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虛君治國的條件
「萬萬兩?!」
胡開文傻眼了,另外兩個年輕人也痴痴獃呆,三人剛剛入仕,怎麼也想不到遠去的鎮國公隨口說出如此之數字,朝廷可還欠著兩個月的俸祿呢!
不只是他們,魏忠賢這個劉家寨曾經大管家雖也知道劉衛民有錢,卻無法真正插手衛民錢莊經營,也不知道衛民錢莊究竟有多少庫銀,這是劉衛民核心機密,並不被他人知曉,哪怕駙馬府,知道真實情況也只朱徽妍、沈允婻、劉衛雅以及家主劉衛民四人。
魏忠賢奔出追趕劉衛民父子,乾清宮成了兒子私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卻顯得頗為冷清,懷抱著兒子走了一遍,也不理會身後魏忠賢,越是感受著院中冷清,越是心有愧疚,也堅定了他的虛君治國。
虛君治國,皇帝就只是個象徵,是君權神授之下的轉移,是皇帝授權內閣代皇權治理國家,儘管為了維護威儀,禮部,或一些官吏也會進行規勸,但大明朝執拗性子的皇帝不少,前有正德皇帝,後有萬曆帝,再加上大舅哥熹宗,若兒子將權利給了朝廷,他相信,有自己的存在,哪怕兒子天天跑了沒影,也不會有太大礙處。
扛著兒子,不去理會任何人喜惡,一路來到御膳房,御膳房的人員也大變樣,沒一個是自己認識的,魏忠賢知道他的隨意,更知道他喜歡沒事兒搗鼓,忙將一干廚子、宦官宮女趕了出去,捋袖在旁當做幫廚,兒子還沒一刻鐘就成了大花臉。
「駙馬爺,您要修什麼樣的路啊,怎麼這麼費銀錢?」魏忠賢憋了一路,還是問了出來。
劉衛民一邊打著雞蛋,一邊隨意說道:「修鐵路,鐵路路軌下面要鋪設石子,上面要有枕木,枕木之上才是真正鋼鐵路軌,而且還是精鋼,花費頗多些。」
「修北京至西安鐵路,說實話,這條路估摸著是虧了的,若是北京至蘇杭,那是包賺不賠的,只不過山西、陝西地窮,易於遭災,雖說九邊的重要性已經大大降低了,但還是應該有這麼一條路來,可以很短時間內運輸大量物資、人員,而這萬萬兩銀錢實則是散入北地經濟血液中,刺激北地經濟,至於會虧了多少……本駙馬也不知道。」
劉衛民也是第一次修鐵路,自北京城入宣府、大同,自大同南下太原,自北而南貫穿整個山西之地,由此而過黃河入陝西。其中不僅要繞山而建,還要建造大橋越過黃河,自己沒經驗,別人更沒經驗,需要諸多經驗豐富的土木工匠,需要親自帶著學生弟子翻山越水,或許數年修建最後還是個失敗,但他還是決定嘗試一次,散財是其一目的,更重要的是培養鐵路工程師,一旦成功了,因為鐵路自北而南貫穿整個山西,山西的露天優質煤炭就可以由鐵路運送京城,再由京城修建至天津港一條鐵路,由海路運送,大明朝的資源路線基本上就算是初步貫通了,況且,一條貫穿了山西鐵路,就算虧也虧不到哪裡去,還是值得一試的。
魏忠賢聽著他說著鐵路之事,心下苦笑不斷,百兒八十萬的撒出去也就罷了,世界上哪有動輒撒萬萬兩銀子的?可偏偏正在翻炒青椒雞蛋的劉大駙馬還就這麼奇葩。
「駙馬爺,陛下今後真的要做個泥雕木塑嗎?黨人爭起來就沒完沒了,老奴覺得,還不如多用些奴才管著呢!」
劉衛民轉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帝國太大了,無論多麼精明的人也很難有這個精力和能力,除非……除非四五百年後,坐在家裡就可以看到萬裡外的事情,可以三五日即可運數萬人於萬裡外,否則……」
劉衛民微微搖頭,魏忠賢卻停下了動作。
「世界不一樣了,高效才是王道,你以後也莫要太過擔憂,內閣雖治理天下諸事,司禮監可以執掌帝國最高律法,軍隊也要進行相應的改革,皇帝雖不掌軍政,卻是國家最高象徵,有衛民錢莊在,有大明島在,也絕沒哪個敢欺負了皇室,沒必要太過擔憂。」
轉頭看向魏忠賢,笑道:「自秦始皇至今,還無哪個皇帝將君權公開授與臣子,授權的那一刻,爝兒就註定成為史書上最耀眼新星,司禮監執掌帝國最高律法,以律法監督文臣,以宦官而督天下,你魏忠賢亦會成為後世不弱任何人之良臣,是註定載入史冊的。」
「回頭再看,若爝兒治國,本駙馬離開了大明朝,不言其他之人,只言我駙馬府一系,你頭上也還有大兄劉衛山、二兄劉衛海、四弟劉之坤,爝兒是老子的孩子,駙馬府一系本就是爝兒和帝國的保駕之臣,爝兒天生親善駙馬府一系,你魏公公年歲又比不得我劉家兄弟,想出頭,難!」
「爝兒為帝治國,你魏公公終究只能算是個大伴、爝兒身邊老奴,儘管這話語有些不中聽,事實卻如此。可若虛君治國就不同了,你魏公公執掌大明帝國最高律法,無論權勢、地位、政治理想都可以實現,死後也是尊崇無比,因為你魏公公參與、構建了大明帝國未來嶄新的政治、權利構架,儘管可能還不夠成熟,需要後人不斷完善,但你卻是奠基人,無可置疑的功臣!」
「呵呵……」
「兩相比較,你覺得如何?」
魏忠賢心下嘆息,不得不承認眼前高大的男人,壓了自己十年的男人是對的,嘆氣道:「老奴……老奴就是覺得虧欠了小公爺。」
「虧?」
「呵呵……」
劉衛民捏了塊肉丁塞入小手扒在桌案上的兒子嘴裡,笑道:「爝兒是老子的兒子,老子不死,沒人敢輕視爝兒的喜惡、態度,因為他背後站著整個大明帝國軍方,動嘴的永遠贏不了動刀的。」
魏忠賢心下猛然一驚,這才想到劉衛山為北地大將軍,劉衛海為南地大將軍,毛文龍居於四川掌西南、劉忠國為京城十二營總督,邢烈前往甘肅奪吐蕃、葉爾羌、亦力把里,另有數十近百大將散於各道,事實上駙馬府一系已經執掌了軍方,扒著菜案的娃娃皇帝的確不能僅僅以木雕泥塑看待。
「虛君治國,所有權利歸於朝臣,若三五年內有人取而代之,以實君治國還罷,可若十年、二十年後,今後,哪怕天下打爛完了,最終也還是爝兒為帝,也還是爝兒的子嗣為帝,因為虛君治國,就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合理合法享受帝國最高權柄,這個天下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一人成為皇帝,斷了他人享受帝國最高權利的權利,除了身死族滅,別無他途可走。」
「子孫後代,代代為帝,代代無憂無慮享受帝國的供奉,而且任何人都要低頭恭敬,魏公公,你覺得,爝兒真的虧嗎?」
沉思許久,魏忠賢苦笑道:「人人都想爬到帝國最頂峰,卻不曾想,原來稍微後退、放下,所得才是最多,老奴被駙馬爺壓了十年,不虧。」
「呵呵……」
劉衛民將做好的飯食放入食盒,魏忠賢忙也拿過一方食盒,將剩餘飯菜全部裝入,也不知皇宮混賬廚子是如何苛待的兒子,一個勁在他身前打轉,父子二人連同魏忠賢在內,三人開吃時,兒子就跟個小老虎一般。
入宮就打算著好好陪兒子玩上一日,自清晨入宮,午飯是他自己做的,飯後父子二人去仁壽宮找剛能挪步的弟弟玩耍。玩了大半個時辰,又去尋幾個兒媳婦們,他們已經算是皇帝的妃子們了,宮廷禮儀啥的都要學習,對此劉衛民並不是很反對,一幫女娃見靠山來了,全眼淚八叉訴苦。
皇宮內宮女、宦官被換掉的很多,儘管都不怎麼認識,關鍵是劉大駙馬的凶名太盛,無論走到哪裡,甭管是哪個眼睛長在腦袋上,見了他都要低頭退避。
親身看著宮女嬤嬤如何教授兒媳們宮廷禮儀,看了一會,覺得嬤嬤的規矩是大了些,一陣胡亂指點,三下五除二,將一干娃娃難受的規矩去掉,這才圍著他嘰嘰喳喳,說著不喜歡皇宮。
低頭看著兩個兒子抱著自己大腿不撒手,又看向一乾眼淚八叉兒媳們,鋼牙一咬,大手一揮,一群娃娃全歡呼爬上馬車,看的他一陣苦笑不已。
太傅魏廣微看著馬車緩緩離去,與魏忠賢一般哀嘆不已。
「唉……」
「咱家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這世道就沒誰能阻住駙馬爺的。」
魏廣微笑道:「陛下年幼,自幼又是國公親自管帶,一時不願住於宮中也正常些,除非……除非國公居住於皇宮之內。」
魏忠賢苦著臉說道:「陛下此時未登基還罷,若十九日登了基依然如故,這可怎生是好?」
魏廣微眉頭莫名一抬,看向早沒了影的門前,笑道:「魏某可否認為公公已經贊同了虛君治國之事?」
魏忠賢說道:「三宮娘娘們都默認了,咱家又豈能相阻,但若無法一黨治國,咱家以為駙馬爺為了大明朝、江山社稷穩定,當不會虛君治國,就是不知朝廷上下官吏,各道、府、縣官吏們態度如何。」
魏廣微微微點頭,虛君之下,若非上下皆為一黨,內鬥、內爭無可避免,兩人與劉衛民打交道頗久,深知他的厭惡喜好,真若朝廷內鬥不斷,他會毫不猶豫進入強君政治。想了下,魏廣微神色冷淡。
「朝臣們願意一黨治國則罷,不願意……就莫怪魏某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