曾多次催著向我要畫,我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謝絕她的好意。她是一個聰明人,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用意。於是,她不再向我討畫了。
13
周六,吃過早飯,鄭雨溪找到我,說和我一起去做家教。我特意打扮一番,換了身西裝,青色的,是當下的流行色。裡面是白襯衣,腳上穿了皮鞋。這些衣服是我平時最不愛穿的,初為人師,總要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來才行。
她大概是第一次見我這樣穿戴,沖我吃吃地笑。我的臉紅了一下,說:「穿這身衣服不可以嗎?」
她笑得很開心,說:「很好,你這身打扮簡直就是貨真價實的教師形象。」
出了校門,我倆乘坐上公交車,車上人很多,我和她面對面站著,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目光卻落在了窗外。我不知道她在故意躲避我,還是在想著心事。我想跟她說說話,車上有不少是學校的學生,雖然彼此叫不上名字,可是,都是眼熟的。有他們在,我和她在車上說悄悄話不太合適。
車走走停停,我和她在車裡搖來晃去,我的目光始終肆無忌憚地看著她,她卻不看我一眼。
月光花園到了,我和她下了車。月光花園是一個小區的名字,這裡是高檔住宅區,裡面住的是有錢人。
下了車,她叮囑我,從學校上車要走四十多分鐘才到站,再步行十多分鐘就可以到達那戶人家。課是上午九點開始,十點結束,周六和周日上午各一節。因此,一般早上八點以前從學校出發就可以了。
怕我記不住,她說話的語速很慢,重要的地方還要重複一遍。我感激地看著她,連連點頭,說記住了。最後,她開玩笑說:「程越,怕是從此以後周末你不可以睡懶覺了。」
14
我笑了笑沒吭聲,馬上就要做老師了,心裡難免有些緊張。
她用手指了指標有18號的一幢別墅,說:「就是那裡,記住是18號,走錯了門可是很尷尬的。」
她每叮囑我一件事都顯得很有耐心,生怕我會出錯。看她認真的樣子,分明是把我當成了一個小孩子。
她按下門鈴,隨著門鈴音樂的響起,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門開了,一位五十多歲的女人開了門。
鄭雨溪介紹說:「這位是劉媽,是家裡的保姆。」
我忙說:「劉媽好。」
劉媽對人很熱情。院子里有一小塊草坪,上面長著許多好看的花草。兩側還種著兩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樹下有一隻黃毛狗正在曬太陽,它見來了人,連忙跑過來迎接我們,用舌頭不停地舔著鄭雨溪的褲腿,顯得十分友好,對我卻理都不理。
聽見腳步聲,一位穿著時髦的少婦走出來,她把秀髮挽成了簪,皮膚保養得極好,臉頰凝脂般亮白,從頭到腳都是珠光寶氣,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華貴又不失優雅。
我暗自驚嘆:「不愧是有錢人家。」
鄭雨溪連忙介紹說:「這位就是我說的程越,他畫畫真的很好。」
我沖少婦笑了笑,又點了點頭。
鄭雨溪連忙介紹說:「這位是容姐。」
我忙說:「容姐好。」
容姐笑起來很好看,說:「你就是程老師吧,快進屋。」
來到屋裡,我頓時怔住了,宛如走進了宮殿,裡面簡直太華麗了。只有在電視屏幕上才見得到的豪華住宅的場景,終於真實地出現在我面前。
容姐讓我坐下,我沒有坐,應該說是不敢坐,我怕會把真皮沙發弄髒。
鄭雨溪小聲說坐吧,我才規規矩矩地在沙發邊上坐下來。
容姐的聲音很好聽,她問我幾個問題,都是與美術有關的。想不到,容姐對美術這麼感興趣,並且還懂得一些美術方面的知識。不過,她的問題對我來說都是一些皮毛,是不會把我難住的。
鄭雨溪則在旁邊極力稱讚我畫畫有多麼厲害。容姐沖我直點頭,看樣子,她已經同意我接替鄭雨溪來做她兒子的美術教師。
劉媽泡了茶,是上好的毛峰。
鄭雨溪說:「容姐,要不先去見見帥帥吧。」
容姐說:「不急,喝了茶再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