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西辰命懸一線
兩日後,有個三等的小丫頭悄悄來找侍棋,焦急的道:「女使,清翎殿中的那位犯人已經昏迷了一天了,怎麼辦,可要稟報公主?」
侍棋驚怒,壓低聲音道「什麼?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出了事怎麼不及時來報?」
小丫頭低頭嚅囁道:「這位莫,莫公子打從進了清翎殿,便時不時的昏迷,所以我們並沒有注意,直到他這次一天都沒有醒,嬤嬤才慌了,叫我來稟報。」
侍棋回頭看進殿內,現在已經很晚了,上官雲默還在認真的習字。她想了想,這個時候打擾,定然會引得公主不悅。府醫肯定是要請的,但是要不要給治傷?看公主眼下的情形,只怕一時半會兒還記不起他來,萬一他傷勢不治加重,活不了怎麼辦?
小丫頭看侍棋默不作聲,眉頭緊鎖,知道她也是為難,便小心翼翼的提議道:「女使,要不要稟報公主?」
「想死你自己去稟報?不要以為公主醒來后,脾氣好了許多,便可以饒恕你們犯的過失!」
小丫頭慌忙跪地,連連磕頭,不停的道:「小萍知錯,小萍知錯,女使饒了我這一回吧!」
侍棋一把扶起她,往旁邊拉了拉,恨聲道:「小聲點,驚擾了公主你負責?我先去看看,你去請府醫過來。」
「是,我這就去!」
侍棋走到清翎殿外,連個看門的都沒有見到,整個院子里黑漆漆的,三四里遠才一盞微弱的宮燈。她一路進去,竟然沒見一個人影,主殿更是黑漆漆一片,只有偏殿的一間屋子的窗戶透著暗淡的光。她只能皺著眉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門口廊下一個婆子睡的橫七八歪,甚至還微微打著呼嚕。
侍棋氣的上前將她一腳踹醒,那婆子一面用手揉眼睛,一面吼道:「誰啊,誰敢踢我老婆子?」
侍棋恨的牙痒痒,咬牙質問:「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姑娘是誰?」
那婆子揉著眼睛湊上前,看清眼前這位姑娘穿的衣服料子光滑,嚇得撲通一聲跪下,惶急不安的求饒:「姑娘!姑娘饒命啊。是老婆子不長眼,還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她還是有點眼色的,雖然不認識眼前的姑娘,但她那一身凌人的氣度,不凡的衣著穿戴,一看就不是她一個粗使的老婆子能惹的起的。
侍棋冷哼一聲,喝問:「我問你,那莫公子可住在這裡?」
「是是是,犯人就關在這裡。」
侍棋邊轉身上前推門,邊道:「你就先跪著吧,莫公子什麼時候醒來,你再什麼時候起來!」
「這......這豈不是要了老奴的命嗎?姑娘,姑娘饒命啊,老奴侍候的那人不過是個犯人罷了呀!」
侍棋聽聞簡直要被氣笑了,停下推門的動作,重新轉過身來,冷著臉道:「真是冥頑不靈,犯人不犯人的先不說,公主府的規矩到了你這裡是被狗吃了嗎?你見過那個當差的就地大睡特睡的?」
「這,老奴......」
「明日就去賬房領一吊錢,自行離開吧。」
「姑娘......」
「再多話,連這一吊錢也沒有!」說完不再理她,直接推開門進去,殿內昏暗,她只好先去剪了燈花。殿內瞬間亮堂了不少,一眼掃過,才發現桌子上落滿灰塵,上面放著的殘羹剩飯已經凝結成塊,地上的灰塵更是留下了她的腳印。
她深吸一口氣,才去看向床上,莫西辰幾乎瘦的皮包骨頭,團成一團在寬大的床上顯得格外單薄。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白色的衣服上污跡斑斑,紅一塊兒,黃一塊兒,緊緊地貼在身上,而且一股腐壞的臭味十分刺鼻。臉色青白的不像是個活人,她勉強忍者反胃,將手放在他的鼻子下才感覺有微弱的呼吸。
這時小萍也帶著府醫趕到了,侍棋失去了一貫的沉穩,焦急的道:「李大夫,快來給看看,這人是不是快要死了?」
李大夫趕緊上前一看,驚呼道:「啊,這這這......怎麼會這樣?老夫上次給開的葯都沒有按時用嗎?」
侍棋聽聞,狠厲的目光射向小萍,小萍膝蓋一軟,就倒在地上,又慌忙跪起來,戰戰兢兢的道:「我,我實在不知道啊,平日里都是王嬤嬤在照顧莫公子,並不讓我進殿。」
「那你在做什麼?」
「我做打掃主殿以及路徑,領取飯菜等雜活兒......」
「這裡守殿的其他人呢?」
「自這位公子住進來以後,他們,怕,怕受到牽連,紛紛投奔他處去了。」
侍棋氣的握緊拳頭,怒道:「混賬東西,都沒有王法了嗎?」
這時李大夫已經診脈完畢,回頭對侍棋道:「女使,我聽說公主要這人活著?只怕有點難啊」
「怎麼說?沒救了?」
「如今他只剩下一口氣了,外傷內郁一個比一個棘手,不過求生意識很強,用些金貴的藥材還是能夠救回來的,只是公主會同意將那麼多珍貴的藥材,拿來救一個刺殺過她的人么?」
侍棋思索片刻,才慎重的道:「依我看來,公主並沒有要此人性命的意圖,她更多的應該是想要羞辱馴服他。上次看莫公子還站的不穩,就有些不愉,她雖然不說,我卻看出來她是想要莫公子修養幾日,下次再見到,若是還站不穩,只怕就不是不悅那麼簡單了。儘力給醫治吧,用什麼葯不必來報,只管用吧,只要不是宮裡賜下來的珍奇藥材就行。」
「老夫知道了,還沒有到用珍奇藥材的地步,花個百來金,在外面也能買到。」
「那就快去辦吧!」侍棋催促著李大夫去抓藥后,才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小萍道:「你叫小萍是吧,從今天起你就專門照顧莫公子吧,照顧的好我便既往不咎,若是莫公子沒有熬過來,那麼你頭上的這顆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小萍瑟縮一抖,忙不迭的承諾:「是,是,我一定照顧好莫公子。」
這時門外進來一個提著個食盒的小廝,看見殿內這麼多人,慌忙轉身逃跑。
侍棋喝到:「站住,什麼人?」
那小廝不敢再走,只好轉過身來,磕磕巴巴的說:「小的,小的是大廚房裡打雜的!」
「你來這裡做什麼?」
「小的......小的給莫公子帶點吃的。」
「為何,你是他什麼人?」
「小的並不是莫公子的什麼人,只是以前給他送西塘八寶酥時,小的,小的嘴饞,盯著多看了兩眼,莫公子便賞了小的兩塊。前兩天小的聽說莫公子住在這裡,便來看望他,發現他的飯菜難以入口,所以就想......」
「你倒是個有心的,一飯之恩也能冒險來報。所以你是就偷了大廚房的菜來送?」
「不是的,不是的,小人只是把自己中午和晚上的飯菜各自勻出一半而已。」
「拿上來給我看看。」侍棋不相信一個廚房打雜的小廝能拿出什麼好飯菜來。
小廝上前,打開飯盒給侍棋看,只見裡面不過放著一個宣白的饅頭,和一盤葷素各半的小菜。
「莫公子往日的飯菜連這個都不如嗎?」
「那些,那些不過是各殿掌事用后的剩菜剩飯......」小廝越說聲音越小。
「看來這府里有些人是過得太舒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得叫方柱子,被賣進府里不能有姓,便叫柱子。」
「從今天起,你就叫方竹,做莫公子的近侍吧,好生照顧莫公子,別的不說,月錢大概比你以前的多兩倍不止。」
「謝謝......恩,謝謝姐姐,小人一定照顧好莫公子。」方竹一時高興的道謝,卻不知怎麼稱呼眼前的人,有些窘迫,想了想才接著說道。
侍棋被他的樣子逗樂了,道:「我是公主的貼身大侍女,明日後我會在給這裡調派些人手過來,不過他們只是看守打掃殿宇,伺候莫公子的只有你們兩人,若是出了差錯,只唯你二人是問,知道了嗎?」
「知道了!」
「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就不等李大夫送葯過來了,你二人跟著好生學習換藥熬藥之事,以後只能是你兩個去做,不得馬虎。有什麼困難可直接去嫏嬛殿找我。」
「是,多謝女使!」
儘管李大夫給莫西辰用了上好的藥材,他也是直到第二日午時才醒,緩緩偏頭,首先看到一個黑黢黢的腦袋,乍一看到還被嚇了一跳,再聽見綿長的呼吸后,才鬆了口氣,他想推一推那人,結果手臂長久一個姿勢,已經麻木的失去知覺了,使勁碰了碰被放在一起的兩手手腕,鐵鏈卻只發出一點微弱的響聲,絲毫未驚動那人。
他只好試著發音,「喂......」驚喜的發現確實能發出聲音了,雖然咽喉還是灼熱刺痛,但好歹不是個啞巴了。於是他再接再厲的道:「醒……醒……」。
方竹猛然驚醒,轉頭看向莫西辰的臉,一臉驚喜的道:「公子您醒……嘶……」沒說完就倒吸一口涼氣,齜牙咧嘴的揉脖子。
「是你?」莫西辰撐著沙啞的嗓子道。
「對啊,公子你能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在這裡?」
「是公主的大使女姐姐調我來這裡的,公子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吧,我叫方竹,以後就是公子的貼身小廝了。」
「你,叫她,姐姐?」
「是啊,女使姐姐她人可好了。」
「她在女官中屬尚二品,就是這後院的公子們都得叫一聲『女使』,以後不可無禮,不然沒人能救你。」對於這個在自己落魄是給自己唯一溫暖的人,他格外有耐心,儘管口乾舌燥,嗓子乾的冒煙。
方竹看到他拚命咽口水的模樣,趕緊跑去給他倒了一杯茶,喂他喝了。莫西辰這才發現不僅有了個小廝,大殿里也打掃的乾淨,還有溫茶喝,這算是這次命懸一線后因禍得福嗎?