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獨孤澈
離開家的這段日子,離婉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人間冷暖,在這妖魔橫行的世間,人命更是變得一文不值。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落魄街頭,甚至眼看著連飯都要吃不上,原本一身乾淨的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明明只有十六歲的年紀,正是如花似玉的青春年華,卻要被迫經歷這麼多痛苦煎熬。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原本迷迷糊糊要睡著的男子卻將她所有的悲戚都看在了眼裡,雖然他並不明白婉笑的痛苦從何而來,但他還是隱約能感覺到,這個女孩很傷心。
昏昏沉沉的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聽不見女孩的動靜了。朦朧的視線在黑暗中四處尋覓,她走了嗎?
「呀!你醒啦!」
驚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男子一怔,隨即緩緩轉頭看向她,只見這小丫頭一改之前的悲苦神情,樂呵呵的望著他。
「你睡了一天了,剛才我幫你檢查傷口你都沒醒呢!」離婉笑盯著他的傷口處皺了皺眉,不解道,「看樣子你這身體還挺不錯的嘛,才兩天時間這麼大的傷口都開始癒合了,真奇怪!」
說著,離婉笑又好奇的湊了過去,伸出手指,輕車熟路的挑開他的衣服。
綁住傷口的布條已經被鮮血浸透,一般這種情況肯定是要換紗布的,但她現在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更不可能找來紗布給他包紮。
離婉笑嘆了口氣,將他的衣服拉好,隨手從懷裡摸了個果子遞到他嘴邊,「這是我剛在外面找到的野果,沒什麼味道,你將就著吃吧。」
躺著的男子緩緩抬起手,接過果子,簡單的動作似乎耗費了他不少力氣,眉頭微微皺起。
離婉笑輕輕扶起他,語重心長道:「我剛去外面看書,書上說我要找的藥材生長在人間與魔道的交界處,所以明天一早我就要啟程出發了。」
見他拿著果子卻不吃,婉笑就接了過來遞到他嘴邊,「你傷的很重,身體又這麼虛弱,要好好休息,不能亂動,剛才我多摘了十幾個果子,一會兒給你放身邊,我走以後你省著點吃也能多撐一陣子。」
男子靠在她懷裡,慢慢咬著果子,收回的手臂默默放在傷口處。
「出去之後我會想辦法找人來救你,這種地方太陰冷,不適合養傷。」扶著他吃完一個野果,感覺他身上還是有些冷,便用自己溫熱的手心覆在他的側臉,忽然想起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咱倆一起呆了三天,也算有緣,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你現在多少也有些力氣了,說句話應該不困難。」
「我叫離婉笑,你呢?」
微微張了張口,男子想要試著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太久沒有與人交流,已經忘了該怎麼表達,而且腦海里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昏暗中一陣沉默,婉笑無奈地嘆口氣,苦笑道:「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迫你,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後能不能見面都難說,知道你的名字也沒意義。」
不想再多說什麼,兩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知不知道對方姓名並不重要。伸手幫他攬了攬有些凌亂的衣服,打算放他躺下休息,可男子卻微微抬起一隻手,在婉笑驚訝的目光中慢慢拉過她的手,修長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出三個字。
蘸著鮮血的指尖留下淡淡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
「獨孤……澈?」
婉笑愣了愣,看著他被髮絲擋住一半的容顏,疑惑道,「這是你的名字嗎?」
男子抿著唇望著自己寫出的三個字,久久不語,他不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意思,只是想回答她的問題,然後就莫名其妙寫了出來。
「算了,我不問了,你休息吧,也不知道你是啞巴還是不想說話。」離婉笑不想糾結這些,明天就走了,他叫什麼名字都跟她無關,自打從書上看到陰陽花的資料,她就只有一個念頭,趕快去人魔交界處拿到這朵花,然後回到村子找瘟神,她要打敗它,為所有人報仇!
躺在檯子上,獨孤澈靜靜地看著婉笑收拾東西,這女孩初見的時候刁蠻可愛,之後又溫柔細心的照顧自己,現在的她又似乎有著難以言說的心事。
「其實我也想帶著你一起走,畢竟我一個人出來連個伴都沒有,有個人陪著也不至於太寂寞。」一邊收拾東西,離婉笑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著,其實她本就是個活潑外向的小女孩,這段時間連續不斷的遭遇讓她幾度崩潰,身邊卻連一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即便再難過再痛苦也只能堵在心裡,當下也不管這人是否在聽,她把憋了很久的話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我出來的時候只帶了五瓶藥粉,一路上丟的丟碎的碎,只剩下最後的兩瓶也都給你用了。你傷得很重,雖然看得出來你的身體異於常人,傷口恢復的很快,但依舊需要時間休養。而我現在找到了陰陽花的線索,必須抓緊時間上路,等不了你。」
昏暗的光線下,離婉笑的眼神特別堅定。
獨孤澈不知道什麼是陰陽花,更不知道她要那東西做什麼,他只知道這個救了自己的小姑娘要離開了,可他並不想跟她分開,所以他必須要在這最後一點時間裡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至少能夠陪她一起上路。
婉笑說著說著就禁不住唉聲嘆氣地坐在地上,她已經沒什麼可收拾的了。
眼前的行李實在少得可憐,一隻木碗,一個水袋,一本醫書,還有給那男子當被子的一塊包裹布。
裝藥粉的瓷瓶散落一地,隨手撿了撿,揣進衣服里,這種窮困潦倒的境況不知要挨到什麼時候。婉笑現在明白師父當初為什麼過日子那麼節儉了,做大夫本就是懸壺濟世,若眼裡心裡只有金銀珠寶,自然也就沒了治病救人的心思。現在的她一無所有,也什麼都不想要,唯一念頭就是制出藥物除去瘟神,既是為師父和村民報仇,也是為天下除害。
「我現在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也沒辦法給你買葯,可你的傷......」皺著眉頭看向檯子上,那會寫字的傢伙居然又睡了,婉笑撇了撇嘴,暗道:豬都沒你能睡!
將醫書抱在懷裡,靠在檯子邊,望著一片漆黑的角落,離婉笑彷彿又回到了師父去世的那一夜,腦海里閃現著過去的種種,幸福的,愁苦的,高興的,失落的,自己這十六年一直都是師父在照顧著,從來沒有煩惱,也從沒想過自己以後會怎麼樣。
可是短短几天,一切都變了,沒有師父,沒有玩伴,也不再有溫暖的小家,她一個人走在未知的路上,忍受著不可預知的風風雨雨,機緣巧合還救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獨孤澈......獨孤澈......
回頭望著他的睡顏,這個人好奇怪,那麼嚴重的傷勢,一定很痛吧,若是換做自己恐怕早就要死要活的折騰了!可這個人卻睡得很安穩,偶爾醒過來也只是安靜的躺著,看著自己跑來跑去的忙活,給吃的就吃,給喂水就喝。
這麼想著,忽然覺得帶著他似乎也不錯,有點傷而已,至少好養活。苦笑著搖搖頭,這人要是能站起來走路,她就帶他一起走,只可惜......
不再多想,小丫頭靠在檯子邊裹緊衣服,忍著刺骨的陰冷睡著了。
漆黑的屋子看不出是天黑還是天亮,朦朧中感覺有人給自己蓋了條被子,被子上還帶著一絲溫熱,冰涼的感覺褪去了很多。
「唔......謝謝......」
迷迷糊糊的說了句,小丫頭拉起被子蓋住腦袋,太冷了,凍臉!
男子頓了頓,隨後就默默坐在她身邊,這裡對他來說並不冷,昏暗的環境也阻礙不了他的視線,只是他心無所念,在哪裡都無所謂。
一隻手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剛剛給小丫頭蓋被子時彎了下腰,輕微的動作牽扯到了傷處,疼痛讓他止不住皺了下眉頭。
「師父......」
哽咽的聲音從被子下面傳來,男子側頭看過去,淡淡的目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悶悶的哭泣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特別凄涼,男子鬆開捂著傷口的手,輕輕地將婉笑露在外面的小手握住。她的手很軟,很涼,明明是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心裡卻藏著這麼多傷痛,她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就這樣握著她的手,不知過了多久,傷口的血也漸漸止住了,熟睡的小丫頭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睡得安穩。
夜涼如水,兩個原本一生都不會有交集的人卻在命運的安排下相識,然後心無邪念的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明天天一亮,離婉笑就要踏上新的旅途,未來的路一片渺茫,而對於獨孤澈來說,外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面對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自己,他的心沒有一絲波瀾,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這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