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歸來

如果面前的不是夢，那我所經歷的那些一定是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現在才是夢醒了。

雲瑤重生而來，帶著前世的愛與恨，一朝重回到，出嫁前住過的水榭小屋。

這年，她十二歲，那夜，終是無法入眠。

雲瑤的心時軟時硬，任由過去和現在的記憶，來回穿插，嬌小的身子竟執拗地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還未大亮，一個婦人貓著腰，有些鬼鬼祟祟地推門進屋。動作自然流暢，顯然常常這麼做，摸著亮一路進屋，卻被床榻上端坐的人影嚇了一跳，「小姐！您……您醒了？」

雲瑤沒有理會，只看著陽光一點點曬進屋中。天明氣清，風和日麗，本該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可是她的心情並不好，帶著遺憾和嘲諷，不經意地轉過頭對婦人說：「怎麼，你不希望我醒嗎？」

興許是一夜未睡，雲瑤望向婦人的眼光有些渾濁，甚至還帶上了許多年才能沉澱出的滄桑和瞭然，婦人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驀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婦人尷尬道：「小姐，這，這說的是哪裡話。」轉而又急切地說：「我去叫姨娘過來，小姐醒了，姨娘一定很開心。」

雲瑤看著婦人離開的背影，急切中還帶了一絲慌忙，不禁回想起前世的誣陷，毒害，指證，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奶娘，錢嬤嬤。

枉顧她一直以來的信任和重用，聯和那些黑心的人一同把自己推向了萬丈深淵，就是這個錢氏，害得她有親人不能見，害得她有苦不能說，這個長相普通的婦人，將要在幾年後切斷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雲瑤發出了小獸般的嘶吼。

許是過分的沉痛和無助，引來門外一個著急的聲音，「雲瑤，你怎麼了？」

正是林姨娘得信而來，進屋便直奔了床榻上的雲瑤，一把抱過，怎麼也不肯鬆開，淚眼摩挲道：「你終於醒過來了，終於醒過來了。」並做祈禱狀，拚命地「感謝上天」。

雲瑤被林姨娘的舉止所觸動，尤其是這滿臉的擔憂和疲憊，是多少個不眠之夜的守望而勞累成的，這才是真心的關切。

她從前竟然能忽略掉這份親情，過於傷感，忍不住又落下了淚來，「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林姨娘有些心疼道：「傻孩子，說什麼呢。」

錢嬤嬤也走過來，摸摸雲瑤的額頭，頗真誠地說：「總算是醒了，頭也不熱了，還好，還好，姨娘終於不用擔心了。」

雲瑤不禁抬頭看著錢嬤嬤，難怪，難怪……我們一家子都中了道。

當初哥哥先被誣衊，姨娘也失了寵愛，最後她病死在冷宮，都少不得此人的功勞，她雖是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這個人分明是早就恨毒了的，卻還能把話說的這麼由衷而發，真是好生厲害啊！

曾經她就是相信了這幅偽善的面孔，相信了這個哺乳了她的人，是真心的。

現在她再活過，必須要告訴姨娘，這個人不安好心。

「我有話要和姨娘說，你先出去吧。」雲瑤低沉了聲道。

然後錢嬤嬤聽后只是微微變換臉色，什麼也沒說，還很貼心地關好門後退下了。

屋裡只剩下林姨娘和雲瑤。

林姨娘有些詫異，雲瑤平時多愛賴著奶娘，今日怎麼……不過隨後一想，畢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情緒不太好也是有的，便對雲瑤柔聲道：「怎麼能跟奶娘這麼說話呢，下次要注意些。」既是心疼，卻又要教導規矩。

雲瑤不願因為錢嬤嬤低頭，卻也不想頂撞了姨娘，沉吟了回道：「娘，上天好像很眷戀我，再給我了一次機會。這些天我昏迷不醒，一直都在做夢，都是同樣的一個夢。」

怕姨娘不信，她又換了更正經的聲音道：「我夢見大娘收買了奶娘，誣陷哥哥不是爹的孩子，連累姨娘一起被送到了鄉下莊子里，我也……被迫嫁人，並不得善終，最後連林家都被我連累了到滿門……」

她一想到林家，愧疚感就涌了上來，那是姨娘的娘家，也是她的外祖家，雖說她只是林家一個外女，但卻是這代里唯一的女娃，自小便被林家寶貝。

知道她生病了，儘管遠在西北，儘管家中並不富裕，還是傾盡全力把能用的藥材都送了過來。

可她呢……從前性子執拗，不但不肯好好吃藥，還總嫌這嫌那的不待見著，反倒辜負了這一番心意。

她終是不願再想，低垂著小腦袋，紅著眼睛，凄凄楚楚的對林姨娘道：「所以我一時間對奶娘有了些偏見。」

這話一出，林姨娘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那年從林家跟來的奶娘，生病死了，雲瑤沒人餵養，臨時找來的錢氏，那時候剛入府還沒幾年，人手也緊，也來不及去調查。這麼多年，錢氏都算盡心儘力，也就一直被擱下來了，現在仔細想想，這個錢氏出現的未免有點巧了。

「娘。」雲瑤喚過出神的林姨娘。

林姨娘擔心雲瑤思慮過度，加重病情，只是安慰道：「只是夢見了，不會是真的，不要亂想。你還小，身子也沒好，有什麼都交給姨娘就好。」

不，從前是她不懂事，總是不理解娘的苦心，還以為嫡母能有什麼好心，總是寄希望於別人，還自持聰慧而故意刻薄，現下她都知道是她錯了，就必須改變這一切，不能重蹈覆轍。

「娘，我知道單憑著一個夢，不能下定論，可夢都是有徵兆的，我們總要做些防備，畢竟事有萬一不是。我們不像大娘，有侯府傍身，也不像趙姨娘，得祖母庇佑，我們只能靠自己。」

林姨娘聽她一句接一句的，又詫異了。

從前小小的雲瑤對她吼過，要不是娘家勢弱，也不至於一直被欺壓，總是懷著怨氣往嫡母身邊走，想著將來長大能求個好姻緣。

可是雲瑤哪裡知道嫡母的算計啊，林姨娘總勸著，還以為她們母女生疏了……

「是娘，是娘不好，嫁給人做妾室，才讓你們兄妹兩個被人瞧不起。」林姨娘難過道。

雲瑤望著林姨娘，滿目愁容，配上皺起的柳葉長眉，生生老了幾歲去，好看的眼角已有了淡淡的尾紋。

她突然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愛護，以前真傻，不免為林姨娘辯護道：「怎麼是娘的錯了，娘喜歡爹，不管姨娘也好，嫡妻也好，都只是一個稱呼罷了，真正的愛意是應該被接受和祝福的。」

林姨娘聽了倍感欣慰，聲音微顫著道：「雲瑤……我的雲瑤……好像長大了，也懂事了。」又有些心疼道：「這個時候，本該是你未嫁人前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無憂無慮嗎？也許她從前就是太無憂無慮了，被保護的太好了，她才想不起這世界上還有「人心險惡」這四個字。

雲瑤笑著道：「娘，最幸福的莫過於，親人都在身邊。」說罷，挽過林姨娘輕輕地依靠著。

林姨娘所有的疑問和擔心，隨著雲瑤堅定的話語一個個化解。

所幸屋裡只有母女兩個，一番推心置腹，兩人似乎都忘了稱呼，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