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逆子
蘇文慶見狀，也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位父親，實在偏見太大了。難道那些都是七妹妹做錯的么？果然，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寬以待己，嚴以待人的。七妹妹說實話，也肯定有錯，一家人，不知道退後一步。但站在七妹妹的立場上，退後了一次，就要次次退後。
七妹妹在府里沒有後台，祖母那邊也只是維持一個大體的穩定。而父親這邊，耳根子軟，又對內優柔寡斷。七妹妹沒有生母維護，面對家裡的主母和幾個姨娘，要是步步後退，那在家裡，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站在七妹妹的立場上，必須要進，而且要進一大步。但七妹妹選擇急流勇退，從家裡退出去。暫避風頭，脫去樊籠，天高鳥飛！蘇文慶感嘆，即使作為男子，也做不到吧？大哥哥不就還在家裡苦苦的熬著么？可這樣下去，大哥哥又能熬多久呢？
眼見，今年就要下場了。要是今年連過三關，明年就能上京城去參加會試。一旦通過，進入殿試，獲得進士出身，又補官成功。那大哥哥還會回來么？這個家的兄弟姐妹，眼看就要散了。蘇文慶也是擔心不已。
遞出那份計劃書，蘇文慶說道：「想來爹爹也沒有心思聽我講話，不過爹爹還是先看了這份計劃再說吧。」
蘇華榮本不想接過來，但最後看著嫡子的面容，他還是嘆息一聲，接了過來，低頭看了起來。
漚肥？堆肥？這是什麼東西？
人的糞便，家禽家畜的糞便，這都什麼噁心的東西？
不就是夜香么？都沒有人要的，堆起來做什麼？還要這草木灰是什麼東西？秸稈燃燒后的灰塵？這樣的東西，堆積起來做什麼？難道還要比糞便更臭？
可一個肥字，就讓蘇華榮想到了肥沃。
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蘇華榮簡直是不敢相信的。首先不相信的，就是這一筆字！柳姨娘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女子，這一點蘇華榮也是知道的。但柳姨娘的字體雖然好，但也就那樣。可如今這一份文件，別出機杼，看起來自成一家，隱隱的有大師的風範。
而且，這字體看起來，十分的雋永清秀，又乾乾淨淨的。如果科舉的時候，用這樣的一手字，只要沒有錯別字，天然的就能加分不少啊。
然後，這些字的意思他都懂，可加在一起，蘇華榮卻覺得，自己似乎是看不懂了。
漚肥，可以增產？
最後，蘇華榮只知道這樣一個結論！因為這是在計劃書後直接明白的寫出來的。能增產一半？開玩笑吧？這天下多少的聰明人都沒有發現，她一個丫頭片子就能發現？
「你們在和我開玩笑的吧？那就一個丫頭片子，不敬長輩，不睦兄姐，這樣的一個人，隨便寫幾筆出來，就想要我相信？我要是真的相信了，那才是勞民傷財！這是將咱們荊州蘇家一門的前程都給賭進去了！她以為一紙斷親書就能把事情都給了斷的清楚了？還有你們兩個，都昏頭了吧？這樣的事情，你們也敢隨便的接過來。那丫頭就不是個省心的。這計劃書，絕對是別有用心！這丫頭，真是！」蘇華榮簡直是氣急了，想到自己實施這份計劃，最後全縣減產，然後官家問責，上官審理，前途無亮，手就忍不住的哆嗦起來。
「豎子不足為謀！」蘇文華突然就想起了霸王別姬里，范增對項羽的最後一句話！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人倫大孝，他不能違反。只是心裡，也是十分的氣急。七妹妹為何要害你？你這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話雖然不是這個，但意思就是如此。看向蘇華榮的神色，也是滿是失望。蘇文華都不想說話了，蘇華榮既然不想實施，那也無妨，他先找一些田地，先實驗一下，將數據都記錄下來，到時候有理有據。等自己中舉了，進士登科，補官之後，再自行實施。七妹妹奇女子也，這樣的女孩的主意，又哪裡會出錯？何況，七妹妹還給出了具體的指導意見，甚至連事先實驗，收集數據，然後再慢慢的推廣的計劃都寫出來了。
蘇華榮完全是偏見，導致他看不到所有的計劃，也不去想，這樣的事情，對於七妹妹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蘇家倒了，難道七妹妹能更好？這樣的人，之前為何會覺得，這樣的爹爹，在官場上，至少還是有智慧的？
蘇文慶也是頭疼，對著蘇華榮道：「爹爹莫要說氣話，七妹妹的為人，七妹妹的智慧，你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七妹妹也沒有說讓父親直接施行，只是建議，咱們在九河縣以及老家荊州，各拿出百畝良田，同時使用七妹妹的方法，還有原本的老方法，來看看漚肥的效果。等夏季收成之後，將數據統計好，就可以看出，此方法是否有用。到時候，父親自可以選擇是否上書。
見蘇華榮還是緊皺眉頭，蘇文慶又道：「況且，七妹妹一直都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一次仍然願意給父親出主意，這是一份孝心，一份送給爹爹的政績。若是父親連這都看不穿，我覺得，父親還是早日告老還鄉好了，也不用想著復興荊州蘇氏了。」
「逆子！」蘇華榮大喝一聲，將手頭上的茶盞扔下，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又自轉回來，將桌上的那份計劃書給拿走。臨出門了，還將門狠狠地關上，以發泄自己鬱悶的心情。
這都什麼人，還是兒子么？還訓起老子來了！老子不知道么？可老子沒有台階下，你們這兩個混賬，也不知道說些好聽的。老子都是被你們這群人給氣的。
回到書房，蘇華榮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情緒定下來，展開計劃書，再次看了起來。這一次，他再次看到那雋永的字體，心思就複雜了起來。這是自己不待見的女兒，是離開自己，活得更加開心的女兒。這讓蘇華榮感覺到一點心情鬱悶。
「但這字體還真的很好看，雖然還比不上我的，但也相差無幾了。可她才幾歲？難道，她真的很聰明？那我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