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邊許掌柜的人見氣氛變了,也都老實下來。
蘇然眼珠轉轉,心裡有點得意。讓你們橫,還敢打進我的小院來,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她笑眯眯地對吃土人說:「前輩辛苦了,我給您搬個椅子坐吧。」
那邊真真很配合地把藤椅搬過來,溫言軟語:「前輩您請坐。」
吃土人看出她倆的小心思,這是想讓他幫著坐陣呢,不過兩個小美女,一口一個前輩,細聲細氣地,還挺受用。
他大喇喇地坐下,嘶啞著嗓子說:「丫頭,你繼續,底下的人都聽好了,再有想找事亮傢伙的,別怪老夫不客氣。」
今天這事,不管是不是善了,它總得了了。
蘇然定定神,腦子開始飛快地轉起來。
既然她已經趟進這渾水裡了,真真,羅乘風,毛六他們架勢也擺好了,吃土人也站在她這邊了。
那……要不玩把大的?
殷祺眯起眼,看蘇然眼中亮光一閃一閃的,心中升起一種不好預感。
蘇然眼珠轉轉,往院中眾人望去,尋思著如何找一個突破口,就見朱晗一直低頭不語。
她勾勾唇,對朱晗開口:「朱先生,如今這莊子里,除了小舵主昏迷著,應該就是您最大了吧?」
這點眾人無異議。四方會長期以來,總舵主之下,就是朱晗和厲名輕兩個處理事務。
許掌柜只是厲名輕那邊的人,在身份上確是不如朱晗。
朱晗被點名,抬頭看著蘇然。
蘇然將扳指拿在手裡,對朱晗道:「我只是個生意人,不小心被拉進這事里。現在,朱先生您給個話吧,這扳指到底歸誰。」
「你說給誰,我就給誰。」她強調。
四方會的人聽了這話,又要開始吵吵。
吃土人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吵吵的聲音馬上靜下來。
蘇然心裡爽的喲,暴力真是簡單直接有效果。
朱晗手捋上鬍子,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既然夫人的話沒說完,這扳指又確實落在蘇莊主手裡,按照規矩,總舵主的位置的確該給蘇莊主。」
許掌柜此時順了氣,聽到朱晗的話,直覺想反駁,一眼看到吃土人,想起剛剛被掐著喉嚨要死的感覺,又把話忍回去,憋著火說:「朱先生這樣說了,我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怕蘇莊主不能服眾啊。」
拿得到扳指,也不代表底下的人就聽你的。
蘇然當然明白這點,她接過話:「朱先生說給我,我還真不敢收。尤其現在小舵主還沒醒,也許他醒了后和我的說法不一樣呢。」
殷祺心道,以退為進,欲迎還拒。
朱晗呵呵一笑,走上前一步:「蘇莊主若是擔心,那不如這樣,在小舵主醒之前,就由蘇莊主暫代總舵主位子。若是小舵主一直不醒,就以三月為限,到時再重新商議。」
就是說給她三個月試用期唄。
蘇然瞅著朱晗,笑呵呵的。這個可以,不錯,三個月,她不用再東跑西顛,還能找機會把鹽賣了,再把這個世界摸摸熟,到時拿著銀子帶著人,找個地方安頓。
她讓朱晗給個話,不是隨便選的,也不是因為朱晗對她的那點好感。
因為她知道,朱晗只能是讓她留著扳指。
他不可能把扳指交給許掌柜,也不能提自己,因為還有許掌柜和一群等著小舵主蘇醒的人。
那這扳指還得留在蘇然這。
但經過剛剛那一出,他就不能再說是讓她「保管」了,顯然蘇然這邊的態度是要爭一爭這個位置。
另外,拋開武力強大的吃土人,真真也是一個很重的籌碼。
不管朱晗為什麼想讓真真留在四方會,他總歸是希望真真留下。
而真真已經明確表態,會跟蘇然在一起,如今這場面也是因為她一句話造成的。
若朱晗真的惦記著真真父親的舊部,他必會認真考慮真真的想法。
朱晗這話算是給當前僵持不下的局面一個很大的緩衝。
即使別人再有異議,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硬搶,誰也搶不過吃土人。
軟攻,如今連朱先生都發話了。
而且都是兄弟,誰也不想刀劍相向。
殷祺冷颼颼地看了朱晗一眼,又望向院正中的蘇然。
他陰下臉,轉身回到屋裡。
何進暗自嘆氣,跟著離開。
朱晗再次抬頭,看著許掌柜:「若是大家都沒意見,就先請蘇莊主代理總舵主三個月,三月後,再行決定。」
當晚,山後小亭,殷祺負手問:「朱先生都不用事先支會一聲,就擅自做主,將四方會拱手讓人。」
「順其自然。」朱晗回道,「朱某不過是按這四個字來做事。」
殷祺冷笑:「見風使舵,硬被朱先生說成順其自然,果真本事了得。」
朱晗捋著鬍子:「陸堂主,可信人各有命這句話?」
殷祺:「不信。」
「朱某也不信。」朱晗淡道,「但是朱某活到現在,見過一些沉浮,卻懂得莫強求這三個字。」
殷祺勾唇:「莫強求?看樣子朱先生已經完全接受新主子了。」
朱晗裝糊塗:「這不是有三月為限嗎?」
殷祺甩袖要離開。
朱晗叫住他:「陸堂主,總舵主雖然換了,四方會還是四方會。我們或可另尋合作機會。」
殷祺往蘇然住的小院看去,說:「四方會既然有了新主人,那陸某也不必再和朱先生談了。朱先生切莫小看了她,有時候越是無心越成事。」
他這次過來,與朱晗有約在先。
他會支持朱晗做四方會總舵主,而朱晗要想辦法讓魏有道接受招安的算計落空。
朱晗做上總舵主后,四方會在必要時候,聽從殷祺調遣,一次。
同時,殷祺會助他打開西北城池的大門,而四方會則以北地的情報網做回報,成為殷祺在北地的眼線。
只是千算萬算,卻在最後關頭,漏算了一個蘇然。
這總舵主的位子居然落到她手中。
什麼三月為期,三個月足夠發生很多很多事情了。
殷祺走得很慢。他在腦中計算著下一步該如何,每一種方法,每一條路,每一個人,能用的不能用的,全都在他腦中盤旋,推倒再來推倒再來。
他依然可以和四方會合作,甚至可以幫蘇然鞏固她在四方會的地位。
只是,他有種感覺,蘇然不會同意的。
別看她什麼都沒有,但她就是有膽子一直拒絕他。
而且現在,他還有個更重要的事情需解決。
他已經離京太長時間,再不回去,就要重新找個借口了。
待他回到小院時,已是皓月光空。
他一眼就看到蘇然。
她正站在院中,面對著他住的西廂房,手裡抱著他送的匕首,一臉的忐忑。
這忐忑中卻傳出一種愉悅感。
殷祺腳步微頓。
這時,蘇然轉過頭看到他。她先是一愣,隨即動作很快地把匕首藏到身後,雙眼明亮,唇邊帶笑。
殷祺略覺奇怪,走近了笑著問她:「你在這裡站著幹什麼?」
半個時辰前。
蘇然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對真真說:「我這次可是被你害的,挑了個這麼重的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